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国政府不干涉,虽然他们亏了纽约和伦敦交易所的橡胶股票,但他们在上海租界这里还骗了很多钱呢,这些钱完全可以弥补损失,还有很多剩余。
但想想租界里的那些中国军队吧,想想已经被冻结的钱款吧,他们甚至会被逮捕,国防军的官兵把守着租界,不让他们离开,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呢吗?
洋人们消息灵通,提前知道了灾难已经降临,但中国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已经入睡,对于发生在地球另一端的灾难一无所知,依然做着发财的美梦。
就在今天,又有两家公司推出了橡胶股,股民们闻风而动,现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无数人疯狂涌入,挥舞着手中的银元抢购。
抢到的人今晚做着美梦,梦想着明天就能看到疯狂的收益,阿二就是那个幸运儿,他抢到了两股,回家被老婆一顿夸赞。
现在夫妇二人都已经不工作了,手里的股票已经带来了可观的回报,幻想的富豪生活已经不远了。
多么神奇啊!不用吹风淋雨,不用付出劳动,一沓薄薄的纸片,就能大赚特赚,和很多上海市民一样,这对普通的夫妇已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跟橡胶股那近乎癫狂的赚钱速度相比,以前摆烟摊卖烟、做工,真是傻死了。
中国百姓还可以享受这个夜晚的睡眠,洋人们可没心思去休息。
“不行!那些钱不能让他们拿走!”英国太古洋行大班伊温˙甘默伦一拍桌子,恨声道,“我们买股票的钱已经打了水漂,上海租界这里的钱必须留下!”
大家研究一会儿,既然此前中国政府已经冻结了他们的资产,明天暴跌发生后,中国政府势必要收缴他们骗来的钱。
这洋鬼子不甘心失去全部身家,多年的打拼成果毁于一旦,让骄横的伊温˙甘默伦不能接受。
“现在还惦记钱?野蛮的中国政府曾警告我们,要把我们投入监狱的。”英美烟草公司大班麦克诺登说道。
“他们凭什么?他们的军队都没有资格进来租界!他们管不到我们!”英商怡和洋行大班凯斯威怒道。
安利洋行大班亚诺尔叹道,“可是他们进来了……要是软弱的清政府多好啊!”
骗子们各种讨论,最后也不得要领,一旦中国政府采取强硬措施,他们一点招也没有,商量一番,有人提出逃跑,但派职员试了试,中国军队把守严密,枪口一抬,该职员不得不乖乖回来。
最后,诸人不得不去求助自己国家的领事。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又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清凉的微风轻轻抚过,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唤醒了沉睡中的柯云路。
1910年6月19日到了。
作为大上海闻名的纺织商人,柯云路最近几个月已经无心自己的纺织生意,这个精明的生意人,已经被橡胶股疯狂的上涨势头给迷住了心窍。
此前,他已经把纺织厂的流水通通拿出来,全都扔进了橡胶股票里,前天,他刚出售了纺织厂,钱一到手,就不计代价地全都增持了橡胶股票。他曾是精明的,但现在已经被贪欲迷住了身心。
吃完早饭,柯云路刚要出门,赶去交易所,看看他的身家又涨了多少,他的朋友宋嘉树、杨寿山、刘明达三人惊惶惶过来了。
“老柯,不好了,橡胶股票大跌!”
“美国出台限制橡胶消费法案,纽约伦敦的橡胶股票全都大跌了!”这三人是洋行的华人买办,消息灵通些,今天早起,就知道了昨晚欧美发生的事情。
柯云路没反应过来,也许是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让他们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改变不了事实,四个人心里突突着,乘车赶往交易所,开盘时间未到,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大户散户们交头接耳,再也不是往日等待开盘的期待与兴奋了,皆面露惊惶神色,有人蹲在地上,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宋嘉树、杨寿山、刘明达几个人来回焦急地踱步。
柯云路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呼吸急促,手脚不由自主地抖动,眼神中尽是焦灼与悔恨,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刑犯。
起风了……
美国作为橡胶消费大国,全球资本肆意地推高橡胶价格,岂不是将美国当韭菜割?美国强大着呢,资本市场永远是强者的游戏,事实上,市场上的橡胶也没有那么紧缺,于是,宣布了紧缩政策。
疾奔的疯牛突然变身成了狗熊,国际橡胶价格大跳水。一头巨大的狗熊,跨越大洋而来,熊掌横扫上海滩。
6月19日,上海各个茶会、交易所开盘了,昨天收盘1700银元每股的兰格志股票,以20银元的价格开盘。
昨天收盘1612银元的斯尼王股票,以18元开盘,我的天老爷呀!受橡胶股票暴跌带动,所有其他股票也均暴跌开盘,股市全面崩溃。
人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价格,顿时一片哀嚎,那是他们的命啊!有人顿足嚎哭,有人直接到底抽搐,有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还有人试图去挂单子卖,但谁肯买啊。
当然,卖的人不多,巨大的价格落差直接把人打懵了,想不到去卖,也不肯接受这个价格。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每股一千多银元的时候买入的,这个价位,血本无归啊!
现在,纸,真的变成纸了,不再是梦想的寄托。
……
有人绝望的哀嚎,有人抱怨、懊悔、指责,阿二抱着头,一句话不说,蹲在茶会的角落,如果这世上有十八层地狱,那么此刻他的心就位于地狱最深处。
他的朋古鲁橡胶股票差不多要跌成零了,他一辈子的积蓄、房子都在里边,当然,还有妻子的贷款,那些纸片子,就是他们全家人的性命,他儿子都要结婚了。
阿二的内心不是懊悔,而是深深的绝望!想起以前摆烟摊卖烟的日子,他觉得那么美好充实,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起身,离开茶会,在街上游荡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机可言。
【作者题外话】:拜谢诸君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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