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在钟离一族的府邸中,钟离川、钟离郝二人,正跪坐在木桌后,与族中长辈,还有钟吾城内的其他士族,饮酒交谈。
宽大的正堂之中,十个楚国艺女在翩翩起舞,让正堂两旁一个个木桌后的绸衣男子,一边左右搂着美人,一面醉醺醺的笑看舞蹈,别提多享受。
钟离氏并非只圈养有这十个艺女,韩国艺女、魏国艺女,赵国歌姬,燕国女子,钟离氏全都在府邸内有圈养。
毫不夸张的说,方圆百里,世人皆知,美人皆在钟吾城,又以钟离氏为最。
“诸位,请!”
钟离郝再次举起酒杯,在正堂四周上百盏烛灯下,目光扫视着众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曾经被排挤出钟离氏,在外东奔西走,不断的结交好友。
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在昔日白衍的帮助下,钟离郝已经与钟离川,成功的取代钟离氏一族,眼前府邸中的一切,城内无数商铺、酒楼,城外田耕土地,如今,全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
日入千金,荣华富贵,人生无憾矣!
“请!”
“请!!”
正堂内,其他士族男子,还有少数几名士人、游侠,看着钟离郝举起酒杯,也纷纷举杯回应,一脸笑意。
那些游侠、门客很早便结识钟离郝,如今钟离郝成为钟离氏的家主,他们眼下也能来到这里,好好享受,看看身旁的美人,娇柔如玉,这哪里是外面的女子能比的,就连酒楼内的女子,都未必能比得上。
饮酒间,忽然一名仆从急匆匆的来到钟离郝身旁,让钟离郝微微皱眉,毕竟兴起之时,谁都不想被打扰。
然而当听到仆从在耳边说出来的话,钟离郝瞳孔一怔,微红带着丝许醉意的脸庞,瞬间清醒过来。
“诸位,且在此饮酒,郝,失陪片刻!”
钟离郝连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说道,随后来不及与长辈解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急匆匆的离开正堂。
漆黑的夜色下。
钟离郝乘坐着马车,在冷风之中,飞快的在街道上行驶,钟离郝时不时还掀开布盖,神色有些慌张的看着外边。
许久后,当马车来到城门城头上,钟离郝方才急匆匆的走下马车,一名秦国士卒似乎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钟离郝,便带着钟离郝,走上城头。
城道中,当钟离郝跟着秦军士卒一路走到一名秦军将领面前,看到将领身旁的少年背影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郝,拜见将军!”
钟离郝抬起手,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深夜下的寒风拂过,让人不禁打了一个颤抖,特别是城外的大雪,都尚未完全消融,不过这些对于钟离郝而言,完全比不上在此时,看到白衍站在自己面前,让钟离郝背后泛起的冷意。
白衍不是在遂阳城,与楚军项燕交战吗?为何会突然来到钟吾城这里,还在深夜下,急匆匆的让他过来,还嘱咐他不要声张。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钟离郝十分疑惑,在经历彭伯的事情后,钟离郝每次看到白衍,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特别是班定的死,白衍根本没有动手,便让背叛白衍的班定,被活生生的碎尸,后被拿去喂犬。
“郝君子!”
白衍转过身,在众多火把下,转身看着钟离郝,拱手还礼。
礼毕后,隔着三四步,白衍都能闻到钟离郝身上传来的少许酒味,不过对此白衍自然也不介意,这大冷天的,温酒烤炉,人生没事。
钟离郝又不是领兵之将,更不是官吏,身为士族之人,自然没有繁琐的事务忙身。
“将军,此地风寒,不如将军与鸠都尉,随郝回钟离氏,郝备以薄酒暖玉,为二位将军驱寒!若有吩咐,郝定不辞!”
钟离郝看着白衍的目光,连忙解释道,随后看向白衍身旁的鸠。
在钟吾城,比起守将枞将军,鸠将军让人更难接触,这段时日,钟离郝没少宴请枞、鸠这两个将军,但每次都是鸠,极少赴宴。
没什么事情,鸠基本都在忙着处理要事。
“郝君子美意,白衍心领,眼下白衍还望郝君子能借一处府邸宝地一用!”
白衍看着钟离郝望过来,眼色中满是期待,哪里不知道何为暖玉,在婉拒钟离郝后,便直言来意。
“借府邸?有!城内府邸众多,将军不管需要何处,郝便能立即让家仆婢女,前去伺候将军!”
钟离郝听着白衍的话,有些诧异,但既然白衍开口,钟离郝自然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在钟吾城,钟离氏的府邸不少,只要白衍想要,眼下便能安排。
“婢女不用!倒是要借一些人……”
白衍听到钟离郝的话,笑着说道,随后与鸠对视一眼,目光再次看向疑惑的钟离郝。
深夜。
在守将的府邸里,枞正在处理着事情,与其他将军不同,卸下衣甲的枞,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年迁至,根本看不出丝毫常年戎马的气势,这倒也不能怪枞,让他持剑伤人自然是会,但是说起武艺,枞甚至未必能比一些孔武有力的武夫。
木桌前,枞看着手中的竹简,一只手搓了搓自己的胡须,那略微圆滑的脸上,眼神突然露出丝许笑意。
这时候安静的书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何人?”
枞整个人都被声音给惊呆住,连忙收起手中的竹简,起身放在木架上。
“将军,鸠都尉有事要找将军!”
房门外传来亲信的禀报。
枞闻言有些皱眉,不知道鸠为何深夜,还要来府邸这里寻找他,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带人进来!”
枞拿着一卷寻常的竹简,回到木桌后,跪坐下来说道。
没多久,房门推开,枞便看到鸠穿着衣甲,一脸阴郁的走进书房。
“将军深夜不曾休息,匆匆来此,可是有事?”
枞不解的看向鸠,起身对着鸠拱手打礼道。
对于鸠,枞的爵位虽然高一些,但以往二人交流,枞都是十分客气,毕竟鸠不仅仅是秦国将领,更是白衍的心腹部将,麾下铁骑士卒也皆是精锐。
“又出人命了!”
鸠紧锁着眉头,随后拱手看向枞,在枞疑惑的目光中,把事情说出来。
“钟离郝把余氏余紧之妻,掳掠回钟离氏,还命人将余紧打得奄奄一息,如今余氏正在哀求着钟离郝放过余紧!”
鸠说完后,便看向枞。
往日里钟离郝可没少宴请枞去府邸饮酒作乐,毫不夸张的说,来到钟吾城后,枞在钟离氏过夜的次数,要远比在城守府居住的次数多。
也就是这两日不知何原因,忙着处理事务,方才没有去。
“啊?余紧之妻?”
枞听到鸠的话,脸色满是诧异,此时枞哪里还听不出,这是要让他自己决定,毕竟钟离氏是钟吾城第一大族,而枞没少去钟离氏饮酒,至于那余紧之妻……
枞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昔日在余府见到的那个美人,也是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
“吾去见钟离郝!”
枞犹豫两息,还是决定眼下去见钟离郝,于是看向鸠一眼后,便朝着房间外走去。
此时在枞心里,也大概猜测到,定是他这两日不去钟离氏,导致钟离郝担心他是厌倦钟离氏里面的美人,这才想着替他把余紧之妻掳去钟离氏,此举恶名钟离郝背,而好处则让他享。
想到这里,对于钟离郝的讨好之意,枞自然也十分受用,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眼下实在不合时宜。
原本他也是打算待过两日,楚将景骐以及昌文君率领楚国大军抵达钟吾城,等他归降楚国后,再去强要余紧之妻,不曾想,这两日没去钟离氏,无意间让钟离郝动了其他念想。
最多不过两日,景骐便会与昌文君率领楚军抵达,一直以来他都顾着在钟离氏府邸享乐,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及处理,特别是有鸠在钟吾城,既然决定降楚,在楚国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就要在景骐领兵抵达之时,杀掉鸠,打开城门策应楚军入城。
这时候,实在腾不出手,也不敢在这时候,让钟吾城再出什么乱子,万一没有杀掉鸠还有其部将、士卒,到时候有个意外,那就不好交代。
城守府邸内。
一名名枞的亲信手持火把,跟着枞以及鸠离开,而就在枞等人离开不久,突然一名名铁骑将士在夜色下来到府邸门前。
“让开!”
为首的将领看着看守大门的几名秦军士卒,开口说道。
“将军不在,有何事要见将军?”
看守大门的秦卒看着铁骑将领,皱眉说道,枞将军方才离开这里,怎么今晚那么多事,要来找将军。
“奉白将军之令!要进入府邸拿东西!”
铁骑将领从腰间取出一块将印,交给守卒将领。
守卒将领听到是白衍命人过来的,心头一惊,表情有些错愕,白衍何时来到钟吾城,怎么他不知道,而且从未听到将军说过。
当看着眼前这些铁骑将士,是趁着将军不在之际来到这里,瞬间,这名守卒将领便想到什么。
然而守卒将领眼神方才变化,还没等说话,便已经被铁骑将领看穿,一瞬间,伸手便拔出秦剑,身后的一个个铁骑将士,也纷纷拔剑。
那些守门的秦卒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剑出鞘,瞬间便看到一把把秦剑砍来。
一个个秦卒看到剑刃,都本能的抬手抵挡,伴随着剧痛,随后便被一个个铁骑士卒踹倒在地,紧接着便被乱刀砍杀。
“别动!”
铁骑将领一脸冷漠的看着守卒将领,当看到其身后的将士,都已经杀了那些士卒,便把秦剑放在将领的腰间,挑落其腰间的秦剑。
铁骑将领对着身后夜色做了一个手势后,几息后,随着密集的脚步声,一名名铁骑将士纷纷从府邸大门走进去。
“尔等想作何?叛秦不成?”
守卒将领看到这一幕,面色满是慌乱,脸色浮现一丝丝苍白。
然而铁骑将领根本懒得回答,将军白衍才是主将,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将军要背叛秦国,怎会还有眼前之事,别说这里人,就是整个天下,都要震动。
另一边。
在钟离氏的其中一座府邸中。
深夜之中,枞与鸠二人,带着一名名秦卒来到府邸门前。
一名秦卒上前敲了敲大门,没一会,便见到钟离郝的家仆出来,枞多日在钟离氏的府邸享乐,对于这名老奴自然不陌生,知晓是其心腹。
见状,也清楚钟离郝就在这座府邸内。
在家仆的带领下,枞与鸠,带着一众秦卒进入府邸内,而在府邸大门看门的两个年轻男子,看到鸠的眼色,隐晦的点点头,在枞带着一众秦卒进入府邸后,便探头看了外面一眼,滚上府邸大门。
而漆黑的夜色下。
就在府邸大门内,安静的气氛中,方才枞走过的地方,一个个布衣男子从一旁走出来,手里全都拿着锋利的剑刃。
院子内。
枞走着走着,突然有些感觉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而等顺着走廊路过一个院子之时,枞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以往去钟离氏,何时不是家仆、奴婢到处都是,数都数不过来,此前他还感慨,钟离氏别说圈养的美人,就是那些奴婢都一个个模样俊俏。
怎么此时来到这府邸内,一直走到院子,沿路都没有看到一个侍女。
“鸠将军,不对劲!”
枞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鸠说道,但眼下,枞也说不上来。
枞不相信钟离郝对他如何,毕竟他可是秦国将军,就是钟离氏有数千私兵,那也绝不敢在这时候对他下手,况且若是钟离氏害怕秦军兵败,暗地里已经投靠楚国,那楚将景骐以及昌文君,不可能不会告知钟离郝才对,就更不可能害他。
到底怎么回事?
枞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但去过钟离氏夜夜箫歌的枞,又十分肯定,府邸内,绝不可能没有侍女、奴仆才是,这不符合枞对钟离氏的感官。
看着安静的四周,看着不远处一个个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走廊,又望着其他房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鸠将军!!!”
枞回过头,这才发现鸠与那个老奴,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依旧朝着前方走,这让枞皱起眉头。
“鸠将军!”
枞眉头紧锁,再次开口喊了一声,在安静的夜色下,除去身旁亲信手中的火把那微弱的燃烧声,声音十分明亮。
然而就是这样,在枞还有一众秦卒的目光中,鸠与那老奴,似乎依旧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远,这一幕让秦卒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唯有枞在正准备开口之际,突然反应过来,想到什么,瞳孔满是惊恐。
“不好!快,快走!!!”
已经很多日都没有穿戴衣甲的枞,有因匆忙来此,身上穿着自然是绸衣,而正当枞一脸慌张的转过身,准备先离开府邸之时,突然看到,方才走来的地方,一个个身穿布衣的男子,手持利剑不断涌出来。
看到这一幕,枞背后满是冷汗,转头看向其他地方,这时候也发现,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男子,而所有人无一例外,手中全都拿着利剑。
“什么?”
“这……”
看着四周数不清的持剑男子,别说枞慌了,就是枞身旁的一个个秦卒,也都纷纷拔剑,围成一圈,拿着火把,满是警惕的看着那些男子。
暮然间他们纷纷发现,此时他们已经被包围在府邸内。
“尔等何人,可知谋害秦国将军,乃是何罪!”
枞在一众亲信的保护下,脸色苍白的看着四周,直到眼下,枞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埋伏在这里。
“鸠将军,汝这是何意?”
直到枞看到鸠在远处,望着他,方才大声喊道。
而回答枞的,不是鸠,而是另一个让枞十分熟悉的声音。
“枞将军,别怪吾等,秦国李信兵败,如今楚国大将军项燕、景骐,统领数十万楚国大军,围剿秦军,白衍注定兵败,吾等不想与白衍战死!”
院子内,当枞转过身,看到熟悉的钟离郝,这下哪里还不知道,原来四周的布衣男子,都是钟离郝的人。
而听着钟离郝的话,枞这才松口气,不过依旧不放心的看向钟离郝,随后看向另一边的鸠。
“鸠将军,汝乃白衍部将,白衍待尔等将领可是不薄,将军为何背叛白衍?”
枞询问道。
钟离郝暗地里联络楚国,枞能理解,但让枞不解的是,鸠怎会背叛白衍。
“昌平君已经答应,把吾妻女,尽数带到楚国,并且只要答应投靠楚国,便会给吾等官爵封赏,若是魏国复辟,便为魏国大将!”
鸠说着,随后时候不想多言,便把目光看向枞身后不远处的钟离郝,提醒道:“夜长梦多!快动手!”
鸠话音方才落下,瞬间便让枞心头一凉,连忙转头对着钟离郝抬手示意,先别动手。
府邸中。
正堂的房门一直都紧闭着,然而院子外的枞根本不知道,昔日他的部将,此刻全都跪坐在一张张木桌后,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利剑,一名名布衣男子,全都站在这两边十余人的背后,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些秦军将领。
而在上方的木桌后,白衍跪坐着,一边听着房门外钟离郝的询问,枞的回答,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温茶。
白衍看着那些秦国将领一个个面色惨白,表情惊慌的模样,额头都冒出汗水,随后又看向倒在木桌上的几具秦军将领的尸体,还在渗透着血水从木桌上滴落地面。
没多久,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当大门外远处的院子中,一脸欣喜,详细告知钟离郝自己与楚国私下谋划后,以为劫后余生的枞,当转头看到正堂内的一幕,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特别是看到昔日一个个将领被利剑扣押着,还有几具尸体,以及跪坐在最里面的木桌后的男子。
白,白衍!!!!
枞此刻瞳孔满是惊骇,脑海中一片空白。
白衍,他怎会在这里?
不可能!绝不可能!!!
“将军!”
鸠来到正堂内,对着白衍拱手打礼。
方才枞已经把背叛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甚至担心钟离郝不相信,在钟离郝怀疑的目光下,把与景骐、昌文君的谋划,利用大雪,秦军驰援不便,偷袭钟吾城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鸠清楚,正堂内的所有人,都应该清楚的听到。
“把他杀了!”
白衍开口说道,随后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在一卷竹简上写着字。
“诺!”
鸠拱手领命,随后转身走出门外,在做了一个手势后,所有男子全都手持利剑,杀向枞。
打斗声,砍杀声,在院子外不断响起,每一个动静在寂静的夜色下,都让正堂内的一个个秦军将领,面色惨白一分,整个人都心惊胆战。
所有秦军将领都感觉无比煎熬,然而锋利的剑刃在脖子,微微用力便会划破脖颈,这让所有秦军将领,都不敢有丝毫举动。
终于,门外的声音消失。
安静一会后,当一个个秦军将领再次看到鸠进入正堂时,手里已经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而那模样,所有将领都不陌生,是枞的人头。
突然感觉到脖子处的利剑离开,众多将领本能的松口气,随后看向白衍,所以都知道,只有白衍,才能让他们身后之人,拿开他们手中的利剑。
然而白衍依旧在书写什么,并未开口。
见状,所有将领都只能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白衍是否要处理他们,是直接杀死他们,还是想办法押送去咸阳。
“将军,东西都已经带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寂静的正堂内,随后便看到一名铁骑将领,带着两名将士,押着两个秦卒来到正堂内,而院子外,诸多铁骑将士,正端着一箱装有竹简的木箱,放在一个没有首级的尸体旁。
正当所有秦军将领都疑惑之时,突然看到白衍起身,拿着竹简,绕过木桌,一步步来到被押着跪地的秦卒面前,蹲坐下来。
“你们二人,在城守府邸里,可曾见到有人,看过那些竹简?”
白衍面色淡淡的看着二人询问道,看了二人一眼,随后拿起竹简,指着院子外的木箱。
在众多秦军将领的目光下,那二两个秦卒不知道白衍为何如此回答,但看到枞将军的首级,就在一旁鸠将军的手里,二人都被吓得面色苍白,对着白衍点点头,不敢有丝毫隐瞒。
“好!没人看过便好!”
白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看了两名铁骑将士一眼,随后两名铁骑将士,直接拿着手中的秦剑,对着两名秦卒背后的脖颈处,狠狠的一剑麾下。
鲜血飞溅,随着两声嗯哼,两具尸体倒在白衍面前。
所有秦军将领看到这一幕,都已经见怪不怪,对于白衍的手段,他们怎会不知晓,甚至很可能,等会他们也是如此。
“今日之事!”
忽然间,正当所有秦军将领看着两个秦卒的尸体,而一脸担忧之时,白衍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看向白衍。
白衍看着众人,深深吸口气,当着所有人的面。
“众位都亲耳听闻,是枞,背叛秦国,背叛王上,暗地里勾结楚国。枞已死,尔等乃枞之部将,皆有通敌之嫌,白衍亦不知是何人,唯有两日后,观之何人不杀楚人,不杀景骐、昌文君者,无获军功者,叛贼也!”
白衍说道,随后拿起手中的竹简,目光扫视众人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白衍也相信诸位,是被枞隐瞒,对于反叛之事,毫不知情,白衍已备书信,递交咸阳!若有将军得知另有士卒参与此事者,希望诸位能助白衍,清理秦军内的残存叛贼!以示清白!”
白衍把竹简交给一名亲信将士,随后走出正堂,来到木箱旁,从地上捡起方才遗落的两个根火把,看着木箱内的一卷卷竹简,将火把丢在木箱内。
正堂中。
从铁骑将士手中接过竹简,正在看的那些秦军将领,看着院子外白衍离去的背影,还有已经燃烧的木箱,所有人哪里还不知道,白衍的意思。
…………………………
次日,钟吾城的一座府邸内。
钟离郝、钟离川兄弟二人,随着一名铁骑将士,来到书房内,见到白衍,还有在一旁护卫的牤。
“将军,钟离氏一族的兵马,已经全部召集完毕!全听将军吩咐!”
钟离郝对着白衍拱手打礼道。
钟离川也对着白衍拱手打礼,看向白衍的眼神,比起昨日钟离郝在城头见到白衍时,还要惊慌。
昨夜,钟离川还不理解族兄为何匆忙离开,不明白发生何事,不曾想,一觉醒来,就从兄长那里得知,秦将枞反叛秦国,已经被白衍杀死。
这实在让钟离川被吓一大跳,连忙跟着兄长,来此拜见白衍。
“好,多谢二位君子!日后,白衍定会将此事,上呈咸阳!”
白衍听到钟离郝的话,抬手对着钟离郝、钟离川,表示感激。
白衍年纪轻轻的面孔,以及人畜无害的模样,让钟离郝根本无法将其与昨夜那个杀伐果断,手段凌厉的白衍,联系到一起。
若非白衍的话,昨日钟离郝,根本不敢相信,秦国将军的枞,居然私底下已经背叛秦国,勾结景骐、昌文君,准备在明日,打开城门让楚军入城。
这也让钟离郝再次见识到白衍的手段,今日回想,钟离郝隐约猜到,枞谋划的事情,恐怕白衍从始至终,一直都知道。
“能为将军效力,为秦国效力,乃是钟离氏之幸,不敢邀功!不过将军,真的要继续任用那些……”
钟离郝笑着再次打礼道。
说话也是把白衍放在前面,把秦国放在后面,不过随后,钟离郝便一脸担忧的看向白衍,眼下钟离郝最担心的,便是昨晚白衍放过的那些秦军将领。
从昨晚到现在,钟离郝每每想起那些人,都感觉背后发凉,更不明白,白衍明明可以彻查下去,轻而易举的查出所有谋反之人,为何最后却要放过那些秦军将领。
不管是下令杀枞,还是屠杀守城府内,枞的所有亲信,以及烧毁竹简,这些举动都让钟离郝看出,白衍故意不调查下去。
这让钟离郝实在不理解,为何不杀了那些秦军将领,想想那些人曾经有过背叛秦国,投降楚国的念头,钟离郝便如芒在背。
连他尚且如此,按道理,更别说白衍这个秦军主将,一想到白衍与那些多有过降楚念头的秦军将领一起,在书房内一同商议对战楚国之事,钟离郝想想,便被那副场景给吓得手脚冰凉,心中满是恐惧。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和蔼笑意的年轻人,钟离郝真想大声问问白衍,真就不怕吗?
明明如今已经得知,楚王负刍的心腹大臣,景骐,以及背叛秦国的昌文君,明日便会领兵,突袭钟吾城,胜券在握之际,为何要留下那些秦军将领,给自己买下一个不安的因素。
“枞一人谋反,同谋皆以斩杀!”
白衍看着钟离郝,知道钟离郝的担心,摇摇头,示意日后这件事情,钟离郝不要再提。
看着钟离郝、钟离川一脸担忧的模样,白衍没有解释如今面对楚国大军的包围,秦军部署已经再也抽调不出来,把昨晚所有秦军将领杀了,只会导致军心不稳,调遣将领也于事无补,根本比不上这些将领。
一边是交战在即,军心动荡,阵前换将,甚至还是把全军士卒的将领全部换掉。一边是所有将领忙于撇清关系,迫切的想要交战,以杀楚人自证清白。
白衍若是钟离郝,会选前者,而为大军主将,白衍却只能选择后者,即便是有危险。
而成大事者,怎能惜命,拘泥于小节。
书房内。
白衍与钟离郝兄弟二人闲聊一会后。
鸠这时候来到书房,钟离川与钟离郝见状,便向白衍告辞。
“将军,那些将领倒是已经收起念头,带人把昔日枞的亲信,连同他们的亲信,都全部杀死!”
鸠见到钟离郝二人离开后,上前对着白衍禀报道,将营地内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些秦军将领的举动,全部告知白衍。
在得到白衍的饶命后,那些将领也已经用行动,回答白衍,表明立场。
“好,待他们处理清楚,便让他们来书房,明日楚军便要抵达钟吾城,若能杀死景骐、昌文君,便是大功一件,亦能化解围困之局,绝不容有失!”
白衍吩咐道。
“诺!”
鸠拱手接令,转身离开。
白衍看着鸠离开的背影,想到那些秦军将领的举动,也算是安心下来,枞一死,那些秦军将领与楚军的联系,便已经断掉,更重要的是,那些将领都不清楚,他白衍,为何知道枞谋划叛乱的事情。
而为求自保的情况下,今日那些秦军将领,又亲手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或者说昔日最放心的心腹,全部除掉。
对于所有将领而言,昨夜所有证据全部烧毁,枞已经被杀死,待他们除掉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
等日后对阵楚军之时,他们再立战功,他们所有人,便依旧是效忠秦国的部将,谁敢能说他们想过背叛秦国。
更何况,他们每个人,本就从未有过降楚国的念头!
想到这里。
白衍转过头,看着一旁挂在木架上的巨大地图,上面清楚详细的画有,楚国的城邑已经主要道路,山川河流。
“昌文君,曾经那些暗地里投降与你的秦国将领,眼下可比白衍,更想要杀你,这样的情况,可有料到?”
白衍心中想到,眼神露出一丝隐藏着的仇恨,低头伸手摸了摸,腰间佩戴着的湛卢。
上郡高奴山脉下,那四千多座小坟,那些阵亡的铁骑将士,已经埋在那里将近五年,过了这个寒冬,便是五年。
五年啊!
昔日发生的事情,白衍历历,恍如昨日,那些战死的将士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白衍不从曾忘记。
为等这一天,白衍也等足足五年!
先从昌文君开始,白衍要让昌平君亲眼看到,昌文君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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