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著的话还没说完呢,人家李景隆就明白了。
当下摆手,笑道,“祁布政,你呀误会了!”说着,顿了顿笑道,“知道您是文官嗓子眼浅,哪能真让您一杯杯的干!”
“酒是助兴的玩意,又不是打仗,分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说着,又是笑笑,“王侯爷的意思是他干了,您随意!”
说完,夹了一筷子冬笋,扔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
不管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反正祁著的意思李景隆收到了。
李景隆的意思也是在说,知道你好歹也是个一省的布政使,大明朝的封疆大吏,只要你给面子,我就不为难你!
“呵呵,如此下官多谢了!”
祁著感叹一声,“诚惶诚恐呀!”
说完,跟王德碰杯。
王德是抬头一饮而尽,半点酒花都没留。而祁著则是浅尝辄止,就那么在唇上抿了一小口。
~
祁著能做到广东布政的位置,从根子上讲他就不是迂腐之人。
更不是不知道妥协的人!
为官嘛!
没有进退只有妥协.........妥协就是为官之道。而妥协其实更是一种交换,也是一种明哲保身。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过分。
~~
酒已经喝了,正事自然的就开始了。
“方才何伯您跟下官说,要去两广练兵?”祁著笑道,“可是要下官在地方上,给予一些便利?”
反正都是要妥协的,那就不能扭捏。
不怕说白了,就怕说得不清不楚。
而且祁著心中已经明了,这些老匹夫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口,跟皇帝告状肯定是行不通的。
起码目前看来行不通!
“也不是老夫非要跟你张口!”何荣想想,“国朝以来,这都是惯例.....”
张铨在旁接口道,“而且这次练兵是为了打仗,不是为了做样子!”
何荣又道,“都是两广子弟兵.....花钱的地方多!”
祁著想了想,开口道,“练兵乃是军国大事,下官虽是文官,可管着一省的民政,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说着,叹口气,“两广的军备,下官多少也知道一些,缺口缺的厉害..”
说着,他再次沉思片刻,又道,“但在钱的事上,下官确实无能为力,布政司的钱都是有数的,一分一毫都动不得....”
“但是.....”
就在两个老头即将发飙之前,祁著接着说道,“下官可以组织官绅劳军!而且,每个月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布匹皮革,都有供应,至于供应多少,两位报个数即可.......”
话再明了不过了,要钱没有,只有东西。
但你们吃不了朝廷的空饷,可以吃我广东布政司的空饷。
假如你们练三万人,你报四万人出来,我就按四万人的比例供应。
至于那些东西到底去哪了,我一概不问。
闻言,何荣跟张铨对视一眼。
“那些东西.....”张铨想想,“其实,用处不大!”
祁著猛的皱眉,心中暗道,“这老匹夫,贪得无厌!”
就听张铨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也听着信儿,这次两广练兵,为的是对付安南!”
何荣也跟着说道,“这是远征别国,可不是在我大明境内!将士们劳师远征,甚为辛苦!”
“打仗打的是钱粮,钱为何在第一位,因为粮只能让人吃饱,而钱能让人.....血脉喷张!”张铨冷着脸,看着祁著,“后勤上的事,祁布政看着来,相信你也不会让咱们两广的子弟兵冻着饿着.....”
“另外!”何荣也看着祁著,“也不用你掏钱....”说着,忽然一笑,“何某自问在广东还是有些人脉的,一般的东西开开口就有人送了,也无需劳烦你.....”
“那他们要什么?”祁著心中暗道。
“潮安,潮阳,揭阳三地产茶!”何荣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给老夫三十万斤的茶引,充作军需.....”
“什么?”祁著的手一抖,惊呼道,“三十万斤,那日后茶税.....”
“自有张老抠帮你遮掩,怕个屁!”何荣冷笑。
“其实,两位前辈也是没办法,才要跟您祁布政开这个口!您要知道,就算他们是开国的功臣,可这么跟您直接开口,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忽然,李景隆在旁开口道,“祁布政您是文官,打仗的事可能不清楚.....”
说着,他放下筷子喝口茶,“尤其是这等国战!一旦征安南,是要下宣战诏书的!”
“下了诏书之后,我大明虎狼之师就不能如在缅地那样了。想必您也知道,安南汉化极深,处处效仿我朝。”
“能少杀就少杀,那地方日后是要治的,不是要变成白地的!”
“而将士们远征,是需要乐子的!”
李景隆叹口气,“不让他们抢钱抢娘们,是不是得有随军商人跟着,提供可以让他们乐呵......宣泄心中杀气的法子?”
“再说将士们得的战利品,家信也总要有人送回家吧?”
突然,祁著心中有些作呕。
李景隆的话再清楚不过了。
“粮饷就是粮饷.......”李景隆又道,“可这些额外的花费.......”说着,他顿了顿,“其实这些年,打仗都是这么干的!要么盐引要么茶引,用这些当成钱给商人们!”
祁著沉思许久,“可!”
他也想好了,反正他这个布政司使就做到八月。至于亏空问题,那是下一任布政司使该头疼的事了。
~~
一场酒,草草结束了。
话都说完了,就没必要再说了。
可是让祁著有些不解的事,席间曹国公李景隆根本没说他要找祁著办什么事?
但他知道李景隆绝对有话说。
是以,散场之后,两人还坐在雅间之中,慢条斯理的品茶。
“曹国公找下官何事?”
茶喝了几道,祁著叹口气先开口道。
他本想让李景隆赶紧说,谁知人家却微微一笑。
而且这笑声之中,还带着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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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大人是不是以为李某,有必须求着您办的事呀?”李景隆慢慢开口道。
“嗯.....难道不是?”祁著反问。
李景隆又是冷笑,“祁大人,李某想办事,根本不用求!”说着,抬起下巴道,“有的是人,上赶着帮李某办!”
“那.......”
“广东布政?”李景隆又冷笑,斜了祁著一眼,“就算我要在广东办事,也用不着你呀!安远侯王德的妹夫,惠州总兵!”
“广州总兵,我李家以前的部将.......潮州卫,肇庆卫,清远卫.......哪个指挥使见了我李某人,不是毕恭毕敬?”
“自从我李某人生下来,只有我吩咐别人办事,从没有我求着人办事!”
这种倨傲,顿时让祁著既恼怒...又不敢恼怒。
“那,为何几次三番曹国公.....?”
“李某不求人,可是李某的朋友只要开口了,李某从不拒绝!”李景隆笑笑,“你真当时李某人一心要请你吃饭,哈哈.....要求你办事........哈哈,祁布政,您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哈哈!”
“曹国公故意辱我乎?”祁著愤而起身。
但一下秒,却陡然愣住。
门外进来个人,笑呵呵的。
“这位是光禄寺卿,永康驸马....”李景隆瞥了祁著一眼,起身道,“驸马爷,人我给你请到了,话您自己说吧!”
“您哪去呀?”胡观诧异道,“我还没说事呢?”
“你自己跟他说吧!”李景隆站在门外,“不然呀,有人他娘的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你.....”祁著面色通红。
“祁布政?”胡观先是摇摇头,而后笑道,“我找你有事知会!”说着,笑脸又陡然不见,“听好了,不是征求你,也不是求你,而是知会你!”
闻言,祁著忽然明白刚才李景隆那句,有些人把自己看的太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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