隆宜和万妼说了许多话, 两个人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年纪相近, 比如失去双亲, 比如不爱管后宫的闲事。
倒不是隆宜爱和万妼说话。嫁妆之事她只是有些感动, 对万妼的讨厌少了许多,但还远远谈不上喜欢。她东拉西扯努力和万妼说话,只是为了给兰贵人和姚喜多争取些相处的时间。
姐弟二人能说上次话不容易,她要是走了, 万一太后传召姚喜伺候,发现他不在这里而在她宫里和兰贵人说话,肯定又要误会二人之间有什么了。
可是两个十来年不对付的人,忽然和解,可以说的话真的很有限, 隆宜渐渐有些扛不住了。她和万妼聊了天气饮食,聊了京城最近时兴的首饰衣裳, 甚至聊了她在封地时有哪些趣事。
万妼并不比隆宜好过, 她甚至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对她爱搭不理的隆宜了。
今日的隆宜真的像变了个人, 很努力地找话题和她说话,万妼知道隆宜是好意, 在尽力缓和和她之间的关系。可是她接话接得实在累了, 隆宜聊的话题她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只能礼貌地笑着, 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感叹几句捧捧场。
她和人聊天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从来都是想骂就骂, 想翻脸就翻脸, 不想说了就撵人走。可是此刻的她正在扮演一位和蔼可亲, 刚和继女冰释前嫌的伟大母亲。她不能给脸色,不能发脾气,只能笑意盈盈地微微点头。
这也是她不愿装好人的原因,太憋屈了!!!
幸好,就在二人无话可说陷入沉默之时,隆宜看到姚喜从大殿外一晃而过回了值房。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太后一定累了,隆宜就不多打扰了。”隆宜如释重负地笑着起身道辞。
万妼也慈祥地颔首道:“好。”隆宜可算是要走了,万妼偷偷在心底长舒了口气。
隆宜离开时心里其实有些惴惴的。万妼关心她的婚事,或许是好心,却绝对不是好事。遴选驸马一事礼部这些年提了无数次,只是都被她推了。她没有选驸马的念头,从兰贵人少时入宫伴读不久后就没有了。然而她是长公主,她的婚事不止是家事也是国事。
大兴长公主二十七岁还未婚配,在坊间她已经是个笑话了。
她不在意,但冯家其他人未必不在意,比如她那些煽风点火的兄弟姐妹。更别说还有许多自认为替冯家颜面着想的老臣,整日催个不停。这些她都扛得住,她最怕的是来自万妼的关心。
万妼一旦操心起她的婚事,以皇兄的性子肯定会附和,皇上太后都发了话,冯家众人和朝大臣肯定一拥而上逼到她就范为止。她无父无母,皇上也不是嫡亲哥哥,若想不屈从到时候少不得要大闹一场。
隆宜是那种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回去后见兰贵人还等着她,勉强换了副笑脸。
“怎么闷闷不乐的?”姚双兰看出来隆宜有心事。她和弟弟说完话没有马上回乾清宫,想着等隆宜回来道个别再走。
“太后似乎在操心我的婚事……”隆宜苦笑着道。
姚双兰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太后娘娘要给隆宜选驸马了么?
隆宜看兰贵人听闻此事脸色不好,心里才舒服了许多。可是为了兰贵人的心离她更近些,又故意道:“你从前总要我死心,我的婚事自己也不全做得了主,母后不在了,这事如果太后亲自出面我是熬不住的。要不……”
姚双兰知道隆宜想说什么,隆宜一定想说:要不咱们就算了!
这话她曾经和隆宜说过无数遍,每次隆宜都坚定着没有放弃静静守在她身边,这次似乎轮到她对隆宜不离不弃了。可是她不忍心,她被皇上接进宫那日起就没有资格要求隆宜等她了。“希望公主殿下能挑到如意郎君!臣妾祝长公主与驸马……”姚双兰说着说着有些更咽。
“傻不傻!”隆宜心疼地将兰贵人揽进怀里道:“说这种违心的话有意思?再说你知道我本来打算说什么吗就撵我走?”
“你不是想说要不咱们就算了么?”姚双兰静静地道。她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隆宜,或许是隆宜多年来的不离不弃给她的底气。她也是犯贱,以前老想推开隆宜还觉得是为隆宜好,可是发现隆宜真的可能招某个男子为驸马一起度过余生时,她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
隆宜抵在兰贵人耳边道:“我是想说。要不你把我要了?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姚双兰破涕为笑:“不把你要了便会被人抢去么?”
“倒也不会……”奸计没有得逞的隆宜不死心地道:“我是想着难得今日皇兄忙得顾不上你……我当然不会碰你,你没侍过寝尚是完璧之身。但你可以碰我,随心所欲地碰!”说完坏笑着拉着兰贵人要往寝殿走。
姚双兰笑着站在原地没动,她一把将隆宜扯回怀里,踮起脚尖亲了隆宜一口道:“我与唐公公有事相商。得回乾清宫了。”唐公公与爹爹是好友,这些年一直在暗查探,想帮姚家翻案。弟弟进宫一事让她怀疑当年那件案子或许与东厂孟德来有关,她想问问唐公公可查到了什么东西。
隆宜显然不满足于只是被轻轻啄一下,抱着兰贵人的腰低下头和她深吻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道:“有空就过来。”
***
姚喜回值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别上门栓解开裹胸布让胸脯喘会儿气。她昨晚又是逃跑又是救驾的,晕倒后在娘娘寝宫睡了一夜,胸被勒了两日真的很难受。
这其实是好消息,说明昨晚太后娘娘并没有趁她睡着对她动手动脚,还是得感谢神兵天降的大姨妈啊!要不是娘娘以为她的刀口裂开了,觉得她恶心,以娘娘毫不做作的性子,把她扒了都有可能。
娘娘有玩弄晕倒的人的癖好,这事儿她可还记着的。娘娘没脱她的衣服,但有没有趁她昏迷不醒对她做别的奇怪的事就不一定了,上次她喝醉装睡娘娘就把她的脑袋当木鱼敲,这次不知道又玩了什么。
她不敢细想,越想越诡异。
解开裹胸布的那一刻,姚喜露出了舒爽的表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姚喜低头看着胸前晃晃荡荡的两坨肉,又操心起银子的事。有隆宜公主帮忙,出宫不是难事。难的是钱啊!她出宫后可不敢真的去长公主的封地借住。
刚喘口气,门外又传来另人绝望的声音。
“姚公公!太后娘娘唤你过去!”传话的是一个宫女。
“马上!”姚喜哭丧着脸捡起长长长长的裹胸布,开始了重复过无数遍的制作木乃伊的最后一道工序。
***
刘贤妃边用着早膳,边漫不经心地问姑姑:“皇后与假太监有染的谣言命人传出去了?”
姑姑回话道:“娘娘放心,奴婢照娘娘的吩咐让人找个了好吹牛皮的叫花子,皇后娘娘与假太监私通,二皇子并非皇上骨肉的谣言,只怕很快就会传遍街头巷尾。”
“嗯。”刘贤妃没有再问。皇后有没有与人私通根本不重要,流言蜚语很快会从宫外传进宫内。人言可畏,只要皇上起了疑心,冯忻野种的名声洗不干净,皇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宫里出了假太监,但有几位皇子公主绝对不会被皇上怀疑不是亲生骨肉。因为任谁看都与皇上有相似之处,或是眉眼或是鼻唇或是面部轮廓。而那个冯忻,长得真是半点不像皇上,没准还真是野种。
茶坊里,乞丐阿金大摇大摆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了。客人们吃酒喝茶谈天说地,身边突然多了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都露出了嫌弃之色。
店小二得了掌柜的吩咐过来撵人:“阿金,你小子不好好在门口蹲着要饭,进来讨打?”
阿金掏出几粒碎银子往桌上一拍,腰板挺得溜直:“给大爷上壶好酒。再来半斤猪头肉、一两芝麻糖、二两花生米、二两煮栗子!”
客人有常看到阿金的,笑问道:“哟阿金,发财了?”
阿金笑而不语,等着酒菜上来后自顾自地喝着。几杯酒下肚后就同往日一样和人吹起了牛皮:“今儿金爷心情好,告诉几位件惊天大事儿——”
茶客们没搭理阿金。
阿金见卖关子无用,为了让人们都注意到他忽然道:“咱们大兴的二皇子啊!其实是皇后娘娘和一个假太监生的。”
这种话被官差听见是要下大狱的,茶坊掌柜怕被阿金连累亲自过来撵人,茶客们却来了兴趣,追问阿金道:“你听谁说的?”
阿金猛地一拍桌子对掌柜的道:“老子花自己的钱正经吃喝,你收了银子就不能撵老子走!”掌柜的叹着气离开后,阿金故弄玄虚地道:“听二皇子的亲爹说的啊!皇后娘娘怕事情败露,把那个假太监送出了宫,结果那太监染上了赌,输光了太后娘娘给他的钱,做了乞丐。有一日我在天桥底下碰到快要病死的他,那人亲口告诉我的。”
“不过确实听见过皇上和二皇子的人说过,二皇子长得一点不像咱们皇上。”茶客有个见过些世面的若有所思地道。他这话像是应证了阿金的话,本来只当是闲谈的茶客们都信了七分,又问了阿金许多事。
阿金享受人们围绕在他身边不停追问的感觉。他照着别人告诉他的话,有眉有眼地说着。他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出风头,更为了挣没到手的五十两银子。那人说了,只要他把此事传出去,除了先给他的五两碎银子,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
动动嘴就能挣五十两的好事他岂能放过?至于非议皇后……在大兴又不是死罪,顶多下大狱。坐牢还有牢饭吃,对于他这个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叫花子而言,是好去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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