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颂阳每次见到牧野都会犯怵,尤其是他刚刚剖心至腹地跟向暖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更是心惊肉跳,生怕牧野误会了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谈不上凶狠,可仍像是最锋利的利刃一样叫人退避三舍。
“那个,祝你们一辈子幸福。”
潘颂阳朝牧野点点头,然后快步走了。走出好一段距离,他仍能感觉到那股破空而来的压迫感。
没想到,小白兔一样温暖柔软的向暖,居然跟了这么可怕的一个男人!
随即,潘颂阳又想起曾经见过的画面。这个男人是很可怕,但他看向暖的眼神又是那么温柔和宠溺。铁汉的柔情,才更弥足珍贵。
向暖应该会一辈子幸福吧?一定会的。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向暖会选择在医院多待一点时间,就当是陪李晓敏解闷。可是牧野就在一旁,总让他傻傻地等也不是办法,所以潘颂阳走后不久她就跟牧野一起离开了医院。
等坐进了车子,向暖才看着牧野问:“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潘颂阳那人,其实还不错。”
向暖直接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不仅不生气,居然还夸奖了潘颂阳。“嗯,他人不坏。”
牧野点点头,话题就此打住。就算他不会对此有什么介怀,他也不想过多讨论一个曾经被向暖放在心里最重要位置的男人。
向暖自然也不会蠢得以为牧野会喜欢跟她谈论潘颂阳,所以也趁机转移了话题。第二天,贝贝如期出院。
有了这两次的意外,李晓敏彻底打消了重新上班的念头。在照顾贝贝这件事上,她现在只相信自己和郑魁,别的人她都不放心。这样一来,她也只能继续留在家里照顾贝贝,将经济压力交给郑魁一个人背负。不过,她说要去找点手工活儿来干,哪怕只能补贴一下伙食也好。
向暖不知道郑魁是怎么跟田桂香沟通的,反正李晓敏带着贝贝出院回家的时候,田桂香已经从他们家里搬出去了。
李晓敏告诉向暖,她回家第二天就去医院探望了公公,婆婆田桂香见了她脸色很不好,倒也没当着公公的面说些特难听的话。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怕贝贝在医院沾染了细菌,所以没待多久就回家了。
“就算她对我有意见,我也管不上了。我可以尽心尽力地孝顺她,但我绝对不愿意继续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何况,她原本就对我诸多嫌弃,现在不过是加多了一条,也没什么。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么。”
“你这样想是对的。反正你家郑大叔都已经处理好了,你就别管了。好好照顾贝贝,好好伺候你家郑大叔是正事。”
“去去去,谁要伺候他了?他伺候我还差不多!我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多不容易啊!”
向暖不接话,呵呵地笑了几声。她心里暗暗庆幸,李晓敏跟郑魁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田桂香的搅和而受到影响。
日子又过了两天,向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打电话的人是马玉凤的律师,传达的意思是:马玉凤希望能见向暖一面,她想跟向暖谈谈。
对此,向暖没有一口应下来,而是征求了牧野的意见。
“她人在警察局,不能拿你怎么样。你要是想见,那就见吧。要是不想,拒绝了就是了。”
向暖沉默了一小会儿。“我还是想见见她。也许你会觉得我太多事,但如果见她一面,劝她几句能够带来哪怕是一丁点好的改变,那也是值得的。”
“那就见吧,我让人陪你过去。”
向暖也不想有任何一丝冒险,自然同意了他的安排。
当天下午,向暖就在司机兼保镖的小吴陪同下去了马玉凤所在的警察分局。
警察局的人知道向暖的身份,所以态度格外的恭敬热情,让向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点尴尬。她还是喜欢普通人的生活,走到哪里都没有人对她过分地关注,那样才自在呢。
马玉凤被带到问讯室跟向暖见面。
警方大概也是怕她对向暖做出什么作死的行为,所以给她戴了手铐和脚镣。
即便如此,小吴还是跟着向暖一起进了问讯室,如一株松柏似的挺拔地站在向暖身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牢牢地锁定对面的马玉凤。
短短几天,马玉凤比之前更加憔悴难看,人明显瘦了一圈儿,可见在看守所的日子很不好过。比起身体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恐怕更可怕。
向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着。”
“那个孩子……没事吧?”
向暖怔了一下,心情因此好了一些。马玉凤一开口就问贝贝的情况,说明她的本性并不坏,甚至这几天她也许已经有所悔悟了。
“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好在没什么损伤,前几天已经出院回家了。”
马玉凤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头颅深深地低了下去,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那就好。”
向暖见她这样,心里立马生出一份同情来。她动了动嘴巴,可最终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等着马玉凤继续往下说。
“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快,我这个恶人终于得到了应得的下场?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大笑,因为我终于得到了报应?”
“我没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并没有幸灾乐祸的习惯。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敌人或者仇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从一开始就是你胡思乱想的结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当然,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或许都不会相信。”
“我是不相信,我没办法相信。以前我跟潘颂阳的感情特别好,亲朋好友都知道我们很恩爱,甚至好些同性朋友都羡慕我有个这么好的老公。可现在,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知道吗,他下了班回到家门口都不愿意踏进那道门?我们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别说有什么亲密举动,他就是对着我躺都不乐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说,我心里面怎么能不恨你?”
“我——”
马玉凤却没给向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在被抓进警察局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自从知道潘颂阳跟你重逢之后,我就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每想一次,我对你的怨恨就加深一分,以至于我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罪到你的身上……终于,我把自己给逼疯了,把潘颂阳也差不多给逼疯了!可事实上,我更恨我自己,我真的太蠢了……”
马玉凤突然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向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由着她用眼泪来宣泄内心郁结的情绪,安静地等着她冷静下来。
马玉凤哭了好一会儿,声音不大,眼泪却跟雨水似的一刻不停,很快打湿了她的双手和衣襟,还有裤子。
就在向暖以为她会一直哭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用手狠狠地抹了两把脸,然后吸吸鼻子,一脸泪痕地抬起头来,丝毫不介意自己以如此狼狈的面目呈现在向暖的视线之内。
“明知道他心里还有你,我应该做得更好,更加温柔体贴的,结果我却一天到晚找茬,一再地提起你的存在,让他更加意识到你到底有多好……你说我是不是蠢得无可救药?我越是跟他吵,越是像盯犯人一样盯着他,他就好像离我越远,这种感觉让我烦躁也让我恐惧,于是我变本加厉……以前总听人说,爱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子,你越是用力,它就流失得越快。原来,这话竟然是真的,尤其是当爱本身已经有裂缝的时候。你知道吗?”
马玉凤又露出一抹笑,一抹苦笑。
“我恨你,但其实我更羡慕你。你们都已经分手这么多年了,潘颂阳还把你放在心上,你在他心里依然如此美好。你的丈夫也是,明明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看你的眼神却那么的温柔。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居然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你!你有什么好的?”
“我没什么好的。而且,你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不是事实。”向暖终于忍不住接话,直视着马玉凤那双满是复杂情绪的眼睛。“潘颂阳应该没怎么跟你提过我的事情吧?”
马玉凤没有回答,等于是默认了。
“我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丢在了垃圾桶里。我的养父母把我捡了回去,因为他们不能生育,求医问药好些年都没能如愿以偿。可是在他们把我捡回去不久,我的养母就怀孕了,于是他们开始嫌弃我这个多余的孩子。他们办理了领养手续,遗弃的话是犯法的,可他们又不想继续养我,于是就把我当成了向家的一个小佣人。四五岁的年纪,别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已经被逼着干活了。干活也就罢了,还吃不好穿不暖,比小乞丐好不了多少。”
马玉凤张嘴瞪眼,吃惊地望着向暖。在她的以为里,向暖应该是个从小就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所以才会自私地破坏别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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