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陆君尧都没有联系过孟鹃,而孟鹃也提前放了假,经纪人李姐让她初八直接去谷老师的音乐室练歌。
二月十二号是春节,十一号晚上7点,孟鹃刚躺上床没一会儿,楼下门铃响了,孟鹃第一反应就是陆君尧,她慌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到门口发现鞋没穿,又折回来穿鞋,等她慌慌张张下了楼开了楼下客厅的门,看见了院子外的人,透白的路灯下,陆君尧站在门口,一件长款黑色大衣,领口露出了白色衬衫,没打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孟鹃踩下台阶,跑过去开了门。
他一脸倦怠,风尘仆仆的样子让孟鹃心尖一疼。
“是出差了吗?”她猜到了,其实也不用猜,他每年年前几天都会出差。
他点头:“刚回来。”一下飞机就奔回来了。
他拿出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手里是两张机票:“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奶奶?”
孟鹃已经八年没再见她的奶奶了。她鼻尖一酸,视线从他的手里上移到他的脸上:“你是说……”
他笑着点头:“今年我们去你的老家过年。”他见孟鹃发呆也不说话,就点了点他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你再快去收拾,就赶不上飞机了。”
闻言,孟鹃猛地转身,没跑几步,她停住脚,扭头:“你要回去收拾吗?”
陆君尧摇头:“我在车里等你。”等孟鹃进了客厅,他才转身回到车上。
驾驶室里,方曲看着后视镜里在捏着眉心的陆君尧:“陆先生,你睡一会儿。”他快30个小时没合眼了,回来的飞机上也一直在处理电脑里的文件,从机场回御湖上园的一个多小时的路上,也一直电话不停。
陆君尧闭着眼,靠向椅背:“等孟鹃出来,你喊醒我。”
“好的。”
他是真的又困又乏,不过几秒的功夫,呼吸就均匀了。
等孟鹃收拾好出来,方曲轻轻开车门下了车,他接过孟鹃手里的行李箱:“孟小姐,陆先生睡着了。”
孟鹃“哦”了一声:“那我们轻点,别吵醒他。”
陆君尧睡得很沉,低垂着的黑密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灰色的扇影。孟鹃就那么一直扭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便扬起来了。
真好,今年不仅能和他一起过年,还能和他一起回老家。
到了机场,车子缓缓停下,随着电子刹车声音响起,陆君尧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一直盯着他看的孟鹃忙直起了后背:“你醒了?”
陆君尧看见她,眉心皱了一下,他看了眼窗外,竟然已经到机场了。
刚醒,他声音有点沙:“方曲,你怎么不叫醒我?”他语速虽平缓,但也能听出几分责备。
没等方曲开口,孟鹃就先他一步:“方先生要喊醒你的,是我没让。”
陆君尧没再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了。
“下车吧。”他开了车门,先下车,孟鹃跟着他也从车上下来。
方曲把后备箱的两个行李箱拿出来:“陆先生,那边都联系好了,等您到了机场,会有人接您。”
陆君尧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方曲弯腰:“陆先生、孟小姐,一路顺风。”
孟鹃笑着回应:“方先生,新年快乐。”
春运期间的机场,往来旅客密集,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有送别也有相聚。
之前去接她的时候,陆君尧没有发现,这会儿,头顶的灯光透亮,陆君尧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是染了颜色吗
?”乌黑乌黑的。
她扭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嗯,染了黑色。”她眨巴着乌黑透亮的眼睛,一脸期待:“还行吗?”
陆君尧点头:“很好看。”
他以前若是给她买了新衣服,孟鹃穿着试给他看的时候也会问他‘还行吗’,他也都是这么回答一声“很好看”。
他虽然待人礼貌温和,但真的很少夸人。
飞机是晚上十点半,从京市到周阳,坐飞机要三个多小时。
飞机停落周阳市已经过了凌晨,出了机场,一辆银白色的商务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跑过来,弯腰朝陆君尧鞠躬:“陆先生,一路辛苦了。”
陆君尧微微点头,男人将两人手里的行李箱接到手里。
车子从机场出发,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下了车,男人将行李箱拿下来,然后将一张房卡双手递给陆君尧:“陆先生,房间已经订好,是个商务套间。”
陆君尧轻“嗯”一声:“辛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不辛苦,这两日,陆先生如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男人说:“等下我把车停好,钥匙会放在前台。”
“好的。”
待男人走,孟鹃小声问他:“那人是谁啊?”
陆君尧简单带过:“是这边分公司的经理。”
孟鹃点了点头,跟在他身侧往里走,房间在16层,进了房间,陆君尧简单看了看房间,然后指着其中一间:“你住这间。”他把行李箱推进去,立在门侧的墙边,转身问她:“你要洗澡吗?”
孟鹃摇头:“我在家洗过了。”
陆君尧脱了身上的大衣,放在沙发扶手上:“那早点休息,明早我们七点走。”周阳市离鹃阳山还有一百多公里,开车要两个小时。
其实在飞机上的时候,孟鹃就想过一个问题,她面露纠结的表情被陆君尧捕捉到,他朝她走近一步:“怎么了?”
孟鹃抬头看他,踌躇了几秒才开口:“如果被我妈看见你,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陆君尧安慰她:“如果你不想让她看见你,我们就把奶奶接到镇上。”
那个生她却没有好好养她的母亲,说真的,孟鹃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过的很好,更不想让她知道她身后的陆君尧,陆君尧这个人,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站在那里,都遮盖不住他身上的贵气,她自己的母亲,她太了解了,若是让她知道她被那样一个有钱的男人资助,她会不远万里不辞辛苦找去京市!
带着这份顾虑,孟鹃快忧心忡忡到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已经起床并洗漱完的陆君尧敲了敲孟鹃的房门。
孟鹃也早就起来了,她在床尾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门打开,孟鹃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头发也窝成了髻,因为鹃阳山的路不好走,她来的时候带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她一身黑地站在门里侧,“陆先生,”她欲言又止。
陆君尧视线扫过她的衣服:“怎么大过年穿一身黑?”
孟鹃有她的打算:“到了娟阳镇,你就在镇里等我,我自己去山里接奶奶。”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她母亲徐春梅看见陆君尧。
陆君尧微微拧眉,他多了解她啊,他问得直白:“还是不想让你的母亲看见我是吗?”
孟鹃点头。
可不想让她的母亲看见他有很多种意思,他眼神稍稍暗了一点:“为什么?”
孟鹃直言:“我不想给你添
麻烦。”她的人生已经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她不想她的家人也出面打扰他。
可他说:“不麻烦的。”
孟鹃摇摇头:“你不了解我妈,她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她会缠上你的!”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
陆君尧突然微扬起了嘴角:“好,那我不去,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孟鹃想好了:“到了镇里,我坐车就可以了,很方便的。”
陆君尧便没再坚持,七点十分,他们从酒店出发,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镇里,陆君尧把她送到公交站点。
太久没回来,孟鹃在来的路上就一直看着路两边的变化。因为地理的原因,连绵的山脉让这个环在山里的小镇与外界有些脱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发展起来。
陆君尧在认真看着公交路线,一辆三轮车卷着尘土开过去,肉眼可见的白色粉末颗粒沾了不少在陆君尧的黑色大衣上。
孟鹃抬手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拂了拂,陆君尧扭头,笑了笑:“没事的。”
“这儿灰太大了,你上车去吧。”
陆君尧执意:“等你上车,我再走。”
到下面的小村庄,公交车五分钟一班,“嘀嘀”两声,一辆看着有些年头的红色公交车卷了一地尘土在旁边停了车。
孟鹃跟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后面:“那我走了,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陆君尧点头:“注意安全。”
公交车小,乘客多,孟鹃拉着头顶的拉环,朝车窗外摆了摆手。
陆君尧站在原地,看着行驶的车尾足足两分多钟才上了车。他没有找个地方歇着,而是开着车远远跟在了公交车的后面。
山里的冬天很荒凉,枯枝漫野的,若不是漫山的杜鹃还留着绿,真的是处处颓色。公交车开了近20分钟,红墙灰瓦的村庄一点点显现出来。
走的那年,奶奶62岁,如今八年过去,该是一头花白了。
公交车在一个石碑前停下,孟鹃下了车,虽然隔了这么多年,虽然土路被拓宽了,可孟鹃还是能清晰记得去奶奶家的路。
奶奶家离她家有半里路,孟鹃走着走着,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一想到她可以把奶奶接到镇里和她喜欢的人一起过年,她跑着跑着就笑了起来。
可当她看见记忆里那熟悉的木门上挂了一把上了锈的锁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见破旧的木门上方织着一张圆形的蜘蛛网。
隔壁突然一盆水倒出来,然后,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探出了头。
是孟春花大婶,以前对孟鹃奶奶还不错,孟春花上上下下打量着孟鹃:“你找谁啊?”
“孟婶,我奶奶呢?”
孟春花一愣:“你、你是……”
孟鹃朝她走近一步:“我是孟鹃。”
孟春花手里的大红瓷盆掉在了土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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