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花了一些唇舌向古宗奕解释了那天在刑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
古宗奕问道:“那谷侍郎与山知府的案子……”
“山知府那边的案子其实早就破了,只是未与他人说起。谷从秋想在刑部里有所话语之权,而我又想要夏冰去榆林那边帮我管着那边的生意。于是我二人便合了谋,想来此时三哥已经回过味来了吧?”
“极为生气!”古宗奕应一句。
刘永铭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是他想了一个什么计,让你来我这里捣乱来了?”
“是……”古宗奕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榆林榷场要开设了,三皇子想让小生怂恿您去与蒙人打交道。”
“嗯?这是为何?”
“蒙人无义,若是灾年南侵,而您又与蒙人交好,此必为后患。其言道,只需一道弹劾奏疏,即可陷六爷万劫不复。原以为六爷是那等纨绔子弟,却不想竟是那位与我有数面之缘的叶长青……我本为施计而来,而您却不曾计较还、还如此礼遇相待,我、我、我无颜再见了呀。”
古宗奕说完话,拱着手闭眼将头转到了一边。
刘永铭笑着问道:“传希兄万不可这般想!我们较之之前那般即可!却不知传希兄原本是想如何言教?”
刘永铭是在问三皇子定了计谋以后,他来秦王府要说什么来说服自己。
古宗奕此时不好意思看刘永铭。
他低侧着头说道:“来之前,是想与六爷说,榷场有大利,可以赚之银钱,还可足朝廷马政之失,更可获皇上心意。想来……唉,六爷即是精明之‘叶长青’,我言此不肖两句您必知此为三爷之计,必不复行也。”
刘永铭笑道:“我读史书之时,见闻韩国令郑国往秦,施疲秦之计,令秦国花费国力而修以大渠。秦国知之,却依旧而修渠,此为何故?”
古宗奕答道:“利以国家,并无不妥,故而行之。”
“即是榷场之利能足国用,能利兵甲,以我之个人之力能行此事,何乐而不为乎?且不闻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绉之?且我若是不做此事,传希兄必被我三哥所辱,或是轻视之。作为朋友,我又如何能让朋友为难呢?”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绉之”是出自清代林则徐。
原典故是出自荀子的“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意思是江山社稷、国家兴亡绝不能以个人利益得失及福祸兴衰去衡量要不要去做,与国有利的便去做,即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
古宗奕当然不可能听说过刘永铭口中的俗语,但做为文化人,他自然是能听得懂刘永铭话中之意。
“六爷,我……”
“三哥气量小,阎护善妒。传希兄与我秦王府之前有过交往,且又呵斥过阎青卫,他为何又让你来?是为了让你来得罪我,还是因你有事求于三哥,这才向他毛遂自荐?”
“皆有之。”
刘永铭连忙问道:“传希兄所求何事?”
“唉,长安城之洛阳灾民已有退去之意,但……但城中流民甚多,无家可归者居于乡野,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六爷虽在南城那边亦是退水清田,甚至在城中开粥厂以施舍流民,但……”
刘永铭说道:“赈灾在于及数,亦不可使其足也。若足,则百姓视之理所当然,只愿索取而再无返乡劳作之念。四民迁业,此非赈灾之利,且为大恶也。”
“是呀。长安城如今聚集了许多桑农,他们聚集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最近……最近又出了许多治安之事。怕是日长必然生变,此时当及早发之回乡才是!”
刘永铭说:“要是乡里有所生计他们也不会到长安城里来了。强行打发他们回去,亦是要出民变之事,所以朝廷这边没有太大的举动。户部那边已经在安排桑农生丝款之事了,想来不日即可审核完。只要桑农的生丝款到手,自会散去,传希兄莫做他事搅合呀!”
古宗奕苦笑道:“原本是想筹些银子,也开个像样的粥厂,先将他们安顿下来的。”
“不可不可!”柳先开马上说道:“此必是三皇子之计也!其欲以桑农为乱,好叫工部与户部难堪,只是三爷不想犯皇上忌讳,故而设计让传希如此行事,好让其得渔翁之利!桑农若有所纷闹而生出事端,且粥厂又是传希所设,那将来这聚众滋乱之罪你可是逃不开的!刚刚听得传希兄说你已中贡士?锦绣前程即在眼前,何故如此?”
柳先开其实是齐国世家出身,对于一些汉齐两国相通的律法他还是熟悉的。
古宗奕言道:“看到那些妇孺之苦,实在于心不忍呀!”
刘永铭连忙说道:“别的银子我都可以给你,这个银子却是不能给的。若是给了,就是害了你呀!莫做他言,我们吃酒即是。来!举杯同饮!”
刘永铭举起酒杯,可那古宗奕却迟迟未将酒杯拿起。
刘永铭脸色一板,装作生气地说道:“传希兄,你要是这般我可就生气了!实不该如此呀!朝廷里自有规矩,你莫要多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等你有了官身再言说此事不迟呀!”
古宗奕站起身来,向着刘永铭重重地鞠躬施礼道:“若是六爷愿意出资助我,我愿一并受此罪业,并言说此比为三爷教唆,绝不提六爷一字!”
刘永铭说完将酒杯狠狠地扔砸在了案上。
那酒杯弹了一下,掉落到了地面,而原本酒杯里的酒也洒了一地。
刘永铭生气地说:“古传希!你若是说手头无钱可使,爷我现在立马给你拿一百两银子周济你。不是借,也是不是赊,而是直接给你。你若是想要硬碰桑农之事,分文没有!我好意地请你吃宴,好意地言说我们是朋友之交,莫要再提桑农之事,你如何就不肯听呢?你若是再这般,那就别怪我绝此情谊了!”
刘永铭这边说着气话,那一边宴会试门个一名侍女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侍女来到珏瑶姑娘的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珏瑶姑娘便将手中的琴交给了侍女。
此时,刘永铭的气话已经说完。
珏瑶姑娘低头府身在刘永铭的耳边轻声耳话了几句话。
刘永铭听得珏瑶姑娘的话,猛得吸了口气,而后愣愣地看向古宗奕。
珏瑶姑娘从地上将酒杯拿了起来,递给了崔珚琇。
崔珚琇会意,将那只掉在地上的酒杯交给侍从,又从侍从那里拿来了新杯放在了案上。
而后崔珚琇将酒杯又甄满了酒。
此间刘永铭压着声量对古宗奕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刚刚在三哥那里发生了何事?”
古宗奕苦笑一声,却是坐了下来。
他哀叹了一声说,微抬着头侧眼看着天花板说道:“被三爷从宅子里打了出来。”
“这、这怎么说的呢?”
古宗奕解释说:“正如六爷所料,刚刚三爷就是想让我去帮他弄桑农之事,好叫户部、工部那边打起来。而我与三言言说的即是晋启刚刚所言之语!桑农之事此时真不该胡搅蛮缠,户部、工部协同而理,转汇拨发生丝款,桑农自退。若因党争而起此纷乱,实大汉罪人也!”
古宗奕心里却不得不甘,他说:“而后阎护便说起了之前在秦王府之事,硬说是我乃六爷主考会试所录,定是六爷党,帮着六爷说好话!三爷又因之前刑部之事生气,然后……呵呵,然后三爷便将我从宅邸给打了出来。”
刘永铭愣了愣,问道:“那传希刚刚……”
“只是想试试六爷是否真的有此大气量。现在看来六爷是真的在拿我当朋友呀!原以为三爷饱读诗文,乃继承大统之不二人先,却不想其欲携桑农为质,乱朝廷法章,逐党争之利。唉,三爷若以此心度天下,不足以行大事也!”ωωw..net
刘永铭又问道:“所以你一生气,就真的承认了自己是六爷党?你连夜来找我,是来拜师长的了?”
古宗奕苦笑一声说:“六爷虽恶名在外,但此恶名皆为世家豪强所传。六爷与百姓却是秋豪无犯,商洛、洛阳之百姓多亏六爷方能苟存呀。”
刘永铭笑道:“我那其实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做生意!”
“观心,天下无圣人。故君子观迹而不观心。此六爷胜于三爷多矣。”
“入我六爷党可是要会被人怀恨的!”
“无碍。我逼捐世家,他们早将我恨透了,特别是那杜家长房长子祖琯,想吃了我的心思都有了。我名声在他们口中其实与六爷一般,甚至更臭!别人怎么想,就让他们怎么想去吧,我问心无愧即是!”
“好一个问心无愧大仁大义的古传希!这才是我要交的朋友嘛!”
古宗奕却突然转口问道:“六爷即是认我是朋友,有件事情还想问问您。”
“别您您您的,有什么便说什么!”
“夏家之事是不是真的?夏冰您是真要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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