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前。
元日过后，没几天便是大唐一年一度最隆重的上元佳节。
李光除了元日那天，其他时间大多还是住在营中。
自进入这座营地以来转眼便快到两月，囚徒们对于这位打下碎叶的定远侯也渐渐熟悉起来。
并非想象中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传说中的西域英豪。
他也和普通人差不多，一样放屁打嗝，一样吃饭睡觉，偶尔还会脱掉皮靴挠挠发痒的脚丫子。
他尤其喜欢听人讲故事，普通人的故事！
“宋三娃，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故事？”
冬夜篝火下的营地格外寒冷，亲兵与刑徒都各自围坐在火堆边取暖。
李光坐在几名囚徒旁边听他们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宋三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思绪再度回到了三年前的一天。
在河东同样是寒冷如彼夜，大雪纷飞！
宋三娃的与婆娘成亲不久，夏逢干旱冬又大雪，他们只能沦落到附近的城里讨口饭吃。
三娃每日会在铁匠铺子里替人帮工，婆娘则是替人浆洗衣物。
虽然苦了点但还能勉强活下去。
但上天并未眷顾三娃这样如蝼蚁般的普通人，婆娘突患重疾他们却连看病抓药的余钱也没有。
三娃只能每日做两份工，休息的时间寥寥无几。
终于能给婆娘找大夫看病了，但却为时已晚。
即便三娃回家将田地都卖掉，带着婆娘四处求医，也已然无果。
婆娘离他而去………
三娃还在低头讲诉着后来的一切。
南霁云往燃的噼里啪啦的篝火里添了几根木柴，他不善言辞自己也曾历经磨练，但南霁云也喜欢听这些普通人的故事。
每夜李光在听那些人讲述之时他都会来到旁边静坐以待。
但握紧的拳头里满是汗水，南霁云知道这是他为保护大唐普通百姓而做出的承诺。
马抱元初到京师，正和张巡坐在远处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
曹承衍正缠着雷震教自己刀法。
旁边的赤铁摩挲着妻子临走时送的小物件件，脸上流露着憨直的傻笑。
夜已渐深！
八名黑衣人从春明门外不远的镇子朝着营地奔来，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春明门与通化门都是长安的东边城门，靠着龙首渠相距不远。
一路奔行八人终于看到了前方的营地。
几名守职的士兵正靠着营门说话，趴在不远处偶尔能听到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声。
当先一名黑衣人挥了挥手，几人朝着一侧寨墙而去。
或许是身处长安，营中囚徒也还安份，当职的守卫不是很多。
营地有前后两门，中轴对称，为首之人犀利的眸子径直看向位于营地正中的仓库。
“六人去寻李光，一人随我去点燃仓库。”那人声音嘶哑仿佛喉咙被炭火灼烧过一般。
语毕之后，八名黑衣人应声而动。一路翻墙进寨动作熟练无比，显然这种事情做过不少。
建营之时李光并没有搞什么特殊，他的营房和其余众人相差无几，这给几名黑衣人增加了难度。
六人穿行于营地的各处阴影中，找个半晌终于发现了一间门口站有亲卫的房门。
其中一人便左右挥了挥手，六人再度分散朝着那处迅速摸去。
另一边，为首那人带领手下顺利来到仓库旁边。
两名守仓士兵似乎发现了身后的阴暗里有什么动静，不待他们上前查看两柄锋利的刀刃便露了出来。
两名士兵正欲大呼示警，但两名黑衣人的大手将他们的口鼻死死的捂住。
寒光闪过，二人应声而倒。
黑衣头领摸了摸怀中的火折子轻轻的推向仓库的木门。
他的动作很慢，木门只发出丝若蚊吟的“吱吱”声。
对着手下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外把守，黑衣首领独身进入仓库。
吹亮手中的火折子，仓库中的各种物资还余大半。
一只只整齐的麻袋堆放在仓库的各处架子上，顺眼无比。
“我闻落雕都督李光现已收复碎叶，大丈夫也。今欲前往北庭效之，苍梧兄可愿同往？”是他挚友宇文决一年前的临别之言。
“宇文兄先请一步，日后若得高升萧某自当来投。”
黑衣头领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眼中锋芒毕露。
“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定远侯得罪了！”
锐利的眼神已经看到了存放油料的木桶，他拿着火折子正欲前行。
“叮铃叮铃………”
尖锐的铃铛声于耳畔传来，在漆黑安静的寒夜里异常刺耳。
萧苍梧顿时停住身体看向脚下黑绳系着的无数铃铛。
他的视线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灯火，前面还有两道一模一样的绳索，在漆黑无比的仓库里肉眼难以分辨。
“是什么人进了仓库？”
“你是谁？”
外面传来大吼与武器碰撞的声音。
“哼！”
萧苍梧冷哼一声，如猎豹般几跃便掠至油料桶边。
几只木桶上各用纸张贴着大大的一个“油”字。
他将火折子向着油桶扔去，转身欲走。
仓库再度黑暗，没有任何火光。
萧苍梧神色凝重，挪动的步伐顿时一僵。
转身向着木桶探手而去，手指沾染了油料桶里的液体。
“是水？”
“好你个定远侯啊！”他苦笑一声朝着仓库门口飞掠。
营地里第一声大叫传来，李光便已苏醒。
他正欲披上袍子，却突然察觉有异。
房门瞬间打开，两只弩矢朝他疾射而来。
李光来不及去披衣服，枕间宝刀应声出鞘。
雪亮的寒光将室内映的煞白一片，两只弩矢叮当落下。
门口狭隘，一人双持短刃朝他扑来。
而他后方之人复又重新去装填弩矢。
一寸短一寸险，那人直接朝他怀中飞扑，两把短刃寒光闪烁。
李光还未遇上过这种搏斗之法，他不敢大意当即侧身避开了那人的扑击。
持短刃之人也未料到李光身法居然如此敏捷，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撞向了床后的木墙。
他顿感屋中亮堂起来，眼中金星乱窜！
不去管撞的七晕八素的那人，李光虎吼一声提刀朝着还在装填弩矢那人疾步而去。
雪亮的刀刃在瞳孔中不断放大，但它在即将斩落之时却被一柄长剑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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