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的大名长安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谁也不敢靠近这里以免若上什么麻烦。
步青云站在刘永铭的身后,他可欣赏不来这些。
他说道:“六爷,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呆着了,您都看这湖面看了半天了!就算拿根杆子钓钓鱼也比这么干坐的好呀!您就算让我去杀个人我也都愿意,可就别让我在这里干站着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爷我等人呢。早上没来,下午也应该来了。对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真拼斗起来你就不怕你身上伤又炸了?”
步青云应道:“叶先生从青衿堂夏侯掌柜那里讨了一些治伤的良药给我,我用过了,感觉不错。六爷无需惦记小人,小人且死不了。过几天就结疤了。没事没事。男人嘛,身上哪能没点伤,睡女人时还能让女人多摸自己两下呢。”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是条汉子!”
二人闲话间,从“船头”后面传来了他人说话的声音。
“客人留步,想进二楼宴会厅,还请于楼下先投名刺,目前暂不对生人开放。楼下舫外已有告示,若是无有名刺、文牒,请您另择他处游玩吧!”
这是有人上了二层,白露亭的护院正在劝解那人离去。
因为是高级会所,所以一般能进到这里的人都有些身份,所以护院是以劝解为主。
被挡下的那人却是笑道:“我刚刚在湖边外就看到有人坐在白露亭二层外赏景了,他来得我如何来不得?”
“那是我们东家!你也许听过他的名字……”
护院话没说完,步青云便赶了上来,问道:“请问是户部李侍郎吗?”
“正是!”
“东家有请!”
拦路的护院一听,只得让开路去拱手说道:“得罪了,请。”
来人正是李裕,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十分端庄的妙龄少女。
而那少女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二仆。
李裕没有还礼,直接带着女儿与二仆便到了二楼“船头”处。
此时刘永铭正坐在一张竹制的摇椅上,轻晃着身子,吹着风赏着景。
刘永铭没有起身,只是向着李裕看了一眼。
然后他笑问道:“李侍郎好生闲在,如何游到这里来了?”
“近日琐事缠身,心乱如麻。今日得缝闲空,又是踏春佳时,故而出门散心。原本是要去青衿堂的,那里的园景颇佳。只是到那里时,小厮与我说,六爷您今日也空闲得很,也在外面踏青,我一问之下才知您在这里。想一想,这里景致远胜青衿堂,且我也想看看那三升黄金粒之事是否属实,于是便到这里寻你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莘美之景,天下人同情之。非一族一人之所有,我可赏,你可赏,富可赏,贫可赏,天下人皆可赏,只是赏景之人心境有所不同,故玩赏之念亦是不同,所思之情亦不同。你我虽同处于此,虽说共游,怕是此中心境各是相异呀。”ωωw..net
李裕走到“船头”看了看湖面之后深深得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身边躺着的刘永铭说:“六爷笑看风云,倘然从容,而我却陷于党争,疲于奔命,自是不同了。”
刘永铭懒散得在椅子上移动了下身子,看着了李裕身后美貌动人的李琬瑢。
她不声不语得端庄得站在一边。
刘永铭问:“好生标志的女子,怕是父皇的后宫之内也寻不出几人之姿色能与之一较的!可是家中新娶小妾?”
李裕哈哈笑道:“六爷玩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陇西李氏家规所定,年满三十三,且妻室不能生养,方得纳妾。我妻贤良,为我生下三儿一女,故未曾纳妾。”
“哦?本王还不曾见过李侍郎后辈呢!”
李裕笑道:“陇西穷乡僻壤,而京城长安四季繁华,臣是怕他们受不住邪妄诱惑,故而未带来长安。只是小女自小宠溺,娇惯非常,不愿与我长离,执拗不过她,故而带在身边。”
刘永铭一听,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连忙露出一副贱样来。
刘永铭说:“原来是李家小姐,本王还未曾谋面呢!却不想长得如琼仙降尘一般!来人呀!给李侍郎及其家眷看坐。”
宫里的太后、皇后常会招重臣家属进宫会面说话,这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但李裕是大爷党,李琬瑢就算是进宫也是去的皇后那里。
而刘永铭却与大皇子、皇后极不和睦,非是必要不会踏入皇后的含凉殿。
刘永铭之前也常进宫,却是真的一次也没碰见过李琬瑢。
李裕此时才作了一下揖说道:“多谢六爷。”
“免礼吧。”
步青云听到刘永铭话,走到一边叫来护院杂役搬来了两条舒适的椅子,放在一边。
李裕十分雍容得坐了下来,而那李琬瑢压了压福之后,也坐在了椅子上。
李裕又眺望了一下远景,叹道:“真是好景致呀!看那远处的小船随风轻飘而动,如画中一般。”
刘永铭向着小船看了一眼之后回头笑道:“最近本王去了一趟大慈恩寺,心中颇有些感悟,所以本王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故而不觉得这是船在动。”
李裕一愣,笑道:“是呀,是风在动,风推船行,有因方有此果嘛。”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风也没动。”
“嗯?”
刘永铭笑道:“风没动,船也没动,是李侍郎你的心在动。心若不动如山,风与船只不过是眼前一画一相而已,甚至两眼之间无物无衡。心若动如潮汐,眼前船只便如恐怖妖魔,四处横撞,乱人心魄。”
李裕深吸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刘永铭的话,这才说道:“传闻六爷进了大慈恩寺将那大雁塔地宫给刨了,现在看来,你不只是刨了地宫,还将臣的境界一同埋在里头了!呵呵,是我俗了,如何能以世俗之眼眸来看这风、船之景,怎能以凡俗之眼界看这浮华世道,又怎可以恶俗之眼光看待六爷呢!”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有所悟,有所悟呀!即是有所悟,则不妄此行了!”
李裕疑问道:“六爷来此踏青赏玩还是来悟道的?”
“不瞒李二卿,本王其实是特地在此等你的。”
“如此说来,青衿堂的杂役与我说你在此处,亦是六爷吩咐的?”
“红杏楼、绿绮阁皆是媚俗之所,橙虀坊、紫烟轩乃是宴客之地,黄骊集为武夫所聚,蓝舆台为商贾贩夫所集。你若想找本王,绝不会去那些地方,无非是来白露亭与青衿堂。本王便坐在白露亭等你来即可。”
“哈哈哈!”李裕笑道:“六爷如有神算呀。所以六爷为何不直接问臣,而派一书生来询?”
刘永铭答道:“这不是担心你世家之族看不上我这个纨绔子弟么。我刘家兴起于豫东,盛于豫西,成于关中,又非强汉之刘氏后裔,世家大族子弟时议之卑鄙呀。”
李裕连忙说道:“君臣伦常,臣如何会作此想呢?六爷过虑了。只是您的那位叶长青拿出玉佩之时有些刻意,我这才知道他定是受你的指示。但我却不能告诉他!非是不愿相告,而是这件事只有六爷您能知道,别人没有这个资格!”
刘永铭眉头一皱,端正了一下身子,正想说话,却又连忙将手一摆。
刘永铭说:“你别急着说!本王是很想知道,但本王现在不想听!你这么主动得来找我,一定不是因为交情,你我二人没有私交!定是因为你有求于我!”
李裕笑道:“之前或是言景,或是言禅,还以为六爷与朝中那些人一样,说一半藏一半,让人去猜,然后自己再去猜他人话中意思。此中婉转可谓苦不堪言呀。六爷如此说话倒是痛快,不用臆想。”
“若是你相求之事是陇西李家及宫千树之恩怨,还请莫开尊口。”
李裕笑道:“那我便不与你开口了。”
李裕侧坐过身子,不再与刘永铭说话,而是看着湖面风景。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微波,阳光之下鳞光闪闪,倒是让人一下子舒心了起来。
李裕虽然不再说朝里的那些事,但却是很在意刚刚刘永铭所说的谒语。
李裕说:“此情此景,当有悟道之念。六爷有所悟,而我却无所得,确如六爷所言,因心不静而意不平也。”
李裕说远转而对李琬瑢说道:“琬儿,抚琴一首,为为父静静心吧。也为六爷静静心。”
李琬瑢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后的一名男仆将一直抱着的琴盒递了过来。
李琬瑢打开琴盒,从中取出了一把古琴出来。
那古琴为连五珠式,品相极为古朴,琴体饱满,通体黑漆,但多有弦痕。
玉徽、玉轸、玉足样样精致。
刘永铭只瞄了一眼古琴,便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来。
他问道:“琴内可有一首诗?‘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之字样?”
沈与沉为通假。
一直没说话的李琬瑢此时才持琴应道:“如六爷所言,正有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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