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长平公主起了个早,在丫鬟的侍候下穿衣打扮好,来到婆婆房里时,穆栩一早就候在这了。
等张太妃细细交代一番,婆媳二人自是含泪而别。穆栩接过红袖手里的披风,替母亲穿上,随母亲出了松鹤堂。来到二门外,自有马车等候,搀扶着母亲上了马车,红袖,秋月两个丫头也跟了上去。
马车来到王府门口,穆栩接过下人手中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停在后面的几辆装着各种用品的马车在五十名家将的护送下驶了过来。等所有人汇合齐了,穆栩一声令下,车队向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穆栩又向前送了二十余里,长宁公主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看着被寒风吹得脸色发红的儿子,柔声道,“栩儿,就送到这吧。”
穆栩摆了摆手示意车队停下,然后下了马,来到马车窗前,向着母亲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母亲远去千里,儿子不能一路相随,还请母亲一路千万保重。”
长宁公主招手示意穆栩靠近些,含着泪道,“我儿放心,母亲又不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说着又抚摸着儿子的脸,“等我走后,你要在家孝顺祖母,做事三思而行,照顾好自己才是。”
穆栩点头答应,“母亲放心就是,到了辽东记得给儿子来信,好让我知道母亲平安抵达。”说完又叮嘱红袖和秋月,“你们路上一定要照顾好母亲,万不可有一丝大意。”二人自是满口答应。又说了会儿话,母子二人才依依惜别。
穆栩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车队离开。等都看不见影了,杨安来到跟前劝道,“世子,王妃已经走远了,您还是回去吧。那些家将全是军中好手,之前又曾护送我们回京,对这一路都很熟悉,您也不用担心。”
沉默片刻,穆栩往远处看了一会儿,这才调转马头,在杨安的陪同下骑马回城。回了府,他先到祖母那里禀报,已经把母亲送走了。
张太妃看他今日有些沉默,知道他舍不得母亲,于是劝道,“你母亲又不是第一次去辽东,你要替她高兴才是,她这是去和你父亲团聚。”
听到祖母的劝慰,穆栩收拾好心情,“从前一直在母亲身边还没觉得,如今母亲一走,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太妃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娘,慢慢就好了。”
想着眼前的老人,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儿子了,穆栩心里暗叫惭愧,当下就转移话题,和祖母说起别的,房间气氛这才好了起来。
一直陪着祖母到了午时,祖孙两用过午饭,穆栩又搀扶着她散了一会步,等祖母去午睡了,他才离开。
……
又过了几日,荣国府差人来王府送信,原来是林如海的信到了,林如海经过慎重考虑,终究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因为他身肩重任,不能亲自来京,所以将女儿生辰八字亲自写了一份,与信一起送给岳母,请岳母替他给主持女儿定亲之事。
张太妃得了林家许婚之事,自是大喜,连忙去请了南安太妃做媒。
穆栩本以为自己要跟着去忙的,不想定亲根本用不着他出面,有南安太妃出马,两家换了更贴,又找钦天监合了八字,得了个天作之合的批命,这就算正式定了婚书了。他去问祖母,还被笑话了一番急着娶媳妇,这才知道古代结婚虽然礼仪繁琐,但他只需要在迎亲时亲自出门将新娘接回来就是了。他事先没有了解过,以至于闹了笑话,被自家祖母狠狠取笑了一番。
定了亲的第二日,当今就派人招他进宫。等他进了勤政殿,没想到当今开口就是,“平安州那边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查了。”
穆栩一听大吃了一惊,“这不是已经拿到账本了吗,接着查下去必定能够水落石出,怎么突然就不查了?”
嘉定帝苦笑一声,“这是父皇的意思,之前朕让王安去调户部存档,没想到惊动了父皇,他老人家说这事他自会处理,让朕不用管了。”说到这里,嘉定帝一下靠在了龙椅上,像被抽去了浑身力气。接着当今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朕自登基以来,朝堂上的臣子们每日都说国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朕却发现,地方上缴纳上来的税银一年少于一年,如今已是入不敷出。你知道如今户部存银有多少吗,仅仅四百万两。即使这样了,父皇还是允许官员从国库借银,这…”
王安听嘉定帝这样说,急忙在旁劝道,“陛下慎言。”
嘉定帝这才反应过来,沉默片刻,才问穆栩,“那个李孟之子,可还在你府上?”
穆栩应道,“不错,李孟之子确实在臣府上。”
“嗯,你回头给他在绣衣卫安排个差事,告诉他朕总有一天,会还他们家一个公道。”
“是,臣知道了,回去之后臣会把陛下的话告诉他。”听着当今几乎咬牙说出来的话,穆栩也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愤慨,想了想,他轻声道,“陛下如今春秋正盛,有些事欲速则不达,何必计较一时之成败呢?”
听到穆栩的话,嘉定帝眼前一亮,坐定身子才道,“是了,朕只是一时失态,没想到还要你来安慰朕。”说着又笑着问,“听说你定亲了,不知女方是谁?”
穆栩自然没想着这事能瞒过天子耳目,所以一点也不意外,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回道,“没想到陛下也知道了,是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女。”
他以为嘉定帝自然清楚其中内情,其实嘉定帝只是听王安回禀穆栩定亲了,倒还真不知女方是谁,如今一听,倒是吃了一惊,“你说的可是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的林海?”
看嘉定帝一副吃惊神情,穆栩也摸不着头脑,不由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嘉定帝笑着摇头,“那倒没有,朕只是以为皇妹会给你挑个京中贵女,所以不免有些吃惊。朕还等着给你赐婚呢,不想你都定亲了。罢了,朕回头让皇后赏赐林海的女儿一番就是。”
穆栩谢恩完毕,看当今没事吩咐了,便识趣告退,嘉定帝自然没有留他。
等穆栩离去片刻,嘉定帝想了想,对着旁边的王安吩咐,“你从中车府挑几个好手,去扬州保护林海,再给他传朕口谕,如果他能把盐道给朕梳理好,朕就调他进京。”
“喏,老奴这就派人去办,陛下还有何吩咐。”
嘉定帝摆手,王安自去办差不提。看着王安出去的背影,嘉定帝心里却想着林海之事。
林海是太上皇亲自点的探花,一直和甄家在江南替太上皇管着钱袋子,不想甄家欲壑难填,手里掌管着织造之事仍不满足,又把手伸向盐道。逼得林海没办法了,只能投向自己,自己本打算让他们在江南鹬蚌相争,等两方有了结果再派人收拾残局的。如今看在自家妹子和外甥的份上,计划看来得变一下了。罢了,就饶林海一命吧。
心里打定主意,嘉定帝就不再多想,又低头处理起桌上的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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