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近在沂城的上层圈子是有大事发生的。
——傅家要回来了。
这可是沂城的老牌世家,在沂城举足轻重,在世家里只有江家、陈家这几家能与之相提。
只可惜树大招风,二十多年前嫡长女无故失踪,自那以后,傅夫人就得了心病。三年前身体突然也垮了,一病就是几个月,傅家人心急如焚,带她远赴美国,一为求医,二为暂且远离这里,以免傅夫人触景生情、病情加重。
傅家人虽不在,但产业在,这几年傅家的几个男人往返两地打理生意,傅家依然蒸蒸日上,不容小觑。
三年转瞬即逝,没想到傅家竟然放出消息要回来了。这可是个大事,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心思动了。
季成泽猜测:“傅夫人身体可能好了不少,不然就傅竟敛那个爱妻如命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回来。”
陈烬推出一张牌,闲闲道:“回头看看就知道了。听说,傅书宁日夜侍奉,照顾得妥妥当当,精细得不行。”
几人纷纷勾唇,其中深意各显。
陈烬笑了笑,瞥了眼毫无反应的江京峋。
季成泽是个不怕死的,主动拔虎须:“江大公子,听说江家和傅家有个娃娃亲?”
江京峋看着手上的牌,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多少年前的事儿。”
“你还真别不重视,两家现在利益相连,随时可能旧事重提。”殷思远说。
“要提就让他们提。”这件事不是临时提出的了,几年前傅家还在国内的时候江家就动过心思,还让傅书宁来找过他,只是没想到傅夫人病情来势汹汹,一家子突然出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傅安凛又升了。”有人突然道。
江京峋动作几不可见地一顿。
傅安凛是傅家长子,他升了,于他而言没什么,但江家的不少人该动了。
他看向陈烬,嗓音清淡:“帮我找个住的地方。”
之前他一直住在家里,方便,也多陪陪长辈,而且江家公馆很大,也不怕没有私人空间。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他要是想求个清静,还是得搬出去。
陈烬想起盛萤嘀咕的周以寻要找房子的事,一时间竟是不知江京峋是不是这个意思。
江京峋等不到他应,看了过来,他这才笑着颔首。
孽缘。
就是孽缘。
-
“阿寻,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面粉粿好不好?”
周以寻没听过,也没吃过,她放下手里的书,偏头想了想,想好后淡淡笑了一下,笑意和窗外的微阳一样和煦,轻轻暖暖的,很摄动人心。
“好。”
杨阿姨见她最近的出门时间不停减少,这两天连会所也不去了,颇为担心,见状,不由笑了,担心也搁下些许,乐呵呵地揉面去了。
周以寻撑着下巴放空地看着窗外。路边一棵棵的芒果树,树上结的果子又多又青,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人呢?
手机突然一震。
她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手机的方向,过了几秒,才兴趣缺缺地拿起来看。
是盛萤。
盛萤:「你怎么都不约我呀」
盛萤:「[委屈哒哒.jpg]」
周以寻提不太起兴趣,但还是回:「最近有一点忙,不介意的话来熬夜,我请客。」
盛萤恼怒:「谁要你请了?我是那种贪图朋友小便宜的人吗?你那儿能不能充值?姐给你充个两百万!!」
周以寻笑了,抿着唇轻轻地笑了起来。
盛萤紧接着又发:「那晚上见?」
周以寻说好。
看眼时间,也是不早了,她赤脚踩上厚厚的地毯,去衣柜里拿衣服。
她衣服不多,款式也不多,随手一拿就是今天要穿的衣物。并不大的一个衣柜,她的衣服全装进去仍显空旷。
杨阿姨做好了吃的,让她出来吃,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面粉粿,看上去就充满食欲。周以寻换好衣服出来,提了点心情,拿着快子拨了小半碗吃。
杨阿姨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着她吃,一面说:“你快尝尝,好吃的话多吃点,我家小子可喜欢吃了。”
她看周以寻这两天吃的都不多,想着法子变着花样想让她多吃点,连家乡的特色菜都拿出来做了。
周以寻知道她的心意,一点点地吃了一些,不过真的很好吃,嚼劲很足,她从一开始的强迫自己吃到后面把汤也给喝了。
杨阿姨高兴坏了,咧着嘴笑,慈爱得恨不得上去摸摸她的头——她很遗憾地想,要不是阿寻不喜欢被摸头的话。
只是看着她色调单一、款式也单一的衣服,杨阿姨还是有些愁。小姑娘都没有小姑娘的样子嘞,一点也不爱穿花衣服。
周以寻吃完,拿着手机就出去了。这里离熬夜近,她晃悠着晃悠着就能过去,所以要是找新房子的话她也想找个离得近的。
说起来,她最近没怎么看房子,也不知道盛萤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天光仍大亮,但熬夜早已喧嚣沸腾,人声鼎沸。
周以寻像是一个精灵闯进了凡尘,微挑的眼角带着漫不经心的散漫,凉薄地扫过某一片区域时,似乎撩起了一片涟漪。
“那个妹子……”她看过的某个方向有个穿着花衬衣的男人看到了她的正脸,眼前一亮,“卧槽,漂亮。”
同行的是个鸡冠头的男的,发胶竖起的鸡冠头,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可了不得了,眼睛都直了。
江京峋就坐他们旁边的沙发上,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也没看到他们说的是谁,正不耐烦地从冰桶里夹起个冰块往杯子里丢。
这位爷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为的什么来的,就算他不说不承认的大家伙也都知道,心里一个比一个亮堂,至于为什么心情这么糟糕,原因更是简单,不外乎是,这三天里连周以寻的一个影子都没瞅见。
陈烬他们是想笑又不敢,只能憋着。同时吧,瞅他每天眼巴巴地上门找人,除了觉得离谱,还有点心疼。
不出意外,今天八成还是扑了个空。
要不是那天在这里还有在山水广场,他们都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人,他们可能会以为周以寻其实并没有回来,一切不过是江京峋的幻想。可遗憾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切切实实地知道,周以寻真的回来了。
旁边那两个男的说话的时候他们这桌其实并没有人在意,会所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种货色他们见得多了。
直到那个男的不知去做了什么,骂骂咧咧地回来时骂了一句:“一个开会所的女人能正经到哪去?还在这给老子装!装什么装!等明儿我让她亲口给老子舔——”
话音未落,拳风扫过,一个拳头已经狠狠砸了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吃痛的呼叫。
周以寻赶过来的时候花衬衣已经被打得趴下,要不是陈烬季成泽拉着江京峋,江京峋还能继续往他脸上抡。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池芮带着保安过来拦人,亦是一脸懵逼,桌子翻了一个,一地狼藉。
“咋、咋的了这是?”她招呼人过来清扫。
花衬衣快疯了,跳起来指着江京峋:“你他妈的疯子!我要告你!我要报警!!”
陈烬的薄唇轻蔑地掀了个角。就这么一个没眼色又犯贱的人,要不是怕江京峋把人打死了要惹上事,他们理都不会理。
江京峋的疯在见到周以寻后就停了下来,凉薄地别开眼,眼底是毫无感情的淡漠。
周以寻看着他,在他转走视线后才慢吞吞的看向花衬衣,示意池芮好好处理。报警肯定是不能的,好好说说话就行了,而且指不定是谁的错呢。
江京峋今天本来都做好见不到她的准备了,没想到被这个傻逼一闹,他倒是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人。但这个见到好像也并没有多好,他的衣服被扯乱,脸上应该也有点淤青,肯定是比不上来时。
其实他也说不好为什么非要见到她,一天一天的,事情堆成山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蹲人,可是就是胸口赌着口气,就想见她一次。可是吧,真的见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他的指腹抹了下嘴角,拿了手机准备走。
周以寻叫住他,也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叫他,“你先别走。”
她叫得急促,等江京峋停下步子,她才愣住,不知接下去要说什么。周以寻舔了下发干的嘴角,踟蹰道:“可不可以等事情处理一下再走?只剩一位当事人,我们不好处理。”
她觉得她这个老板也是当得很尽职尽责了。
而且她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江京峋的错,这个花衬衣指不定是做了什么事才惹得江京峋大打出手。江京峋留下还能给自己辩解,他一走这事儿就任由那个花衬衣瞎编乱造地诬陷,对他根本不利,她这也是为了他好。
江京峋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默了一瞬,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爷会抬脚就走的时候,他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陈烬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了,跟在旁边也坐了下来。
花衬衣一见状,立马骂骂咧咧地道:“处理一下?你们想怎么处理?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
鸡冠头附和道:“就是!你们知道他爸是谁吗?敢打他,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江京峋连个表情都没给。
殷思远看上去很有兴趣:“是谁?”
鸡冠头报了个厅级的单位和名字。花衬衣跟着抬了抬头,颇有几分骄傲。
殷思远:“厅长?”
鸡冠头:“副厅长!”
花衬衣忍着大腿的疼踹了过去:“有区别吗?!副厅长不也是厅长!!”
鸡冠头一边捂屁股跳着一边赶紧说是。
殷思远啧啧两声,听不出是什么意味,好像是好心提醒:“那不如你把你爸叫来处理?”
花衬衣哼了声,还真打电话去了。
周以寻抿紧了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打起来?”
花衬衣以为她是怕了自己亲爹,语气都高高在上起来:“这样吧,你把微信给小爷,小爷还能考虑考虑不计较这件事。”
江京峋一直懒耷着的眼皮终于给点面子地掀了掀。
回想起刚刚一兜子话,他感觉拳头又硬了,下意识转了转,骨骼发出了声音。
花衬衣下意识一瑟缩。
等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丢脸,气得咬牙,愤恨道:“你给老子等着!”
周以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她抬手叫来池芮:“带出去。”
所有人都呆了呆。
江京峋也是。
他自己不在乎这个什么厅长,但他没想到她也不在乎。
开会所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得罪政部的人,她倒是不怕?
池芮对周以寻无条件听从、无条件服从,立马清凌凌地答应:“好嘞!”
她叫来保安把人拖走,顺便跟出去要他赔钱。
保洁阿姨很快过来,东西清理干净后,这里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池芮一走,周以寻只能自己上,她面无表情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给你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待会不管谁来,你们如实说就行,今晚各位的所有消费免单。”
听着挺有服务态度的,但看着又没有。
江京峋听完后,挑了个唇,“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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