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对穆栩来说却仿佛在心里闪过一道惊雷。长久以来,由于前世看过红楼的缘故,所以穆栩早就先入为主,从未对甄宝玉和贾宝玉长得一样之事,仔细在心里想过,总觉得这事本该如此。
可他却忘记了,这不是书里那个有神仙鬼怪的世界,而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他也是受过前世的科学教育过得,从遗传学角度来说,天南地北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长得相似的当然是有的。但若是一模一样,那就有些离谱了,这种情况下,他们父母之中,应该有同源血脉才对。
既然贾家和甄家没有关联,那甄贾宝玉的联系,或许就出在他们母亲身上。这样一想,许多事就有迹可循了,比如甄家和王家同出金陵,如果甄宝玉的生母警幻,和贾宝玉的母亲王氏,都是王家出身,并且血缘相近的话,那生出一样的儿子也是能说得通的。
想到这里,穆栩再也坐不住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就直奔绣衣卫衙门而来,到了一问冯紫英下落,守门的番子却道,冯紫英忙了一夜,刚回府歇息去了。穆栩只好又调转马头,去了神武将军府。
此时的冯紫英,也是回家不久,正和媳妇探春说着贾宝玉的事,却是贾家一大早也给冯紫英送了谢礼,还是被探春收下的,这会见丈夫回来,就问起了原因。
探春作为贾宝玉的妹妹,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自是对冯紫英救了自家兄长之事,满口子道谢不说,还特别担心弥勒教会不会再打他的主意。待听到冯紫英说了,以后应该没有大碍,探春才把提起的心放下,可随即就关注起了另外一事,“咦,你说昨夜林姐夫也去了荣府?”
冯紫英一怔,有些奇怪道,“是啊,穆世子同我一道去的,可有不妥之处?”
探春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以为因林姐姐的缘故,林姐夫对我二哥心有芥蒂呢,不想他肚量竟这般大,能以德报怨。”
“这…你说得很是,人家穆世子的确是宽以待人。”冯紫英打了个哈哈,实在不好告诉娇妻,穆栩之所以前去是受了他的蛊惑,为得是瞧贾家的热闹。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刚提到了穆栩,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东平王世子来访。冯紫英闻讯就要出去待客,不想探春也要跟着前去,给出的理由是,要亲自感谢穆栩对贾宝玉的援手之情。冯紫英想说,大可不必,贾宝玉是张成救的,说不定穆栩还巴不得其倒霉呢。但这话他没法明说啊,只好带上探春,一起去前院接待穆栩。
坐在冯家前厅品茶的穆栩,
见到冯紫英带着探春前来,确实吃了一惊,随后听其说是为了感谢他救了贾宝玉,当即就露出古怪神色,笑着直道,“无妨,只是举手之劳。”
三春姐妹里,探春被称为敏探春,自是有其道理的,发现穆栩神色有异后,哪里还不清楚自个被冯紫英忽悠了。但她却不动声色,依旧如常的感谢了穆栩一番,才告罪退下,只在转身时狠狠瞪了冯紫英一眼。
“弟妹留步,为兄今日来说的事,说不得你也能给点建议。”穆栩忽然出声留人。
探春诧异的转过身子,不知穆栩这话是何意,没等她开口,冯紫英早就问了出来,“世子是不是弄错了,内子一个妇道人家,她能知道什么?”
穆栩抬手示意探春也一起落座,然后才将自己对于王夫人和警幻的猜测说了,冯紫英夫妇听后皆是目瞪口呆,探春还道,“姐夫,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在荣国府这么多年,只知道太太就薛姨妈一个胞妹,再无其他姐妹的。”
穆栩不好给他们解释基因遗传的事,便托词道,“我专门询问过太医院的御医,这世上长相相似之人虽有不少,可若是一般无二,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为双胎所生,二为其父母祖上同出一脉。可据我所知,荣国府自初代荣国公以来,从未和甄家有过联姻。再加上贾家在金陵的族人,多是荣国府发迹后认得亲,与京里主脉早就出了五服。所以,我才怀疑那警幻可能出自王家。”
冯紫英夫妇听了穆栩这些话,仔细琢磨一番,觉得确实有些道理,最后还是探春提醒道,“姐夫可以询问下薛姨妈,或是凤姐姐,她们说不得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尤其是凤姐姐,她父亲乃是王家嫡枝长兄,又一直久居金陵,对王家情况肯定了如指掌。”
穆栩一听,顿时拍了下额头,“妹子提醒的是,我这是当局者迷了。”
等二人说完话,冯紫英才道,“那世子找我来,可是为了让我派人去王家探查一下?”
“不错,你给金陵李贺去封信,让他派人好好查一下金陵王家。我再找薛姨妈和贾琏夫人打听一下,咱们双管齐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我随后就给李贺发道密函,托他仔细探查此事,那京里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抓人?”
穆栩盘算了下,回道,“京里也不能放松,能将贼人找出来最好。但我昨夜回去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能性不大,神京城毕竟是国朝都城,达官贵胄不计其数,又不能长久封城,贼人只要多藏一些时日,想找到出城的机会不难。”
冯紫英点点头,这点他早想到了,先前正对此头疼不已呢,没想到穆栩就找来了新的方向。
接着,两人又将各方面推敲了一番,穆栩便告辞离去。冯紫英将其送出大门,折回来后就见探春坐在椅子上皱眉不语,便好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方才我们说的事情,都是朝廷大事,又不用你来操心,你又何必发愁呢!”
探春叹道,“我是在想,若是此事真和王家有关系,那你说舅…宝二哥的舅舅王大人,可曾参与其中?”自离了荣国府,探春再也不用装出一副亲近王夫人的姿态,对王子腾也就不再以舅舅相称了。
冯紫英没有留意探春嘴里的称呼,他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觉得王子腾或许真的知情。”看探春目露疑惑,他便细说起来,“你是内宅女子,有些事并不清楚。但我日常在官场行走,如今又统管绣衣卫情报机构,因而对王子腾的为人知之甚深。”说到这里,他停下喝了口茶,便低声说道,
“说起这王子腾,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那就是首鼠两端。几年前铁网山之变时,他开始是和义忠亲王勾结的,后来见势不妙,又投靠了先帝。虽说也算立了功劳,可皇家早就厌了他,等今上继位,果然找了个由头,将他明升暗降,说是九省都检点,可早就没有实权了,现在不过是在朝廷坐冷板凳罢了。”
探春听冯紫英讲了这些门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就觉得奇怪,以前王大人做京营节度使时,我们家与王家关系颇为亲密,可后来他升了官,两家却突然冷淡起来,想来这就是原因了。”
“哼,这才是明智之举!你且看着,如果这回的事查出来和王家无关还好,但凡沾上一丝关系,别人尚且好说,可王子腾绝对第一个倒霉,轻则罢官,重则下狱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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