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百花山开业,因胡媚媚聚齐“炎帝四祭”等文人雅士圈子的众多圣品,引来三清和玉帝微服下凡参加开业,所以这次如果有一个六御大帝出现也不算特别稀奇。但是!姬考不一样,这位大人和青丘山的仇怨太深太深了,被当年那只九尾天狐砍成肉泥,剁成肉酱,其遭遇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两方仇深似海!想当年青丘山诞下九尾天狐,众神逼迫狐众将小婴儿抛至荒野,主导之人便是中天紫微大帝,其恨青丘山之意可以想象。今日谁出席这次开业典礼都能理解,唯独姬考不该来。
当姬考和他的护卫侍从凤昌踏上红毯,现场瞬间陷入寂静——比雷震子那时还安静,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和颜悦色的中天紫微大帝,一时间不知该讲什么。胡媚媚反应很快,赶忙跑到姬考面前,以绝对的谦卑态度陪在大帝左右。与此同时,在百芳楼大厅照应客人的胡美丽和胡妹妹也赶忙出来迎接,甚至连藏在幕后的胡姥姥都着急忙慌来到前门照应——从众狐狸的行动上就足以看出她们心中的震惊,以及心虚。
话说最近这一段时间,紫薇大帝的风格有不小改变,以前几乎不参与三界管理的他开始主持运道神府工作,多次插手六道事务,漂亮地解决许多运道危机,引得满堂彩。而且姬考如今变得像杨戬一般,光明正大,铁面无私,对待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无论是普通妖仙,还是大神大圣,他都一视同仁,按照天条规矩处置,哪怕是群星堂的星君星神出问题,他也一点不客气。仅仅不长的一段时间,姬考在三界的名望暴涨,无数妖怪使其为偶像,又因其常与青天人士接触,甚至可能是青天成员,所以六道众生亲切地称其为“青天大老爷”。再加上姬考本身面容俊朗,形体挺拔,更是吸引不少人的关注,他最近的人气火热度直逼杨戬。
“几位胡姑娘、胡女士,多谢邀请我参加开业。”姬考笑着对胡媚媚等说道,“无需特别对待我,当我是普通人即可。”
胡媚媚确实给紫薇大帝送去了请柬,但只是出于礼貌,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到来,此时大厅内根本没给他安排位置,狐狸精脑子正在疯狂运转,思考把他请入哪桌——其实不难,“八仙”那桌就好,甚至随便哪个逍遥仙身边都可以,他们都属于一个圈子。“多谢大帝……多谢大人您赏脸,还请进,请进,早就为您准备了雅座。”
姬考一边走一边问道:“玉先生和玉小姐他们来了吗?”
“还没有,但应该会来。”胡媚媚说道,“大人想和玉鸟人父女同坐?可以,可以,可以。”
“既然没来,那就算了。”姬考说道,“如果来了,还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可他们没来,我岂能不告而坐。”进入大厅,紫薇大帝扫视全场,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很惊讶他的到来,姬考不禁笑了笑,最后指着守护雷灵说道:“雷震子,我可以坐你边上吗?”
“好啊。”雷震子点点头,“来来来,来坐啊。”
伯邑考、凤昌坐在雷震子那桌,与同坐的戌英拱手相互见礼,之后便随便聊了起来。青丘山成员瞧着紫薇大帝安稳落座,皆松了口气,胡美丽招招手,把胡丽丽叫到附近,令她在这边随时照应。现在的胡丽丽真的懒得掺乎青丘山的事,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也没辙,只能听令。
胡媚媚等人暗暗调整雷震子、姬考那桌菜品时,外面又传来惊呼,只听喜官报号,“姬姬姬……姬发大人驾临百芳楼,百芳楼蓬荜生辉!我等恭迎姬发大人到!”
“什么?又来一个?!”
胡媚媚忙不迭出门迎接另外一个大帝,并很快将其请入大厅,果然,正是勾陈大帝姬发。这姬发和青丘山的恩怨也不小,同样没道理驾临,但偏偏他就来了——青丘山狐众有点懵。进入大厅,勾陈大帝亦是先扫视众人的表情,与众人点头打招呼,之后径直来到伯邑考身旁,拱手行礼……
弯着身子,双手相合,嘴里想叫出“兄长”二字,但却久久难以言说。明明是两个最简单的字,明明是曾经无数次说出口的称呼,可此时此刻,偏偏那么难讲出口,好似有数不清的丝线拉着那两个字,不许自己说,不许自己讲,不许自己与亲人相认相见。回望前尘,自己和兄长是何等友好,何等亲密,兄友弟恭都难以形容那种亲情,那时节自己最喜欢和兄长待在一块,无论是处理诸侯事务,还是打猎骑行,都是那么快乐美好,那么和谐友善。
当听说自己的兄长死在纣王和妖狐之手后,自己是那般难过,连续月余以泪洗面,抱着兄长使用过的宝剑长弓瑶琴书笔痛哭流涕,嘴里无数次念叨“兄长”二字,哪怕是睡梦中也未曾停歇。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家事国事天下事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心,“兄长”二字逐渐从自己的嘴里消失,只有夜深人静时,寂寞孤独间,看着天上的明月,远山的雾霭,才能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回想起和兄长的点点滴滴。
之后,人皇命尽,魂上九天,成就万世帝君之位,帝君之位之于自己并不重要,只盼望能和父兄再相见,却无奈异舟行水,歧路两分,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对面,却因立场、阵营不同,竟是没有半点机会说些亲近话,说些情义言。“兄长”二字仍旧讲不出,继续憋在嘴里,堵在心里,憋了十年百年千年,堵得自己心慌气短,气得自己元神混乱,悲得哪怕是此时也有口难言。
真的想哭,真的想叫,想好好喊出自己的悲哀和不满,可终究物是人非,破镜难圆,哪怕鼓起勇气无视那些缠绕在身的牵连,却也讲不出千言万语,只是小声地说一句……
“兄长,您安好。”
姬考也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姬发,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许久,脸上似乎并没有特别多的惊讶表情,仍旧很平淡,但脑海里早就翻江倒海,泪水涌上心间。“兄长”二字何其平凡,但之于自己,那远比帝君之位更加让人喜欢,却也引出了数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泪连连。姬考现在真想站起身,狠狠把弟弟抱在怀里,抱头痛哭一场,可愣了许久,最终也不过轻声回复:“你来啦,要坐这里吗?”
“愿与兄长同坐。”姬发重重点点头,谨慎而小心地坐在了姬考身边,就好像那小小座椅比万世帝君之位更加惹人怜。坐定后,勾陈大帝与其他人打招呼,态度慈祥亲切,十分有礼貌,与紫薇大帝何其相似,二人就好像无数年前一般同坐同行,无尽的亲情再现。
众人坐定后闲聊几句,姬考给姬发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问道:“弟弟因何出离天界参加典礼?据为兄所知,弟弟往常很少与逍遥仙接触吧?”
姬发双手捧杯接茶,说道:“偶然听说兄长下界,弟弟好奇,便跟上了,未曾想兄长竟然来到此地。”勾陈大帝看了看周围的狐狸精,“兄长,不介怀过往仇恨了吗?”当年逼迫青丘山送走小秋千,何尝没有他配合,甚至他比紫薇大帝更加严厉,非要饿死小秋千不可。
“当年害我的那只九尾天狐已死,我大仇已报,之后又有逼迫青丘山送走秋千姑娘之事,已然是‘得理不饶人’,事到如今,无心为难她们。”姬考说道,“弟弟你呢?你当年完成立国大业后曾下令围剿青丘山,斩杀许多狐妖却依旧难解心中之恨,今日又何以来此?”时过境迁,经历许多事情后,紫薇大帝早就不那么恨青丘山,反而对玉秋千颇有愧疚。
姬发看了眼一旁不动声色喝茶的雷震子,叹道:“恨青丘山的是‘周武王’,我早就没那个‘身份’了。三界六道皆是我等御下生灵,何谈痛恨谁厌恶谁。”
“是吗?”姬考凝视姬发片刻,冷不防地问道,“那……你还是我弟弟吗?还是父亲的儿子吗?”
一句话,这一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悲伤。姬昌、姬考和姬发,看似是一家父子三人,可三人的来历和去往却大大不同:姬昌乃人杰,死后没有接受天庭招募,反而选择了青天,为人族尊严而战,与无天派同行;姬考是东华帝君化身,下凡砺练,再封神上天,虽心怀人间之道,但终究不敢违逆群星堂,多年来无所成就;姬发和姬考差不多,玉帝秘密降下的化身,直到成神之后才暴露本源,他同样在玉皇大帝的光环下无声无息地生活,很难发出一点光一点亮——父子三人,分属三方,三方时而相争,时而相斗,日月转换,沧海桑田,三人少有齐聚,也不知还有多少情义在心中。
听到姬考的问话,姬发有无尽的委屈和不甘,早知如今结果,他当年宁愿结束人间皇道之后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亲情,转世投胎,而不是与兄长、与父亲形成这般若即若离的关系——他父子三人皆是重情重义之辈,若不是这三界乱象,何以多年不得相聚。今日姬发驾临此地之前曾受到许多神侍阻拦,但憋闷多年的他胸中突然涌现当年率领西岐兵士的豪情壮志,是以无视劝解,执意现身。
“当然!”僵了半晌的姬发忍住泪水,猛然提高嗓门,人皇帝气和神皇隆威同时涌现,“我当然还是兄长的弟弟,当然还是父亲的儿子,这是天地赐下的亲情,是乾坤凝化的缘分,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大厅内的众人被帝气惊得齐齐转头,瞪大眼睛地看着姬发,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几乎在此同时,喜官三次惊声报号,“青天姬昌大人驾到~”
姬发和姬考惊愣无比,同时起身,快速来到门口,果然看到一个老人走过来,两个大帝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扑簌簌落下,二人一块迎了上去。
“父亲!父亲!父亲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孩儿啊,我的两个好孩儿,是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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