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半年时间里,他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是十月份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才拨通她的号码,问她的近况,她说很好。
一句很好把他所有哽在喉咙里的话堵了回去。
杯里的液体荡出一圈涟漪,孟鹃看向他,微拢的眉心带着探究:“什么意思?”
她突然去英国,个中原因,丁商宇想过无数个,去英国之前,她性子没现在这么内敛,话也比现在多很多,特别是和他这个妹妹在一起,嬉皮笑脸的时候会你推我搡没个正形。
从英国回来,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丁商宇不确定她知不知道陆君尧在一个月前相过一次亲。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就问问。”
眼见她脸色越来越沉,丁商宇举杯:“今天这顿酒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话落,他将手里那杯还未与她碰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十点四十,茶几上的两瓶红酒就只剩下半瓶不到。
丁商宇红着脸还准备继续倒酒,丁商玥一把将他手里的酒瓶给抢了过去:“别喝了,孟鹃都醉了。”
丁商宇也红了眼圈,酒喝得慢,醉意爬了四五分上来,他看了眼歪在沙发里的孟鹃,话藏玄机:“醉了不更好?”
醉了就不会想着他了,他也不会想着她了。
今天不止丁商宇看出孟鹃的不对劲,丁商玥也看出来了,可不对劲的好像不止孟鹃,她这个哥哥也有点反常。
恰好,孟鹃脱在沙发尾的外套里传出了手机铃声。
丁商玥欠了身子把她手机掏出来。
是陆君尧打来的。
“陆先生,”丁商玥在外人面前会直呼陆君尧的名字,但在他本人面前就不会了。
陆君尧问:“怎么是你接电话,孟鹃呢?”
丁商玥看了眼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孟鹃,伸了伸舌头,结巴道:“孟、孟鹃喝醉了。”
“喝醉了?”陆君尧问:“你们还在勿忘我吗?”
丁商玥又扭头看了眼两颊通红的丁商宇:“不、不在,我们在梦湖国际。”
陆君尧站在别墅的大门口,他眉头锁着:“你哥那?”
“嗯。”
默了两秒,陆君尧说:“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接她。”
丁商玥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丁商玥看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不是说他从不先挂人电话吗..”
从御湖上园到梦湖国际有30公里的路程,四十分钟后,陆君尧穿着一身长及膝盖的黑色针织衫下了车,那么冷的天,他脚上是一双湖蓝色的浅口鞋,露了一圈脚踝在外面。
他全身沾了寒气,以至于丁商宇打开门的时候,肩膀微微一缩。
陆君尧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孟鹃呢?”
丁商宇敞了门,往旁边站了站,然后就看见一向礼貌加持的陆家先生连鞋都没换就越过他走了进去。
丁商宇勾着一边的嘴角,笑了。
“陆先生,”丁商玥对陆君尧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敢说一句混不吝的话:“对、对不起啊,孟鹃其实也没喝多少……”
陆君尧站在孟鹃歪倒的沙发边,扭头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红酒瓶,他面色微沉,但没有说话。
“陆先生..”
陆君尧把外套盖在孟鹃伸手,然后弯腰把她拦腰抱起,走到沙发尾的时候,他才看了一眼丁商玥,他本就个子高,穿了一身长款针织衫,衬得他身形愈加挺拔。
外人眼里的陆君尧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许是眼里沾染的冬夜寒气还未被一室的暖气所覆盖,这会儿,他目光凝了霜,“以后不要让她喝酒。”
话落,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倚门而站的丁商宇突然“嗳”了一声。
陆君尧没有转身,只微微侧了一下头,等他说。
丁商宇看着他的背影,摩挲了许久的唇的那两指停住了动作,他嘴角带了几分不太正经的笑,“上个月,我在风月看见你了。”
当时陆君尧正和一女人面对面而坐,那个女人他认识,是京市梁家的独女。
上上个月,他家老头子问过他对梁家有没有兴趣。
双手托着孟鹃的陆君尧静静听他说完后,这才半转过身子,一向温和待人的他,在今晚,眉眼一直都没有温度,他看着丁商宇,沉了音色:“管好你自己。”
车子没有熄火,上楼之前,陆君尧就把副驾驶的椅子放平了,副驾驶的车门也没有关,他给孟鹃系好安全带,把她挂到眼睫上的两根发丝给捏到了一边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车。
车里很暖,光线昏黄,半明半暗的脸上,他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暖黄的光线照在她脸上,灯光和她的脸一起融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低喃声从他嘴角溢出来:“为什么要喝酒?”他声音低得就快要听不见:“心情不好吗?”
平躺着的孟鹃把脸侧向他那边,咕哝了一句什么。
他没听清,俯身凑过去:“什么?”
她声如蚊蝇:“第一名..”他俯下的身子没有收回去,顿了几秒,听见她又一句:“我考了第一..”
他嘴角弯了稍许:“很厉害。”一如当年,他接过她手里的试卷时对她的夸赞。
靠的她近了,他能闻见她嘴里淡淡的酒香,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他眉心一簇,身体下意识往回缩了几分。
他眼睫微颤,靠回椅背的时候,他匆匆收回了视线。
距离地面16层之高的阳台,站了一个人,直到楼下的车灯消失在视线里,那抹人影才缓缓转身消失于阳台。
喝醉的孟鹃一路都在睡觉,在此之前,她从没有醉过,这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样子,让陆君尧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中途等红灯的时候,经常绿灯变红灯,他才恍然回神。
回到御湖上园,已是夜半,孟鹃还没醒,陆君尧便把她抱下车。
直到把她放到床上,他才轻轻唤她:“孟鹃?”
“孟鹃?”
她醉眼迷蒙地睁开,见是他,她便弯着眉眼笑了,还伸手抱住了他撑在床边的那只胳膊,小声地咕哝了一句:“陆先生。”
他的心,在这一秒,跳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她当小女孩一样地养着,直到她离开,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后,才发现,他一直以为的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
身体很软,身上很香……
他轻轻从她怀里把胳膊抽了回去,起身出了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瓷杯,他把瓷杯放在床头柜上,又轻轻唤她:“孟鹃。”
“孟鹃?”
孟鹃拧着眉“嗯”了一声,只是没再像刚刚那样睁开眼了。
他便扶着她的肩,把她扶坐起来,然后揽着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
“孟鹃,”他把瓷杯薄薄的杯沿轻抵在她的唇边:“喝点水。”
她没睁眼,但是很乖地张开嘴,小口小口的,喝了小半杯的水。
把她扶躺下去后,他没有走,就坐在床边看她,然后自言自语的:“是特地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原本他以为今年的生日要自己过的,他想过的最好的一种结果就是在明天生日的时候接到她一个越洋电话,听她说一句:“陆先生,生日快乐。”
那是他想过的最好的结果。
孟鹃房间的窗户朝西,高三的时候,陆君尧问过他要不要搬到二楼的一间朝南的卧室,她说不用,一周也就回来两天,而且她觉得能有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上了大学后,她住校,有时候半个月回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寒暑假的时候,她想打工,陆君尧也不让,直到大三陆陆续续开始实习,陆君尧才松了口,即便是松了口,也是把她安排到了陆氏旗下的一个分公司。
有时候想想,她好像一直被他庇护在他的羽翼下,久而久之,她也安心地接受他给她安排的一切。
以至于在去年生日的前一个晚上,她收到他送的一条项链,她才真正开始贪心,贪心着那条项链如果是一枚戒指……
睁开眼,孟鹃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嗓子里也干干的,她扭头看向窗户,再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
默了几秒,她才恍然回神,这是她的房间。
昨晚……
昨晚她和丁商宇都喝了酒,所以,是丁商玥送她回来的?
她撑着床垫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时,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羊脂玉瓷杯,那是陆君尧喝茶用的杯子。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声响,孟鹃这才收回放空的视线,穿上被放在床边地上被摆放整齐的粉色拖鞋,她起身下床走到门口,手覆在门把上许久,几个深深的呼吸后,房门才缓缓打开。
陆君尧正坐在沙发里喝茶。
他习惯上午喝茶,一泡、一喝,往往都要一个多小时,大一寒假的时候,孟鹃跟他学过一段时间,只可惜她悟性不高,耐心也不够,当时她还抱怨着喝个茶干嘛要这么复杂,他就笑笑,不说话。
孟鹃轻步走过去:“陆先生。”
她刚刚开门的时候,陆君尧便听见了,他抬头看她:“睡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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