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能摊开了说,一摊开事情就尴尬无比。当崇祯将目前的几件大事,用最直白的方式讲了出来后,气势汹汹跑过来找茬的群臣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大明眼下的形势,大家以为自己会比皇帝更清楚,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好像他老人家也未尝没有清醒的认识。孙传庭、左良玉、吴三桂这三股大势力,居然都可以拿到台面上这么谈,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陛下、国事确实危弱,可若是按这么个法子来处理各部要饷的军将,恐怕会让局势更为凶险。”
“太师、形势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凶险的?剿贼、越剿越让贼势变大,抗虏、虏势是越来越盛!朕该怎么办?你们内阁和兵部也不要觉得朕在出昏招,你们要是有平贼灭虏的大策,尽可以拿出来。也不要让朕来裁定了,只要能拿出来,就让王掌印用印即可,今日后,朕也不过问国政大策了,你们有本事就都显出来,朕照章全准!”
皇上都是这样自暴自弃的态度!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也没啥能说的。人都这样了,说了又能有啥用!
不过陈新甲还是没放弃挣扎一下,他觉得、还可以努力一下让皇帝恢复到正常状态。
“陛下、诚然按这样的方略可以暂时稳住几部军将要饷的急情,可是中原和开封的情势却一点没有对策啊?”
是呀,你一顿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啥都没解决啊!左良玉和孙传庭,催饷催的再急,不给又能怎么样?可开封和中原等不住。就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筹到了钱,人家也不会再有出兵去解决开封贼事的心。你这办法是将这两股势力定在了原地,动都动不得了!
“着开封的河南巡抚、还有周王叔自募军卒抗贼,效川陕和左良玉例处之。朕听闻周王叔,在数次贼围开封时都能资饷助兵,可谓是宗室体国之典范。既然如此,就让其暂提开封军务,替朕分忧。开封及中原剿贼事宜,就拜托给王叔和那边的官吏了。”
让王室掌兵?这都不是疯了的事,这是要嫌死的不够快吗?你让周王掌了兵权,其它王室怎么看?他们要是都动了募兵自保之心怎么办?
看着群臣,又要说闲话!崇祯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再多说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妥,就自己去议一个妥的办法,朕不会做任何反对照准之。今日朕说的这些,司礼监完了整理出来,交给内阁,然后内阁组织祥议,要是觉得可行,就拟旨发出去,要是觉得不可行,由尔等自决之!三日后,在建极殿再开廷议,朕还有要事要说。司礼监掌印何在?”
王德化突然被cue到,一下还有些慌乱。你们都商量成这番模样了,把我叫出来干什么?杂家现在可啥都不敢说啊。“奴才在、但请陛下吩咐。”
“你自今之后,就带着印和手下到文渊阁去听用,阁臣们议的票拟不用再请示朕,用印即可。”
“皇爷!国朝可没有这样的先例,没有圣裁,奴才们怎么可以善自动用大宝?”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国朝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国朝也从未出现过如此纷乱的朝局!这时候,朕一无能之君,能裁出什么?得靠着天下群贤共决之。六科言官要是对此事有看法,也不要来找朕,朕不看你们的奏章。好了、今日就议到这里,大伴,扶朕回宫。”
摆烂了啊!皇帝这是啥心都不操了,要撂挑子的干活。大殿的众臣们,被这架势给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目送着一帮太监,把皇帝带出大殿。
皇帝都摆烂了,其它的大臣再能干什么?这时候,也没什么准主意可拿,哪怕追着皇帝不放,也无从说起。今天发生的事,可是恒古未出的奇事,就是要阻止皇帝,也得好好合计一下,把信息消化了才行。众臣在大殿里徘徊踟躇了半天,然后决定先回到办公室把事捋清楚了再说。
回到寝宫,包括王承恩在内的一众太监,紧张的不知所措。他们从未遇到这样的架势,也没经过这样的变故。怎么好端端的,皇帝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前几天不是都恢复过来,开始理政了吗?怎么现在啥都不准备管了?你不管事,哪还是一国之君吗?
“大伴、你也别愣着了。等会去趟坤宁宫、让皇后带着太子、晚上的时候来趟寝宫与朕一道用晚膳,朕有些事要和他们交代。”
“皇爷、老奴……”王承恩此时有好多话想和皇帝说,可开了口后,却发现无从说起,于是就噎在哪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伴、你不是个有理政之才的人,所以就不要多说什么了。国事朕有主意,你照做就是,把心放宽,天还没有到塌的时候,万事朕都有数,去干你事吧。”
将王承恩打发出去后,朱由检长出了一口气。今天摆烂的这出戏可算是演完了,估计他们得用点时间来消化。现在能打的牌基本上都出了手,剩下的就看他们怎么来应对。加强地方势力的力量,是此时崇祯觉得唯一能破局的办法。可是这办法,未必能奏效,甚至未必能打出去。首先内阁、六部、在京的这些重臣,不会支持这个想法,地方的权势一大,还要朝廷干什么?现在虽然事情已经糜烂到无法收拾的境界,可朝廷还是大权在握,这时候让他们弃权,其实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还有就是把权给了地方,他们未必有哪个能耐撑住事,如今的大明、无名臣、无名将、甚至连合格的军阀也没有,纯粹是三无烂局。
不说后来南明的那帮撑不起事的人,就说现在!崇祯把能拿出手的货都数了一遍,发现除了孙传庭可能有成为合格军阀的素质以外,其他人还真没那个能耐。
左良玉、吴三桂是现在手底下兵马最多的存在,但两人真没个合格军阀的样。他们就是有兵在手的老光棍,看着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屁用不顶。做军阀首先得具备一定的战略眼光、还有独自经营势力的能力,这两人就没这个本事。左良玉纯粹是流贼思维、看看他后来在南明时干的那些事,除了当搅屎棍,就一无是处,连何腾蛟的那点能耐都没有。吴三桂可能稍微强点,可也没强到哪儿去,大明朝是把这些人给惯坏了,惯的离了大明,他们啥事都干不成!吴三桂有合格军阀的素质,可能是在到了云南后才基本具备的,但直到那时候,他的战略眼光也还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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