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道:“六爷,您别装这糊涂,您知道臣说的是什么!榷场一开,蒙人送来过交易的也就是些牛马羊!马一定会被兵部优先选走,剩下的才是商贾的。而蒙人的牛是肉牛、是奶牛,根本耕不了地!羊也一定是用来吃的,产毛的都少。”
“那又如何呢?”
“朝廷能从榷场里收到税,大部份必定都是牛马羊那样的实物税。朝廷拿到的那些‘物税’就是一个大麻烦!就地便卖吧,商贾自己手上自己便有许多牛羊,物盈则贱,必被压价。朝廷这边还不能说什么,若是强卖,他们下次可就不来了!”
刘永铭笑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做成征北大营的军粮就是在浪费,又不打仗天天吃羊肉做甚?所以,最好就是送往关中来卖,关中富庶,必有所利!但朝廷若想要以此营利,必定是要将那些牛羊先养起来,适时出售于才是正途!”
李裕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汉国虽说亦有不少牧民,但……六爷您知道的,那些尸位素餐的地方小吏,捧着金饭碗,别说是好好得经营了,若只是偷吃几只,那都算是有良心的了。牛羊频频意外而亡,他们便有了口福。他们是吃饱了,可却是把责任都推给了那些为朝廷放牧的我汉国牧民!结果……”
刘永铭光道:“结果根本就没有牧民想要这份放牧的差事?即使朝廷这边强征,那些牧民也不愿意来,甚至因离蒙国近而逃亡入进了草原了?”
前面的话李裕也许会说,但汉国百姓逃入蒙国草原的事情他却是不敢说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是真的“有碍观瞻”。
胡琏庸也苦笑道:“确实常有其事发生,我汉国边境上的牧民也不容易,不能全怪他们。只能说吏治上出了一些问题,边关哨所巡哨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有时也只是将那些牧民劝回,只要回来的人,一般也不会往上报。”
“四民迁业深可畏呀!”刘永铭此时却是满意地说道:“不错不错!至少你们这些京里的朝臣还不至于皆是肉食者!还是知道地方民生的!
李裕言道:“数万、数十万的羊只想要盈利,最好就是让蒙人来放养。但臣又不放心那些蒙人青壮,他们可是真会赶着羊群跑回蒙人草场的。所以最好是雇佣蒙人贫下的妇人来做!她们骑马放牧什么的都会,给足她们吃食,每年再发几丈布帛,即有钱拿又不受大漠之苦,自是很乐意做这等事情的!”
李裕其实还有话没说完。
那就是要扣着他们的孩子,即使地方小吏做事过份了一些,他们也不敢多事。
而且蒙人彪悍,即使是妇人,小吏们胆小,也不敢真把他们逼得太过份。
毕竟她们若是真的弃了孩子不顾,骑上马,不到一日就能回到草原。
刘永铭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让她们把羊赶到关中来,损失也不会那么大?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话说你需要多少人?”
“自然是多多益善了!臣与内务府丁总管见过一面,内务府改制就是您一手操持下来的章程,就是您让皇上把皇庄的牛羊移到北方进经营的!您开这个当铺是为了什么,我们心里都是清楚的。别说户部了,就连内务府这边的牛羊您不是也需要数百人来进行管理么?”
“内务府的牛羊不是用来卖的,是供给宫中与赏赐群臣的!即使是我在长安城的酒楼产业,那也都是买的长安府的羊只!李侍郎,你这么做不仅是在与民争利,也会夺走许多汉国牧民的生计呀!”
李裕言道:“您这话晚了!臣不相信内务府的牛羊一只也不卖!”
刘永铭笑了一声又善呀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把户部所得的牛羊混在我内务府里一起养咯?”
“非也!那样账是会乱的!户部与内务府当互不隶属才是。户部若是与内务府的瓜葛太深,皇上那里是会不放心的!您这话问得肤浅,河套那里多的是草,养个几十万只牛羊,不在话下!当然了,内务府若是做得好,我户部自会向您取经,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把那些汉国牧民换成更精于放牧的蒙人呀!”
刘永铭却是摇头说道:“可问题出在地方小吏,不在牧民呀!户部里头全是太子党,而你是大爷党,你如何处置那些官吏?别说交给丁成儒管!太子党的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一个小吏,也有各种门路,裁都裁撤不掉!也别说给厉舒才来弄,他根基太浅,最终怕会弄巧成拙!他这次庆阳府一行,必被人弹劾。他能不能保住官位还是另一回事呢!”
李裕笑道:“六爷您聪明一世,如何就糊涂一时了?臣是大爷党呀!而且宋侍郎那里不是想要弄些蒙人细作吗?从他那里借几个蒙人的官吏去那里管理羊群不是难事吧?宋侍郎在北方不是也得设个落脚点什么的吗?这些个细事用不着六爷您操心,臣自会与丁部堂商量着办的,您只要把话应下就成!”
“现在应了,将来爷我若是反悔呢?”
“六爷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臣相信您会做到的!”
“我要是不答应呢?你还能在这里给爷我用刑吗?”
李裕陪笑道:“六爷,我们就别玩笑了,建商铺的花费臣掏!这个本钱我舍了!”
“呵呵。给父皇当差哪里还能让臣子掏银子。放心吧,不仅不让你掏银子,爷我还会分点商铺给你。你派个人经营着商铺,顺便也帮父皇盯着那里的催场。你李家也不是不做生意,有了商铺,也算是有个来往的落脚点。若是真能从蒙地弄来一些牧民,自然也会分一些给你的,这个你不用担心,爷我只求一物!”
“六爷想要什么?”
“不着急!”刘永铭被众多朝臣围着,却是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还越来越气定神闲。
刘永铭转而盯着那狄怀庸的双眼说道:“我说狄相,这里头又有你什么事呀?你值得与曹相合伙绑架爷我么?”
狄怀庸连忙说道:“臣亦是有一事相求!”
“说吧说吧,不差你一个了。他们一个要走了青壮,一个要走了孩童,最后连妇人也要走了。本王手上可没东西留给狄相您了!”
“臣不要那样,只要六爷能帮臣传上一句话即可!”
“传句话?什么话?”
“汪古那里的话!”
刘永铭眉头一皱,反问道:“本王没明白你的意思呀!”
“六爷,您这当铺生意要是做起来,会来榷场这边典当之人绝不可能是克烈部的!他们在漠北,离着中原实在太远了!铁利部近些年收成不错,只有那给契丹人卖命的汪古部生活不如意。他们与铁利部相仇,相互攻讨不是一年两年了,汪古那边是越打越穷呀!汪古部的人口若是因六爷您的生意而减少,必定能留意到榷场这边来的!”
刘永铭笑道:“爷我不怕得罪他们!他们的铁骑进不得关中来找本王麻烦!还隔了个铁利呢!”
狄怀庸连忙说道:“问题就在于此!去年汪古部派人来进贡,想从我们这里拿到些东西,结果半路就被铁利可汗派的亲卫骑兵给截杀了!现在我们与汪古部几乎就断绝了联系!”
刘永铭笑问道:“派个使者过去不就行了吗?”
狄怀庸摇头说道:“我们的使者根本就出不了榆林府!被铁利部的巡哨赶回来都是幸运的。若是偷渡而行,铁利可汗说杀也就杀了,甚至根本就不认账,更不与我们废话!我们要是派人去问罪,他铁利可汗还得骂我们与其敌人合作,说我们破坏两国之和气!就别给他们找借口生事了!”
“你意思是说,若是汪古部的什么人因此事而找上本王,本王就将人引荐给你?”
“是!”
刘永铭笑道:“你何必弄得这般麻烦,若大个长安城还怕关找不着一个蒙人给你稍个信去汪古部么?”
“只怕那人是铁利可汗的人!实在是信不过呀!要不然臣也不会急成这样!”
“嗯?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你想做什么?汪古部与铁利部相仇,二者撕杀了数十年,此与我汉国有大利呀,不用再做别的什么了吧?”
狄怀庸说道:“铁利部现在如日中天,有一举统一大漠之势!只有汪古、朵颜二部善能支撑。但照此形势下去,不出二十年,他们两家必定亦失于铁利部之虎口!臣欲撮合汪古、朵颜二部为同盟,成犄角之势,共抗铁利部!”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此事难度颇大呀!其一,汪古乃是契丹所扶植,契丹人可不想汪古与朵颜同盟,只要汪古部有了依靠,连年征战、疲惫不堪的汪古部可是会抛了契丹不顾的!”
狄怀庸马上说道:“臣要的就是这个!汪古对晋国是连年发兵,契丹又从云中夹击,晋国难支,近年已有疲弊之相。长此以往,晋国之灭定矣。若是晋地被契丹所得,他们必会兵出河东,剑指关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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