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落日尚未完全西下,白天还算闹街的宽道,此刻却?诡异地前后都空无路人。
不过是几息之间?, 蒙面的骑马壮汉们已然?将王府的马车团团包围,车夫实在害怕, 竟慌忙往里躲进了车厢,叶折风来都来不及阻拦。
他没空再管那位车夫, 低声道:“夫人, 你不要出来!”
“折, 折风。”
“绿萤,好好照顾夫人,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呆在车里, 记住不要出声!”
叶折风向后认真重复完, 在这样紧张时刻,他必须强迫自己?先镇定。他让大憨挪往车辕中?心坐,大憨的块头大,一下子就能挡住车门。
他按住大憨的肩膀,嘱咐道:“无论发生何事, 你不能离开这个座位, 不要让人进车厢。”
“嗯!”
大憨虽痴傻,然?这大半年跟着叶折风, 也最听他的话,因此很乖地扔掉了手中?地瓜, 用宽壮的身躯堵在马车车帘外?,粗糙的大手掌抵住两侧,敦实守卫。
叶折风数了数, 或许是匪徒太过自信,前后加起来共有四匹马,四个莽汉,关键后面两匹暂时没有继续靠近。
他和大憨伺机逐个对付,并不是毫无胜算。
叶折风的手扶在腰后,那里藏着把?刺刀,是他一路备在身上的防身之物。
他虚咽口水,大声对着前方顶头的悍匪喊道:“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何人,若是要钱财,你们可以提,只?希望各位放我家老夫人一马。”
“老夫人?毛头小子,你在耍弄我们啊。”
为首的须卜力夫束勒缰绳,跨坐在马背阴笑了声,“呵呵,现在还敢诓我?什么老夫人,我们不要钱财,就要你身后的雍凉王妃。”
他蒙了半张脸,光眉眼很难看出是异族,特?别他的调子十?分寻常。
叶折风的手紧紧抓住刺刀柄,“好,你们到底是谁,既然?知晓王妃的身份,也敢与?我们王爷为敌。”
他在拖时间?,他不信雍凉王在武威府没有眼线,不管如何,他赌一把?有巡逻侍卫过来。
须卜力夫暂未觉出他的意图,不屑道:“你们大宁朝的王爷伤了北边那么多人,我们就要在他眼皮底下抓
他的妻子,好让他见识见识厉害。”
须卜力夫自然?是乌兰拔的手下,他在中?原生活已久,汉话讲的比本朝人还流利。此时二王子先行?装作大王子出城拖住雍凉王,他们则借着北羌的名义劫了王妃,如此绕了两个弯儿,等符栾反应过来早就鞭长莫及。
“只?要你乖乖交出王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叶折风不是傻子,哪有害人会报上真实家门,还欲放了他等着让人去寻仇,这不就叫做祸水东引。
须卜力夫看他也不,寻思可以先教?训教?训他,最后留半条命覆命告诉符栾是谁干的就可以。
“大哥,能不能让我去手折磨,你看那小子长得,真不错啊。”
须卜力津熟悉须卜力夫的手段,驾着马凑到他哥哥旁边,未遮住的半张脸露出猥琐笑容,“大哥,前两天义川街买的货细皮嫩肉,随便弄几下就不行?了,这个我看能耐久点。”
须卜力夫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好吧,还有点时间?,你搞快点,别耽误正事。”
他这个弟弟喜好男人,对面的少?年长相清秀,身量高大,是个有肉不柴的极品,他能理解弟弟的心痒难耐。
须卜力夫加了句,“你可别弄死,还要让他带话呢。”
须卜力津摆手道:“放心,我哪舍得,再说,一次两次死不了人。”
叶折风勉强能听清他们说的,也明白那个人是冲着他而来。
他当初被马帮劫持差点发卖出去作奴隶,因此很清楚有的男人喜欢玩小倌,也被迫听说过各种玩法。
叶折风恶心之余生出一计,立刻换了副顺从的表情。
他坐在车辕上,‘笑’着招了招手,“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须卜力津正在赶来,听到他的话加快马步,心想此人看来是个上道的,乐了:“怎么,你愿意陪我玩玩儿,不用我逼你?”
叶折风握紧拳头,面色不变,“哥不用逼,给我家夫人一条活路,我心甘情愿地陪你。”
话音刚落,车厢内传来女子惊恐的喊声,“不,不要,折风——”
叶折风猛地转向后,狠声呵斥制止:“闭嘴。”
须卜力津没在意他们横插的对话,□□道:“这我可办不到,你算个
什么东西,要不然?,求我对你轻点倒是可以。”
叶折风对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丝毫吃惊,他拿着刀向背后藏了藏,“那就请哥下手轻点。我,我不能离开我家夫人,反正都是男人,你要么就在这里爽。”
叶折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当刻意说这些脏污言语挑逗须卜力津时,他内心当然?是会有胆怯排斥的,可他不得不装得无所畏惧。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恶匪放松警惕时给出最及时的一击。
杀了色胚,剩下三个人对阵两个人,他再拖住另一个老大,让大憨拼命往前赶路,夫人就有胜算逃出包围。
叶折风将颤抖掩藏在清冽的语调下,“还不来,你不敢吗?”
须卜力津怎么可能不敢,他在犬戎玩得不少?。他只?是高兴地无以复加,没试过当着众人的面在马路上,这个少?年够劲够味道,估计是个中?老手,他很喜欢!
他‘唰’地跳下马,可以说急色,走近的同时把?腰带蛮横扯断,露出时隐时现脏兮兮的里衣。
大憨听不懂,却?敏感地感受到压抑的情绪,他想把?意图欺负小风的坏人撞开,叶折风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不敢,继续守着车门。
叶折风再年轻也是男人,他故意压低声,“哥,你好像,不够刺激。”
须卜力津听了他的气声,往身下一看,竟然?马上有了反应,他忍不下来,猛然?一把?扑了上去,咧着黑牙要上手去扒叶折风的裤子。
叶折风忍受扑面袭来的恶心气息,当须卜力夫蓦地转过头没看他们,他就趁此刻,在须卜力津扯他裤带的瞬间?手起刀落,一把?捅在了异族男人最柔软的下腹。
他捂住匪徒的嘴,不停的捅,连续数下。
叶折风的力气从来不小,他第一次杀人却?很有天赋,劲道利落地每一刀都是绞,直到须卜力津两眼一翻,不再弹。
叶折风抱着尸.体,眼眶通红,没有落泪,而是侧头低声道:“大憨啊。”
“嗯。”
“我对你好不好。”
“小风,对我好。”
“那你听我的话,等会我喊一声,你就带着马车往前面冲出去,什么都不要管。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往前冲出去,
不管撞到谁。”
大憨是个大块头,表情毫不符合外?表地很天真,“嗯,不要停。”
“对,不要停。”
大憨点头,“好,小风你去哪,你会来找我吗。”
“我会的。”
“嗯!”
交代完事情,叶折风踢开须卜满是污血的残破身体,几乎是吼着出声:“快,大憨,就现在!”
“哦哦!”
大憨立刻拿起缰绳,他什么也不懂,抽打在马屁股上,马车就猛地箭一般冲了出去。
当是时,须卜力津滚落在黑砂道路上,没有生气地打了几个滚,须卜力夫刚看到以为弟弟只?是被踢下马,没想会看到浸透衣衫的红色血迹。
再看眼马车,原来想逃跑!
他急红了眼,怒吼地让上后面的人前去接应,他则驱马堵在马车想逃的朝向。
叶折风安慰自己?,来得及可以的,前面就一个首领,他等会跳车用命绊住,大憨只?要不停往前,他不久后就能到官道,靠近王府。
思及此,叶折风凝神?扬鞭赶马,他从车辕摇晃站起,即将和须卜力夫的马擦肩而过,他毫不犹豫,拼尽全力地拿着手上那把?唯一的刺刀预备跳马车刺出去。
他想,他这次大概会死,可是没关系,夫人必须活下去。
“大憨,继续赶往王府,不要停,不要回头看!”
“嗯!小风,我回小宅等你!”
叶折风不再回答,他快速地跳下,可惜这次,他没有这么走运了。
手掌被做好准备砍来的长刀一砍,松手没握住,整个人直直落在须卜力夫的马蹄下。
须卜力夫为了给弟弟报仇,驾马想踩踏他,却?看到少?年不躲,反而咬牙死死抱住他的马腿,骨头硬的全然?不怕死,很明显是想拖住他。
他忽地明白,如何能让这个少?年绝望。
须卜力夫停下驭马,冷笑了声,捏起两指,吹响一声哨,大道的尽头又传来了新的马蹄声。
前方慢慢出现了两匹,三匹,五匹,整整五匹人马,而此时,马车后面还有两匹!
呵呵,难道,他以为,他们会带那么少?点人来?
所有的这些听似冗长的片段,几乎都发生在屏住呼吸的几息之间?。
大憨只?记得叶折风的话,努力往前赶
路,所以当看到前面忽地出来拦住他的人马,他对着身侧的空位,害怕地不断喊道:“小风,小风。”
“哦,小风说不管什么,都要往前冲,那我就继续冲吧!”
马车后面,叶折风嘴里滋满血,抱着马蹄拖在地上也是愣住,怎么会,还有那么多匪徒。
不是,只?有四个么。
须卜力夫在少?年慌张失神?的时候,让手下把?须卜力津的尸体扶到马背,他扯下面罩,国字脸络腮胡,丑恶凶色毕现,“看到了,你用命闯出来的,没有用的,还是一条死路。”
“实话告诉你,你们的王妃落到我们王子手里,注定没有好日子过,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犬戎,别想活着回到大宁朝。”
须卜力夫胯.下的马蹄一甩,这次,叶折风没再抱紧蹄子,而是像个死物般被狠狠甩到了路边。
他奄奄一息,一点点作都疼得龇牙,可还是红着双眸努力在爬,想离夫人再近一点。
他心口疼的厉害,不是身体疼痛的疼,是没能救夫人的愧疚和无力感,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比伤口更让他撕心裂肺。
须卜力夫仿佛在看小丑,他摸了摸弟弟逐渐冰冷的躯体,狠辣道:“把?那个车夫给我一刀刀刺小腹刺到死,还有那个傻子的手脚砍断。今天,除了雍凉王妃,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条道!”
叶折风被他头顶流下的血蒙住眼帘,刀劈下来的须臾,他绝望且恨。
对不起,他怎么会,那般无用。
他想,万一这次,万一他还能活下去,他一定会,赌上这条命,也要为夫人灭了犬戎
马车在往前疾驰,颠簸的车厢内,苏明妩缩在角落,绿萤把?她?抱在怀里。
从叶折风让她?们闭嘴开始,两个女子就只?能这样无声地流泪。
车夫躲在她?们对面,瑟瑟发抖,视线时不时落在王妃身上。
恶匪说的最后那句话,苏明妩似乎听到了手起刀落的风声,害怕无助还有愧疚充斥心头,她?不敢,更无法想象她?接下来将会遇到的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贪图方便,不愿意等霍刀回来,自以为是的结果。
她?明白是她?做错,符栾能不能来救她?,她?不希望有人再为
她?死,也希望自己?能逃出来。她?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天爷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真的,真的害怕极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要害怕。
绿萤同在颤抖,忍着怯懦小声安慰:“王妃,王爷定,定会来的,在那之前,奴婢会陪着您,您别怕,别怕。”
可是,马车却?在绿萤说完后忽停的趔趄,周遭嘈杂地蹄声乱踏。
苏明妩握紧绿萤的手,门帘外?传来大憨傻乎乎的话。
“小风说不能停,你们走开!”
“你们走——”
嗤——白帘上溅了斑驳的血,大憨的话戛然?而止。
苏明妩面对眼前最新鲜的血,头脑中?一片空白。那个她?甚至都不曾关注,只?晓得力气大的能搬货,很听话,也很不记得烦恼,连利钱都扔进柴火堆的人,和叶折风一样,都被她?害死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流着泪轻声:“对,对不起,对不起。”
绿萤抱住她?,捂住她?的耳朵,哭着道:“不是的,不是王妃的错,是坏人的错。”
没等多久,下一刻,有人掀开了帘子,蒙面人不发一言,拽走车夫后,以最快速度地将苏明妩的嘴用白布塞住,双手也被绑牢。
他紧接着伸手拉过绿萤,硬生生把?她?拉走。
苏明妩发不出声,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愈多的眼泪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唔,唔,唔——唔。”
绿萤被拖走前,手依旧扒拉着车厢,她?忍泪大喊道:“不是王妃的错,要怪犬戎的乌兰拓,王妃这不怪你。你要好好活着,要等王爷救你,你要好好活着,奴婢不能再陪你。”
绿萤在消失前,最后喊破嗓子叫了声,“王妃啊!”
苏明妩双眼无神?地坐在马车里,恨不得此刻一刀结果了她?自己?,可她?没办法,她?双手缚住,嘴巴被布封着,还有人死死盯着她?的静,连死都是奢望。
马车不知在往哪行?驶,但窗外?夜色已黑。
苏明妩是能,就是不能大,她?想,她?依旧不想死的,她?要拖时间?,等符栾找到她?来救她?,还要救绿萤。
“喂,停下,你们是何人,城门这里过了酉时,必须查验身份。”
苏明妩闻言一个激灵,这里是,是城门口!
那是不是有侍卫。
她?鼓足劲儿踢着车厢壁,蒙面人居然?不管她?,就是无论她?怎么踢,传到外?面的响声也很有限。
眼见即将要通过闸道。
“王爷到了,你们还不清道。”霍刀的声音。
“是,是,霍统领。”
“等下,先慢点查,没耳朵么,快退让退让,王爷到了!!”
她?有没有听错,王爷,是符栾,啊,她?有救了!
苏明妩心头重燃起希望,挣扎着趁看守人不注意,不断在窗口可见的缝隙摇晃身子,“唔——唔,唔,唔——唔——咚,咚——。”
符栾,你一定要看到,一定要看到我。
“王爷,今天真晦气,那个乌兰拓没事找事,出城了还纠缠您要比赛马,论骑术,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王爷,咱们快回去。王妃肯定在等您啦。”
男人侧眸似乎瞟了眼经?过的马车,然?后无所谓地转过头,轻笑了声,“嗯。”
苏明妩听到符栾这一应声,像是最久别的重逢,她?不停地摇晃,发出响,期盼那个男人能看到她?。
可是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符栾的衣摆,从她?眼前经?过,她?看不见他的脸,最后也只?听到了这句。
无比绝望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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