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轻笑道:“你能想到这些便足够了,你还小,遇到的奇事还不多,再过几年你便能一眼看透这些猫腻。”
“跟六哥你似的?”
刘永铭笑答道:“你想什么呢!我若是能看得透,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了。在父皇那里也没混出个什么好出来。”
八皇子刘永键摇了摇头,说道:“裴傅师说六哥你就是看透了这些人这些事,所以才不参与到朝堂上面来的。”
“裴师傅?裴殷呀?那老翰林还在呢?上次我去翰林院都没见着他。”
“他很少去翰林院那里了,有也是来我皇子里所教我读书。六哥,问你件事。”
“你说。”
八皇子向刘永铭身边移动了一下,问道:“六哥,这新来的大理寺少卿余讽是不是想加入太子党呀?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抓着李哲的事情不放呢?”
刘永铭笑道:“余讽是个直臣没错,但却是个心眼很多的人,要不然如何宫千树会被问罪,而他却升官了呢?别小看他呀。他定是看出了李哲还有事情瞒着,想用李哲的父兄来威胁李哲,让他把事情都交待出来!”
“哦!”八皇子刘永键焕然大悟,他说道:“用别人父兄做要挟,这余讽不会是张汤、江充一类的人物吧?”
刘永铭摇头笑道:“不像!他不是酷吏,他更像是那种很奸很奸的忠臣!古来忠臣多愚死,但他却不想成为那种愚死之臣!只有比奸臣还奸,他才能保住命来做忠臣!有太子党帮他搅事,他自然声音就大了。等李哲的事情办下来了,他应该就不会在朝里大声说话了。”
八皇子不能理解刘永铭的话,他摇了摇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得,您慢慢等着,八弟我要走了。谢谢六哥指教了!”
“不多坐一会儿了?”
“不了,刚刚提起裴师傅,想来他现在正在我皇子里所里等我呢。可别让他等急了!”
“去吧!”刘永铭点了点头,那八皇子一拱手便离开了。
八皇子一走,刘永铭便又安静了下来,打量着一个个来吊唁的人。
不一会儿,从外面风风火火地窜进了一个人来。
那人即没穿素衣,更没有哭丧,而是穿着一身戎装便径直地走到了刘永铭的身边来。
刘永铭抬头一看,竟是禁军侍卫副统领何常。
那日带兵包围豫王府的便就是何常!
刘永铭白了何常一眼,气道:“孤再是个不懂礼数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分寸!豫王在里面躺息着呢。你穿着戎装带着兵器就进来了?可知白事最忌兵凶之物?”
何常听到刘永铭的话,身子一颤,连忙后退了一步,冲着那豫王的灵位恭恭敬敬地便拜了三拜。
他一边拜一边说:“得罪了!得罪了!甲胄在身,不好行礼!更没法用这身装束上香!豫王海涵!豫王海涵!”
何常念叨完,又来到刘永铭身边,却又欲言又止。
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这才说道:“六爷,上一次……上次若不是六爷您指点,我怕是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六爷,借一步说话。”
何常抖了抖身上的铠甲,意思是兵凶之物不好在这里逗留。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我要不是知道你是个耿直的爽快汉子,真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刘永铭说着站起了身向堂外而去,何常也连忙跟了上来。
二人出了堂外,并没有走多远,只是转了个弯便停下来了。
二人离着灵堂门口也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刘永铭两眼盯着灵堂门口,注意着前来祭拜的人,嘴里却对何常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何常应道:“六爷您见过那大理寺新来的余讽了吧?我听说皇上让您和他去查杜家的事情。”
“怎么?你牵扯进去了?”
“不是!”何常连忙说道:“不是我,我就是想问问,您跟余讽能不能说上话?”
刘永铭不耐烦地说:“你在宫里当差,爷我可从来没为难过你。你更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你直接说事,别惹爷我不痛快,坏了你我情谊。”
何常一听,连忙说道:“原榆林盐都转运使李哲在大理寺里乱攀咬人,把我族兄何浒给咬住了!”
刘永铭一愣,转头盯着何常问道:“跟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在宫里当差,外面的事情我都不管的!”
刘永铭这才转头回去,又看向了那灵堂门口。
他说道:“既然不关你事,那你就不要管了!这事可大可小,你可别把自己给折腾进去!”
何常苦着脸说道:“他这个人我信得过!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你说了算呀!”刘永铭回怼了一句,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何常说:“我是不怎么识字,但我那族兄弟可有一肚子的好学问。早年中了进士,在盐道那边滚爬了几年,算是做到了延安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来。”
刘永铭皱起了眉头:“李哲的事情是洗不掉的,他供出来的东西,怕也不会假。你可别乱参和,我不高兴也只是我不高兴,父皇要是不高兴,你可就……”
何常急道:“我没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不来找你了么?你可得救救他!他真是个好官!”
刘永铭哼笑了一声:“盐道衙门没贪过一千两银子的都算是好官!”
“六爷!您……”
刘永铭白了何常一眼:“爷我不理政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跟余讽见过一面,即使我跟他很熟那又能怎么样?这是司法!你让爷我一个闲散王爷去管这事?即使我在朝中权势通天、有曹相一般的权力,那又如何?你没见过余讽,不知道他就是个滚刀肉,水火不进的那种,讲不了情面的!”
何常听得刘永铭的话,叹息了一声。
刘永铭问道:“你那族兄贪了多少?”
“他没贪!”
“行行行!那我换个说法,他从盐道衙门那里拿过多少银子?”
何常应道:“六万七千两。”
“啥?”刘永铭猛得转过头去,瞪着双眼大声得叫了起来:“这都够凌迟了!”
何常都不敢用正眼去看刘永铭,他低着头说:“但他些银子不是他得的!”
“贪了就是贪了!给了下面人好处,也是他贪了!”
“他没给别人好处!”
刘永铭呸地一声:“他说什么你就信呀!你也太厚道了一些了吧?你帮他来求这份情,也不把你把自己给连累进去?从现在开始,你把嘴巴给我闭住了,一个字也别往外吐,多吐出一个字去,你就等着受牵连吧!”
何常苦着脸说道:“六爷!他那些银子……唉,钱是没进户部,是他私拿出来了,但他没有自己用。”
“那些银子就算是用来生崽了,那也是他拿了!爷我倒有些佩服他了,收了盐商的盐课敢不入账!不入账就没办法出具税引,那些盐商哪里会肯!没见人举报,可见里面还有他事!还不知道这里还能挤出多少浓水来呢!”
刘永铭不用多想也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盐商李且说过,他缴盐课只缴一半。
不只是盐道李哲那里,想必在何浒那里他也只缴一半!
说是缴了一半,实际上这一半一定没有完全入账,要不然那些贪官赚什么?
李且盐课只缴五成,少缴的另外五成里还得拿出一成来打点经手的人。
而李哲、何浒那里就只开具原本四成的盐税,另外一成自然是要落入自己口袋的!
刘永铭冷笑了一声:“这种事情你都敢开口求情?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何常马上言道:“都说了他没贪,银子他一两都没拿,全进了工部了!”
“什么?”刘永铭有些不明白起来。
何常说道:“那六万七千两的盐课他没往上报,不知怎么的……反正他就是把账给做好了,将那六万七千两拿出来,全给了工部衙门了。”
“那工部那边有收条回给他吗?”
“没有收条!没有凭证!”
刘永铭白了何常一眼:“原本就是死罪,若是能证明银子真进了工部,也许还能免死。这无凭无据的,他死定了!别为他操这份心,要是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千万别去多这嘴,别把自己蛰进去,这是我刚刚第几次说这话了?这是为了你好!”
何常苦着脸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工部那边不认这个账了!说是没收过这笔银子!但我信我兄弟的,这银子定是进了工部了!”
“盐课不进户部,反而进了工部?你到哪里都说不通呀!”
刘永铭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他好似想到了些什么。
刘永铭冷静了一下,问道:“那个何浒现在人还没被抓吧?若是被抓了,你不至于会知道六万七千两这个数呀!这是他亲口跟你说的吧?”
何常连忙应道:“当然没有抓进去了,但他现在很着急,他来找我问我有没有门路可走!他也去了工部了,工部没认下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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