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再度寒冷,再过两日今岁又将过去。
元日将近。
一支不大的车队从东边缓缓行来。
安禄山一改往日的奢华之风,这次进京只有四辆马车,随行者数百人而已。
肥胖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车厢,只余方寸之地给严庄放着屁股。
安禄山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再次看向严庄问道:“这次的事情可有万全把握?若是弄巧成拙又该何如?”
严庄一捋胡须笑道:“只要主公按照我说的来办,机会至少有八成。”
“八成?”安禄山似乎有些不满,随着车厢抖动肥肉乱颤的脸再度严肃下来。
“主公,八成已是不少了。自古以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陛下对主公的信任即便不成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便好!”
心中的石头落地,安禄山也终于有闲暇掀开车帘子观察外面的冬景。
马车有些颠簸,一路沿着龙首渠向着通化门方向前进。
后面一辆车马车也拉开了帘子,是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
安庆宗和安禄山一样肥胖,所以安禄山并未将他定为世子而是选了次子安庆绪。
安庆绪心机深沉体格强健,由他做自己的继承人安禄山也会放心很多。
当然安庆宗也不想做什么少帅,他大腹便便的身体里装满了诗词歌赋。
纵然他写的诗狗屁不通但他却引以为豪,因为下面的士卒将官都夸他的诗比李杜二人更“绝”。
安庆宗长满肥肉的脸上满是憧憬,听说父亲此行入京是为他求娶皇室公主而来。
一想到自己可能娶到一位公主,他嘴边的口水也禁不住流淌下来。但他觉得凭自己“满腹经纶”,随便赋诗一首肯定就会有许多的公主愿意下嫁于他。
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畅想起来迎娶公主之后,二人纵情山水弹琴赋诗的场景来。
就在通化门的北侧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营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庆宗看着那处若有所感,诗词随之脱口而出:
冬日小营立通门,
营中有着数千人。
一身银甲率前站,
眼前麻雀落纷纷。
“哈哈哈,大公子此作真是好诗啊!”对首坐着的范阳大将蔡希德抚掌大笑起来。
安庆宗受到蔡希德夸奖喜形于色。“真是如此?比之李白那首关山月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大公子此诗堪称千古绝唱,能和您比肩者恐怕只有屈原了。”
“屈原?他不配和我比,现在我最大的敌人还是李白,只有他做的诗偶尔能超过我。”
“大公子所言甚是。”
安禄山也注意到了这座营地,他隐隐看到一银甲军将正带人在营地里忙前忙后。
营地外也有不少穿着粗厚衣服的人正在给道路打扫积雪。
安禄山也是久历战阵之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群对生命失去渴望的人。
如果使这些人训练成兵,披坚执锐列阵而战,那会是怎么样一支军队?
他安禄山想要这些人!
“派人去问问这是谁的营地?”安禄山对着马车外一名亲随说道。
亲随应喏,转身跑向一个路边摆摊卖着汤饼的老汉。
不多时那人又跑了回来对着安禄山躬身说道:“大帅,那老头说这是定远侯李光的营地。”
“李光?………是他!”
两年前他曾在长安见过此人两面,当时此人不文一名。
区区中郎将还是殿前封赏,现如今李光已经能和他安禄山平起平坐了,都成为了皇帝眼前的红人。
看着安禄山握紧的拳头,严庄忍不住问道:“大帅和此人有仇吗?”
安禄山又瞥了那银甲一眼,冷冷言道:“无甚仇怨,只是莫名觉得此人碍眼!”
“我听密探汇报说,此人因为禁宫救主已被皇帝收为义子。”
“什么?你为何不报与我知晓?”
安禄山眼中顿时充满了嫉妒,在武将之中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跟自己一起受到皇帝宠信。
昔年王忠嗣受宠他就曾屡屡给他使绊子,现在王忠嗣终于倒台却又冒出一个李光,这如何能不让他愤怒?
皇帝居然还收他做义子,和当年的王忠嗣一样。
安禄山妒恨交加,他更怕李光介时同样身兼四方节度使,那他大唐第一帅的名头又会被抢走。
“非是卑职不告诉大帅,而是您忘了!”
“我忘了吗?什么时候说的?”
严庄苦笑道:“那夜您醉酒之前。”
安禄山闭上眼睛仰靠在车厢上,懒得理会严庄,同时收敛眼中的情绪。
“大帅可想给此人一点颜色看看?”严庄捋须笑道。
“以大谋为主,在长安动手若是被人查出只会让皇帝对我心生反感。”他还没忘记此行入京的真正目地。
“大帅忘了养在通济坊中的那几人吗?”
安禄山一个机灵想了起来,若是让那几人出手想必李光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猛然睁眼看向严重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大帅勿急,且让卑职思量一番,到底是对付他的家人还是对付李光!”
安禄山冷冷的瞥了严庄一眼。“对付他的家人有个屁用?他无父无母妻子没了还可以再娶。”
“就给我对付李光,金吾卫是他的人最好不要在城内动手。”
“是,且容属下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安西,碎叶城。
在失去了落雕都督李光后,整个碎叶大城似乎再度恢复了原样。
城中多方宗教整日打打闹闹,搞得新任碎叶兵马使贺娄余润头疼不已。
更令贺娄余润忧心的是,最近河中地区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
西域诸国整日扬言要替石国报仇,就连新倒向大唐的吐火罗,其态度也变得模棱两可。
正在贺娄余润忧心忡忡之际,几名骑马的汉子护送着一辆马车再度进入了碎叶城。
张仪清看着依旧喧闹的街道,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两封密信。
她在昭城已将一封信交给了荔非元礼,现在她要去送这第二封信笺。
马车在长安酒楼停下,一名汉子向着碎叶牙庭而去。
不多时,碎叶刺史郑祎带着两名随从赶到了长安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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