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佶父子竟不顾场合,旁若无人般叙起别后之情,石秀只好上前将二人打断,“上皇、殿下,咱们该走了,这间宫殿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二人听到这话,总算想到目前还身处险境,赶忙止住话头,相携逃至殿外。
看到台阶上下,横七竖八滚落一地的死尸,赵佶强忍心中不适,朝赵楷询问道,“三郎,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楷哪有主意,闻言便顺势看向石秀,就听其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什么,那赵…大兄怎么办?”赵楷一听这话,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要知道他可是还等着当皇帝呢。
石秀担心这家伙节外生枝,只得耐心解释道,“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也。从当今敢让人放火烧死上皇一事来看,其已完全不顾父子人伦,再想逼他就范,怕是可能性极低。
再者,咱们今夜之事想要成功,就离不开一个出其不意,可眼下龙德宫这把大火如此引人注目,当今又岂会不知,哪里还能给我等抓捕的机会?”
赵楷思前想后,终究还是觉得小命要紧,便顿足道,“罢了,听石将军之言就是。”
见说通了赵楷,石秀立时就命人架起赵佶父子,又指挥手下向着来路而去。
这回去的路上,自然不再一帆风顺,不时会遇到拦路之人,但好在赵佶在宫中积威多年,那些侍卫一见他露面,难免束手束脚,竟让他们一行顺利来到艮岳入口不远。
只是到得这里,却见一白发老将手执大刀,身着戎服挡住去路,最关键的是,其身后还站在步军司士卒,打眼望去不下二百之数。
这人不是旁人,却是侍卫步军都虞侯何灌。
原来一柱香前,天子赵桓本与一众公卿正自欣赏漫天烟火,不想却见龙德宫方向燃起熊熊大火。
见此情形,许多大臣心下第一反应就是,当今天子终于要向太上皇下手了,有些正直的官员甚至都有了冒死劝谏的想法。
赵桓初时确实在阴暗的想,若是赵佶就此死在这场意外大火之中,岂不是省去他许多麻烦?
直到耿南仲暗暗点了几句,赵桓方才如梦初醒,明白假如真发生此事,那自己恐怕就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为了避免背上这种黑锅,赵桓当时就下了严旨,命令皇城司、步军司的侍卫前去救火,务必救得太上皇出来。
而何灌今夜恰好奉命驻守宣德门,是以接到旨意后,他第一个就率兵抵达宫中,在路过紫宸殿时,却无意听到郓王闯宫一事。
何灌也是积年老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只是稍一思量,便想到倘若真有此事,那赵楷必是从艮岳那边入宫。
于是,何灌当机立断,一面差人给赵桓报讯,一面领兵直扑艮岳入口,果真截住了赵桓一行,随即先声夺人道,“郓王殿下身为皇室宗亲,何故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听到何灌指责之语,赵楷就要出言反驳,却被赵佶一把拉住,只见其朗声说道,“何将军可认得朕?”
何灌如何会不认得赵佶这位旧主,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官、上皇,请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赵佶知道何灌颇具忠义,遂作出问罪之态反问,“将军无需多礼,只是朕有一事不解,你为何拦住朕的去路?”
“这…”何灌迟疑了刹那,咬牙回道,“启禀上皇,微臣奉官家旨意,前往龙德宫灭火,顺便搭救上皇安危。”
“既然如此,将军且去救火便是,至于朕的安危则不必挂怀,有郓王即可。对了,郓王是朕召进宫来的,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何灌当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他也不能照实回答,总不能说上皇您老人家已被官家软禁,做不到此事,亦或是没有权利召见儿子吧?
何灌心下清楚的很,若将这话光明正大说出来,就算他今日能拦住太上皇与郓王,事后也难逃当今官家的清算。
见何灌不语,赵佶忙再接再厉,“若将军无话可说,那就速速让开去路,朕要前往郓王府小住几日!”
何灌推脱道,“上皇莫要为难微臣一介臣子,且待官家前来自有定夺。”
赵佶一听这话,顿时心急如焚。经过谭世绩放火之事后,在他此时心里,赵桓已是个要弑父的混账东西,哪里还愿落到其手里?
正一筹莫展之际,赵佶忽听身后传来石秀低语,“上皇可强闯去路,何灌必不敢动手,到时小的会趁机擒拿于他。”
虽不知石秀能不能说到做到,但为了逃出生天,赵佶只能行险一搏,只见他稍一犹豫,便硬起头皮,不管不顾向着何灌冲去。
何灌果然如石秀所料,让赵佶这番举动惊住,一时投鼠忌器之下,有些慌了手脚,待发现石秀欺进身前,想要反抗已是不能,被刀结结实实架在了脖子上。
喝退何灌手下之后,石秀警告道,“何将军切勿乱动,我这刀它可不长眼睛!”
何灌浑然不惧,面不改色道,“你想怎样?”
石秀笑着答道,“将军何故明知故问,让你的人让开一条出路。”
何灌沉默半晌,同时看了眼一旁的赵佶,终究念及旧主之情,遂轻轻点了下头。
石秀大喜,立即架着何灌走在前面,逼退其一众部下,带着赵佶一行,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园林,来到艮岳南门。
到了此处,他见依旧是自己人守门后,总算把心放下,一把推开何灌,口中说道,“多谢将军成全,就此别过!”
说罢,一伙人出了大门扬长而去,消失在深夜之中。
何灌望着赵佶他们消失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才折身回去,行至半路,遇上急匆匆率众而来的赵桓。
方一见面,不等何灌行礼,赵桓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太上皇人呢?”
何灌老老实实跪下请罪,“微臣无能,被郓王手下擒住,只能眼睁睁看太上皇出宫去了。”
“你!”
赵桓闻言怒火中烧,当即就想降罪于何灌,却被徐处仁劝住,“官家,眼下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先快点找到太上皇方是要紧。”
“不错,眼下官家该派出追、使臣,将上皇请回宫中,免得让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
耿南仲本想说派出追兵,可话一出口便察觉不妥,便连忙改口。
赵桓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一旦父皇赵佶重新夺权,自己会是何等下场,听到二人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连声说道,“对、对,二位卿家所言极是。”
说着,他便对皇城司侍卫都统制王鹏下令,命其带三千皇城司兵马前往郓王府。
“且慢,官家!臣认为当前第一件事,该是派人关闭东京城门。”却是李纲出言说道。
这话才是说到了点上,要知道北宋都城汴梁由于人口众多,所以宅地极为昂贵,以至连许多官员都因囊中羞涩,或是嫌弃城内太过狭小,将宅子建在城外。
像是大奸臣蔡京的府邸,便坐落于南门之外。
也正因如此,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东京汴梁是不实行宵禁,也不关闭城门的,可以说是当世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经李纲这一提醒,少宰吴敏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凑到赵桓身前,声若蚊蝇道,“官家,可还记得太上皇说要去洛阳治兵一事?”
赵桓双眼圆睁,露出惊骇之色,忍不住道,“卿家是说?”
吴敏轻轻颔首,“不得不防啊!”
赵桓越想越是害怕,忙更改旨意,命人快马加鞭前去关闭城门,然后又让枢密院向西京下达公文,更换当地守将以防万一。
可以说,赵桓这回的表现还算不错,在一干心腹的查缺补漏下,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可惜他们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没有想到此事乃是穆栩所为,导致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方向,只关闭了城门,却未封锁城外水路。
这就导致直到过去三天,不管是京城还是洛阳方向,全都一无所获,别说赵佶了,就连赵楷一家老小的毛都没找到。
到了这个时候,赵桓君臣终于意识到事有不对,毕竟赵楷说白了就是个文弱书生,让他作锦绣文章自是没有问题,可若说他可以在朝廷的眼皮底下,用如此缜密而又老辣的手段将赵佶劫出京去,那是万万没有可能。
在经过三日严密排查之后,赵桓和一众心腹近臣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赵佶等人多半逃出了京城。
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除了防止赵佶借身份生事外,还得想一想,若赵佶真落入穆栩手里,朝廷该如何应对。
是的,猜到穆栩是幕后黑手并不算难,谁让赵楷常年呆在京城,与他有来往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仕林文人。
如此一一排除下去,有能力又有实力的,可不就只剩下穆栩了吗?
可即便知道是穆栩所为,赵桓这个大宋皇帝还真拿人家没辙。
现下的大宋朝廷在经历过四大寇之乱,两次北伐,以及金国南下等变故后,早已是地方千疮百孔,中央财政困难,军队战力低下。
在这些问题的困扰下,面对能大败金国的穆栩,赵桓理所当然的怂了,他竟异想天开的盘算,要不要通过封穆栩为王,甚至是割地赔款等条件,来换得其不南下侵宋,和交出赵佶的承诺。
赵桓倒也不蠢,清楚这种事情不能拿到台面去说,要不然他的天子威仪,怕是要一朝尽丧。
是以,在某日大朝之后,赵桓特意召来耿南中、徐处仁、吴敏,向他们征询意见。
三人听了赵桓之话,当即面面相觑。半晌,徐处仁才道,“官家三思啊,那穆栩是臣您是君,岂有君向臣低头一说?这若是传扬出去,整个大宋都要跟着丢脸不可。”
吴敏本来也抱有同样看法,但他和徐处仁近日因政见不和,早闹得势成水火,因此一听对头这般说,他下意识就反对道,
“徐大人此言大谬!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那穆栩名为宋臣,实为安禄山之辈,若因顾忌脸面得失,而对其放任自流,异日必酿成滔天大祸!”
徐处仁怒而回击道,“本官何时说过,要对穆栩放任自流,我只是不同意对其示弱?”
吴敏抓住徐处仁话中漏洞,变本加厉攻击道,“不对其暂时示弱,难道要兵戎相见不成?徐大人这个宰相有些不太称职啊,朝廷眼下是个什么境况,如何能够动兵,钱粮从哪里来,又当调何处之兵?”
“哼,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徐处仁被气得青烟直冒,只好转而寻求赵桓支持。
“官家,切莫听吴大人胡说,臣的意思是,此事最好从长计议。”
赵桓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反而是问耿南仲道,“耿爱卿如何说?”
“臣觉得陛下的办法,未尝不可一试。”
耿南仲话音刚落,没等赵桓表态,徐处仁就忍不住道,“耿大人,你这是在害官家啊!”
听到这般不客气的话,耿南仲不悦道,“徐大人何必这般危言耸听,不妨先听听下官为什么赞成陛下的主意!”
说完,他向赵桓拱了拱手,郑重其事道,“目下太上皇行踪虽然成疑,但我等却都极为清楚,其十之八九落在穆栩手中。
试问在此种窘境之下,朝廷不去尝试安抚于穆栩,难不成还要逼他翻脸,让他祭出太上皇这张王牌,来要挟官家和朝廷吗?
就算退一步讲,即使要选择开战,也该考虑下朝廷困境,目下实在不宜与穆栩翻脸。所以臣才认为,陛下的提议正当其时。”
赵桓最信任的人,便非耿南仲莫属,自是对其所说大为认同,索性就直接拍板道,“耿爱卿之言,甚合朕意。不知依爱卿看来,该派谁去出使最为合适?”
耿南仲思考一番,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吴敏身上,回道,“正使臣推荐吴大人,至于副使嘛,臣有两个人选,却不知当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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