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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结尾修改了设定。)
神灵平静地道出那女孩的愿望。
“她想寻找到鲛人一族。”
“鲛人?是人鱼么?”清禾顿时来了精神, 脑海联想到无数神话传说里的美丽描写。
祓神道:“嗯,人鱼为俗名。”
神灵简单介绍了水遗岛的情况。
“数百年来,水遗岛一直在捕猎鲛人族, 而近年来尤为凶烈,水遗鲛人濒临灭绝。”
听到捕猎灭绝两个字,清禾反感地皱眉。
这让她联想到地球某些, 因人类猎杀而濒临灭绝的珍惜动物。
况且鲛人与普通动物还有不同,他们具有思想灵识甚至能够如人类一般修行,如今遭到屠宰贩卖的残忍待遇……很难不令她生出怜悯。
她还想了解更多,但神灵没有继续亲自介绍。
早从万年前起, 对于凡人的苦痛神灵便毫不关心, 也没兴趣去了解了。
于他而言,世间善恶的本质, 无非是一部分人的恶孽堆积, 另一部分人的痛楚凝结, 最终由他进行祓除净化,然后开始下一度轮回。
有人的地方便有恶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数万年来, 祓神见过的类似事情实在太多了, 极难以泛起波动。
水遗岛的痛苦, 相比引得天道堕神的那场, 活祭十万人, 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的绝世阴谋, 惨烈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怜悯的人是清禾。
神灵只负责承担她的同情,实现她的怜悯。
最后解说情报的工作自然落在赤霄头上。
“你问他。”神灵说完, 便径自休憩去了。
【得嘞!】对于为祓神复仇之事, 赤霄一直是最激进的那个。
他当即滔滔不绝地为清禾介绍起来。
【水遗岛是谷圣秘境赐予北荒的第一块绿洲, 因此当年吸引了众多种族前来生息反应,孤僻冷淡的鲛人也因此垂首,破天荒在尘世现世。尽管最初他们便住在绿洲最边角,距离凡人聚居地仍然十分遥远,可相比仅存于海洋传说的鲛人,水遗鲛人是三界之中,唯一能明确找到的一支鲛人族。】
【后来,人族逐渐占据世间主导地位。天道大人仍执掌尘世权柄时,水遗岛民尚且知道规矩,自我收敛,但那件事之后,他们彻底目无天理,屠杀鲛人,与各大部洲贩卖鲛人珠,人鱼烛等特产。】
清禾越听越愤慨:“其他人不阻止么?鲛人没法逃跑么?”
赤霄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越发愤怒,他冷笑一声,声音透出浓重的憎恶。
【须知道,仙人谎称天道大人堕落陨落的当日,水遗岛主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禁闭水遗岛,联合岛内名门,将所有滞留水遗岛的鲛人,尽数圈禁豢养。】
其中透出的急不可耐,令人憎恶作呕。
几乎能令人想象出,水遗岛高层定是数着日子,巴不得天道早日陨落。天道堕落长眠的那日,这群居于神灵血肉之上的蛀虫,怕不是得弹冠相庆?
最令人恶心的是,如水遗岛高层这般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渣滓,世间还有多少?
【水遗岛本来是有计划的豢养屠宰鲛人,但当代岛主膝下仅有一女,生育艰难。那女孩身有绝症,因此,岛主强行以人鱼心头血为其续命,天长日久,水遗岛的鲛人怕是已经死绝了。】
清禾越听越是满腔怒火,想到水遗岛隶属北荒部洲,作风乃是一脉相承,顿时更恼火了。
她这么提议的初衷,是想让祓神帮助凡人,顺便感受下凡人不是一无是处……神灵这找的是个啥?
听得她直蹭蹭冒火,甚至寻思,不然索性毁灭,算拉倒。
然而这只是一瞬的破防想法。
神灵已经开摆了,她不能躺平。
若她不能对神灵的冷漠加以约束,那无辜生灵遭到牵连不说,神灵自己也终会被恶孽反噬。
况且这件事里确实有不少疑点。
水遗岛岛主之女想寻找鲛人,看似目的是治好自己的病,但如果只是这种单纯利己愿望,怎能为神灵所注视?
她的要求是,神灵寻找到北荒部洲最需要帮助的无辜人群。
水遗鲛人算一类,这海氏大小姐又该怎么说?
她哪怕患有重病,有个“好父亲”在,也扮演着压迫者、施虐者的角色,如何能被视作底层弱者?
那女孩无辜在何处?
清禾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总之,先去看看吧。”
*
水遗岛处于北荒部洲最南边,面临北海,与西岐部洲少许接壤,气候相较北部更为正常,并且因为绿洲天然蕴含天道灵力,水遗岛物产极其丰富,堪称人间天府,北荒之珠。
清禾来到水遗岛时,直观感觉便是喧闹,与吹拂而来的海风,海岛风情极为迷人。
说起来,她去过的地方不多,但风土人情都十分鲜明。
神灵所居的天元中洲自不必说,山野广袤,郁郁葱葱,烟雾缥缈,堪称世外仙境。
去谷圣秘境的那次,则是北荒典型地理环境的代表,为寒风烈烈,人迹罕至的冻原。
而水遗岛,这北荒众多绿洲中的明珠,却有着独特的丰茂。
繁华喧闹与慵懒平静在这座海岛上奇妙交织。
因为岛上人口稠密,土地面积受限,水遗岛的建筑间隙均颇为逼仄。
正如海风日日吹拂过珍珠上的尘灰,使珍珠光润明亮。
在北海海风的日夜吹拂下,水遗岛整体环境十分明亮清澈,有种海盐汽水的清新感。
此时正是下午,海风虽仍有些凉,但日头正盛,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驱散了许多寒意。
来往人群无论男女,均身着华丽绸衣,其中更有许多修行者坦然与普通人共行,而互不干扰。在这里,连她这身环佩叮当的打扮都显得没那么特立独行了,只像个不接地气的大宗门弟子溜下山闲逛。
虽然也不时有人多看她一眼,却并不大惊小怪。
清禾摸摸下巴,决定和一个路边酒家的老伯聊聊。
她随手端起一坛酒打量,眉眼含着淡淡笑意:“大爷,你们这里条件真不错啊,连酒都比其他地方贵一倍。”
能在水遗岛繁华处开店,这大爷也是有番眼力的,
他看了清禾一眼,顿时有了判断,笑呵呵道:“仙子说笑了,只是老天爷赏饭吃。这酒乃是陈年老酒,没什么值钱的地方,比不得仙家的琼浆玉液。承蒙仙缘,仙子不如带回山门,与诸位仙长一同分享,也好叫老朽沾沾仙气?”
这老伯着实会说话,不动声色间将她捧高,换做正经的刁蛮大小姐来此处,也必然挑不出错来。
但清禾着实不是来找茬的大小姐,老人水平极高的一番话,除了啰嗦,她什么都没感受出来。
她只觉得这老伯还怪有内涵的,讲话一套一套。
她掐头去尾把话一听,回答道:“嗯?不用了,谢谢大爷啊。”
而且她不爱喝酒,送她也没用。
最后果不其然,什么秘密都没能问出来。
直待抄着手走出酒馆,清禾方才猛然醒悟:“等等,我本来想打听海氏风评的!”
祓神对她简直无话可说,
神灵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对人均如此毫无城府么?”
“怎么了?”清禾虚心求教,“我哪里错了?您指点一下嘛。”
神灵轻嗤:“倘若这般毫无心机,就不要学别人做暗访民情的事。”
他还道这小姑娘有所长进,知晓从细微处入手。
但从结果来看……算了,别看了。
“怎么又这样。”清禾不服气,“您光说我做得不行,那怎么样是行,您来讲讲嘛。”
“此处生活富足,民风倨傲排外,因为资源充沛,修仙者对普通人的压榨凌虐并不如北荒其他地方般严重,这些信息,你都看出来了么?”
清禾心虚笑道:“那可能是差一点……”
祓神很严谨地纠正她的形容词:“差很多。”
“那反正,您看出来不也提醒我了么!”清禾有点羞恼,声音顿时大起来,“那您看出来就等于我看出来,结果还是一样的!”
“而且您看,我也是有自己的收获。”
清禾刚才东张西望,看似走马观花……其实也确实是在兴冲冲地走马观花。
但这不能怪她!
毕竟水遗岛无论底下积累污秽恶孽再多,其上盛放的花朵都十分美丽,极大开拓了她的见闻,见多识广嘛,她有什么错!
而刚才,在东张西望间,清禾瞅到一处告示牌前挤了许多人,凭借修行者优越的目力,她成功发现布告上写的大新闻。
此时她便要将这个情报指给祓神。
此时清禾快步走向布告栏,也没见她参与人挤人大军,只施展腾挪步伐,便犹如一尾灵活的小鱼,轻易钻进人群最前排。
“怎么样?凌波微步我还是有好好学的。”所以才专门这么显摆了一下。
祓神:“……不要给轻身诀起乱七八糟的名字,临到头你忽然想不起来,吃亏的是你。”
“啧。”清禾不满地咂嘴,心说祓神好没情趣。
她努嘴,虚空点了点告示牌,对神灵说道:“快看。”
此处为水遗岛正中,人群最为拥挤盛大之处,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经过这块告示牌,看到水遗岛高层意志的体现。
布告上是层层叠叠的告示,每天都会有新的告示贴上来,又有旧的告示被撕下。
在来往众多的公文里,只有一张告示,最为特殊。
那便是水遗岛岛主,海青明发布的岛主统祝——一种私人告示,是水遗岛权威最高的指令,内容为延请天下名医为女儿看病,若有名医治愈海氏小姐,海氏愿奉上十万灵石,并且,该名医将得到海氏的友谊与尊敬。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话说海岛主这告示,贴了得有十三年了吧?”
“是啊,也不知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以海岛主之尊也束手无策。”
“足足十万灵玉,买下一条小灵脉都足够了,若是好办,早该解决了。”
十数年都是这样子,却始终未能解决,海青明这告示,已快成水遗岛绝景。
“我听我在岛主府工作的家人说,大小姐罹患的,乃是名为【冰人】的罕见病。据说患有此症者,均心如冰霜,天生无情无感,四肢无知无觉。因此天长日久下去,肢体便会渐渐枯萎,直至五脏均化作冰霜而死。”
“哎哟,海小姐这病,真拖十三年了?”
“那可不,鲛人血乃是活络经脉的顶尖药引,要不然这岛上的鲛人,都快被岛主杀完了?如今海小姐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怜那花容月貌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卦传来传去,海青明女儿的病在岛上,早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清禾闭嘴听周围人八卦,待听够了,方才好奇问祓神:“她的病可有治愈之法?”
神灵言简意赅:“有。”
“什么啊?”
“向我献祭,求得赐福。”神灵淡淡道。
海青明女儿的绝症,无非是水遗岛海氏历代积累恶孽的报应。
这才导致海氏这一代,近百年来,除了嫡系家主这女儿,其他分支竟然无一血脉诞育,眼看继续生育的希望也不大。
那纵然大小姐身患绝症,为了海氏日后将来,大家也得拼了老命治。
海氏高层绝对知晓祓神存在,也知道对于神灵而言,这点恶孽病症不过手到擒来,可他们哪敢向祓神献祭?
“如果他们当真献祭,您准备要什么。”
“我所要献祭之物着实不多。”祓神存在少许疑惑,但更多态度为漠然,“无非海氏当代族长及十八位长老性命罢了,却不知为何,海氏宁可断子绝孙,手上血债累累,也不向我祈祷。”
“噗。”清禾失笑出声。
这不就是要他们亲自提着脑袋送死么,那群人渣当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美好生活了。
见她发笑,神灵道:“嗯?”
清禾严肃道,进行补充说明:“没有,我说您祭品要得还是太少了,得把他们家里往上数四代才行。”
神灵随意道:“若真有如此忏悔决心,取悦于我,海氏只死一代,且事后保留这块绿洲,也未尝不可。”
没错,别看水遗岛现在仍然如日中天,但支撑整个北荒的绿洲核心——天道血肉已经被祓神回收了。
那这上百个由天道血肉供养的绿洲,现在便是无源之水,迟早会干涸。
他们对资源榨取挥霍得越厉害,衰竭得便会越快。
大约下一代,水遗岛就会发现,曾经用之不尽的资源,瞬间变得捉襟见肘。
清禾说道:“但我觉得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指望他们自己能意识到,怕是没什么可能。”
湖海中的鱼虾是捞不完的,山上的柴火是用不完的。
水遗岛人世世代代都在传承这样的认知。
因为他们的祖先,是天之所钟的优越族群,为他们开辟了这方乐土。
如今天道陨落,那他们就是乐土绝对的主人。
听着周围水遗岛土著的聊天,清禾露出厌烦表情:“花团锦绣之下,根部真是烂透了。”
委实说,她真想直接把水遗岛看热闹、说风凉话、污蔑天道的杂碎,连同背叛者一起捏成小饼饼。
什么叫气得手痒?
她现在就很手痒。
神灵不予置评。
少女尚且未从他构建的纯白世界完全脱离,因此但凡看到世间不平事,都会愤慨。
但他的愤怒,在万年以前,就已经燃尽了,仅留下冰冷的余烬。
祓神语气平和地询问:“要改变计划么?”
清禾本不假思索地准备回答,却又及时忍住了:“让我再想想。”
无论她给出什么答案,神灵都不会反驳并实现。
所以务必慎重,做到对神灵,也对所有人负责。
负责……
这是个离清禾极遥远的词语。
她从未尝试过对什么人负责,外表乖巧,实则随意自由惯了,却没想穿越后,反而日日深思熟虑,当真奇怪。
她还是决定实践出真知,用最笨。也是最实在的方法梳理思路。
“我先去见见这海家大小姐!”
看看作为海氏当代最大一笔血债的根源,她究竟是如何被认定为无辜之人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决定清禾对水遗岛的态度。
*
清禾轻巧向前一步,踮起脚尖,揭下了那薄薄一张告示,顺手拿在掌心又看了一眼。
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她抬眼才发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清禾已不会因旁人过度的瞩目而感到惊慌紧张。
旁人的瞩目再社死,能有神灵的注视更有压迫感么?
想要应对社死,最好的方法就是打断他。
清禾不紧不慢,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大哥,您这般看我,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这位大哥比较胆小,什么也没说,就钻入人群溜走了。
“这位姐姐留步……”
清禾如法炮制,吓走了几个离自己最近,目光也最冒犯的人,这才露出笑容。
她随意卷起告示,准备按照其上所说,找到岛主府,却听有人低声问道。
“这位小姐……你当真要去岛主府?”
“嗯。”
清禾抬眼,发现和她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虽貌不惊人,声音却极悦耳,令人第一印象极佳。
“怎么啦?”
“在下只是想提醒你,海岛主近年来因为大小姐的病情,日渐……冷酷,倘若揭榜之人未能见效,便会被处以斫头极刑。”
豁,医闹是吧。
清禾当即便笑了:“多谢关心,但是无妨。”
若不是条件不合适,她甚至想托人给海青明传个话,今日祓神便要来他家为他闺女看病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怕不是祖坟冒青烟的大福气哦。
少年见她丝毫不以为意,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真的有依仗,还是单纯愚蠢。
“总之,海氏委托并非你想的那般美差,若还有机会,奉劝你即刻抽身——”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正有几名面容冷峻的海氏护卫,前往寻找揭榜之人。
少年不想沾上海氏这个麻烦,低声道:“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随后便转头遁入人群。
清禾便站在原地等护卫来抓她。
顺便在心里和祓神聊天。
“哎,我是不是表现得惊慌一点比较好?”她仿佛郑重地考虑,“但现在我也不太怕这种事情吧?”
“但我这么淡定,会不会叫他们有点疑虑,汇报给海青明,打草惊蛇呢?”
“姑且也算是经历几次大场面,我还是稳重些吧。”
祓神实在听不下去她臭屁的自吹自擂。
他冷声道:“方才那名少年,乃是鲛人,你看出来了么?”
啊?
“难怪他声音那么好听……但是不对,他长得没那么好看,不是都说鲛人无分男女,均是天姿国色么?”
倘若祓神在地球做过老师,他必然会用一句话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血压高了。
真的高了。
神灵慢条斯理,循循善诱:“那你可知,世上存在一种灵术,名为易容?”
“前日方才教过你,令你好生练习。”
清禾从祓神状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当即试图糊弄过去,甜甜一笑:“这不是您在身边,我的心神就全在您身上,顾不得思索了嘛。”
祓神不想理这花言巧语的小姑娘。
清禾道:“不过确实应该好好学的,这样至少能看见鲛人的本来面貌。”
她打心底好奇少年清秀外表下的真实容貌。
“祓神大人,他长得好不好看?”
以凡人世俗眼光而论,那鲛人少年自是清朗温柔,俊秀无比。
但他为何要与她说?
不待祓神回答,清禾便回答了自己:“算了,没看见就没看见,和您比,哪个不是胭脂俗粉?不看也罢。”
神灵淡淡道:“倒也尚可。”
祓神的尚可等于非常好。
也就是说,那鲛人非常好看,只是神灵刚才不想说。
清禾顿时心满意足。
和祓神大人玩问答游戏,是需要一点小技巧的。
此时,那四名护卫也走到清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身量纤细的少女。
怎么看怎么没有名医气度。
“你便是揭榜的游医?”
清禾态度极好,笑眯眯点头:“是我。”
为首之人瞥她一眼:“随我们走吧,不要乱看或者试图逃走,否则后果自负。”
清禾吐槽:“你们这里请医生,第一件要说的事居然是禁止逃走么?”
护卫看她的目光越发古怪。
这少女怎么看怎么单纯,莫非真是个小傻瓜揭榜了?当真不知道在水遗岛当医生的风险程度?
但这张告示被施加了咒术,筑基期以下无法揭下,眼前少女必身怀灵力。
罢了。
反正出问题,死得也只是这个外乡小姑娘。
护卫们轻视的表现清禾一览无余。
“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清禾在心里好笑地问祓神。“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祓神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叹一声:“嗯。”
“您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清禾惊了。
“还说我不知道在这里行医的风险……今天我偏就要让海青明知道,请我做家庭医生的风险。”
她兴致盎然地谋划道:“我准备到时候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问他【今天这个房间,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猜猜会是谁】,你说怎么样?感觉想想他那时候的表情就很爽。”
“幼稚。”
“我给您出气呢,麻烦您稍微有些自觉好么!”清禾调高声音,强调道。
这可是她精心思索许久,想到最爽的打脸法子,祓神就这样泼凉水,太过分了呜呜呜。
明明……也没有那么差劲嘛!
祓神不紧不慢道:“若你实在生气,万道雷霆下去,将他海氏万年基业劈得稀碎,再废去根骨。虽然他本人侥幸苟活,但六亲死绝,永无翻身之日,岂不是生不如死。”
清禾:嘶。
好吧,那好像是她眼界小了点。
她虚心认输。
接着,她叹息赞叹:“不愧是祓神大人,处刑方法还是您更有创意。”
神灵:……
这话确定是在认真夸他?
可清禾还真是觉得,祓神的想法确实别致而狠绝,属于高居上位者才有的,随意拨弄罪人宿命丝线之感。
海氏属实得感激涕零,如今小心眼的是她,而不是祓神。
否则祓神当真要追究罪责,那番来自神灵的冷酷,岂是轻易所能承受?
刚才仅从这简短一句,她已能嗅到鲜血的铁锈气息了。
神灵一怒,流血千里,不外如是。
神灵轻嗤,并未因她不太恰当的彩虹屁而有何情绪波动。
只有些淡淡讥诮意味。
水遗岛属实得感谢柳氏。
若非他们将清禾带到神灵面前,今日水遗岛场面,恐怕就不会是颇有些好笑的,少女摩拳擦掌的游记实录了。
他们需得感念她。
紧紧拉住了怎样一个……即将堕入深渊,恶孽缠身的邪神。
*
护卫将清禾引至海氏府邸。
她没能见到海青明本人,只看见了一个蓄着山羊胡中年修士,自称为海氏管家之一,胡玉。
胡玉倨傲道: “敢问仙子师出何门?”
清禾倒想说实话。
然而考虑到报出祓神大名会招来玄武遗咒,她倒好说,可只怕其他在场人都得死,清禾便说道:“乡野散修,不值一提。”
能成为海氏管家,虽不是最顶级的几位,但胡玉还是学着主人养了不少眼高于顶的习惯。
一听少女无甚跟脚,胡玉身上傲气更甚。
尽管面前少女穿着气度均非凡俗——但修真界有一说一,稍微有些本事的男修女修,都能给自己收拾出相当看得过去的模样。
这般外表光鲜程度,与万年世家海氏的底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倒不如说,除了小……那位,身为海氏家生子的胡玉,这辈子根本就没见过形容粗糙之人。
他敷衍道:“我引你去客房,这几天大小姐身体不适,等我请示过家主大人后,方对你再做安排。”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
看他心情吧。
此时已过了他当班时间,正该与几个俏丽小婢子调笑喝茶,却被护卫拉来应付这乡野村姑,属实可气。
等他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说传达家主的事。
——莫说他不负责。
小姐的病,来来去去看了多少医者了,济世堂的医仙在她幼年尚且有救时,亦是亲自诊治过,可有见效?
如今小姐那副模样……反倒连累不少被悬赏吸引而来的医者白白送了性命。
他拖上几日,保不准就能叫这小村姑留得苟命。
照他说,眼前的少女合该下跪感谢他的再生之德。
“嗯,随意。”清禾说道。
她面上仍然维持着平静沉稳的外表,这是她身为神灵座下行者,对自己的要求。
但她心里其实有点烦。
她不傻,自能看出胡玉的懈怠轻慢。
被护卫押送威胁着带来,又被胡玉随意敷衍,除非菩萨圣人,否则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再任性点的说法——她很想给这慢吞吞又眼高于顶的管事一拳。
一开始被看不起,她还在心里与神灵调侃自嘲,但所有人都这样姿态,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交涉,便越发不开心了。
只是……
清禾忍不住反省自我。
“感觉我脾气变坏了。”清禾在心里与祓神反思,“我以前耐心没有这么差的。”
更不会因为旁人的冷待,就觉得不开心。
神灵淡淡道:“那你道德底线,着实高得值得世人学习。”
“我认真的呢!”
其实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种表现,更妥帖的形容是——被宠坏了。
但这四个字属实肉麻到一定程度,十分挑战她的羞耻心,因此清禾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可要是祓神再嘲讽,她就要丢出来互相伤害了!
神灵轻嗤,没再说话。
但下一瞬。
海氏府邸所有人俱齐齐抬头。
因为天地间陡然凝聚的狂暴能量。
此刻分明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然而晴空一道霹雳——当真是字面意思的晴空霹雳。
一道闪电居然如狂澜般,直直朝着胡玉劈下!
山羊胡男人当即噗通一声栽倒于地,正正匍匐于清禾面前,姿态恍若谢罪。
原本平静的海氏府邸,顿时如炸了锅似的,嘈杂声嗡然。
“发生了什么?!!”
“胡管事?胡管事还好么?”
“快告诉家主大人!”
“我好像看见了……晴空霹雳???”
清禾作为距离胡玉最近之人,脸上亦露出吃惊表情。
不是吧,她就是在心里想着给那人一拳,怎的就平白落泪给他电麻了?
胡玉满身焦黑,倒在自己面前一抽一抽的,她面上表现出的惊讶,的确不是作伪。
她上前一步检查胡玉气息,在心里脱口而出:“他没死吧?”
没错,在这桩离奇事件的头号嫌犯人选上,清禾头一个找上了祓神。
“没死。”祓神道。
不过断了脑海是非根罢了。
用胡玉本人的话讲,这叫留得苟命,合该向清禾磕头道谢。
“您在为我出气么?”清禾感动得眼泪汪汪,心道祓神当场清算的品质,属实叫人出气。
“勿要自作多情。”神灵平静道,“不过是他身有恶孽,又恰好撞到我眼皮底下,故此引动天理,受到现世报罢了。”
“哇,天理主动干的么?爱你,亲亲!”
清禾亲不到天理,又不可能亲天理的本体祓神。
她便在指尖凝聚出电光——一小撮天雷,随后贴在唇畔,当真准备轻盈一吻。
然而还没吻到,她手中的雷光便消失了。
原来,神灵暂时收回了她引动天雷的权柄。
清禾疑惑:“嗯?您为何要收回我的权柄?”
祓神声音毫无波动:“你确定要以天雷气息,引得众人瞩目?”
此处为海氏本部,高手无数,很难说会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一小撮天雷所蕴含的浓郁天理气息。
须知道,此刻已经又不少人围上来,查看胡玉情况了,其中不乏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高手。
按照清禾毛手毛脚的作风,多半会露马脚,使得事情越发麻烦。
清禾这次委屈自己,揭榜充任游医,就是为了尽量以正常方式接近海氏大小姐。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
“您觉得那道晴空霹雳就不够引人注目么?!”
有一说一,她脾气变坏的原因,绝对是祓神的错。
如果不是他这么自我地宠着她,哪里会叫她现在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嘛。
“您该适度自省。”清禾确信道。
祓神:?
“说了。”神灵不容置疑道,“为天雷自发所为。”
您最开始还说是天理干的呢。
不过考虑到神灵的面子,她还是好心地没揭穿。
哼。
她脾气再差,也比口是心非重度患者的祓神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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