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马夫不住抽拉缰绳,没了行人的朱雀大街可任由三辆马车并驾齐驱,宽阔无比。
车后跟着一队骑乘驿马的府兵,他们顺着皇城根一路北向万年县衙而去。
马车一路前行,车内之人不时伸出手拉开车帘看着外间的街道。
月朗星稀,天际些许阴霾也无。
但吉温的内心却是惊疑不定,他的猜测虽然荒诞离奇了一些,但这已经是最大的一种可能了。
“可如果真的是他,吉温却想不出来他这么做的理由何在?”
若贸然进宫将这个猜测说与皇帝,别说皇帝不信,恐怕整个长安的人都会说他吉温疯了!
为了防止疯癫之人殃及无辜,李隆基当政初期便在全国几处大城之郊设立了风疾坊。
他吉温官做的好好的,自然不想被加以风疾之名。
如果说还有一人信他的话,那便是李泌。这也是他不直接进宫而是选择去万年县衙的原因。
自担任万年县令以来,李泌破获的陈年旧案不在少数。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算找到证据,只有证据确凿才是关键所在。
马车稳稳停下。
“府尹大人,万年县衙到了。”
吉温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带着府兵直入衙内而去。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这里似乎经历过战斗。
随便拉过一名负伤的金吾卫询问,他直接到后衙来寻县令李泌。
还未等李泌与裴旻行礼,吉温劈头盖脸便问:“彼辈入套了?可有抓到活口?”
然而答案让他失望。
后衙的空旷地上摆了整整三四十具尸体,其中两名黑衣人已然各自吞丹自尽。
吉温上前,两名衙役主动将尸体上的白布扯开。
凝视片刻吉温说道:“他们不是关中之人?”
李泌点了点头。“观其面相身材应该为蜀中人士,而且此二人绝非一般的游侠或者死士。”
“其身手了得,手掌及大腿内侧各有老茧,卑职猜测他们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脱离了战场的老卒。”
“你且随我来,我有事要单独与你讲。”
吉温不再理会两个死人,他和李泌两人入到一处班房之内。
听吉温讲诉了蝉蜕化羽之事,李泌悠悠说道:“卑职以为大人这番猜测贸然听来确实有些荒诞,但此案进展至此或许这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可能之一,我们或可直接去搜寻证据。”
“他已然死去,这证据又该如何收集?”吉温看着属下李泌,他对办案不甚内行。
李泌微微一笑,昔日在嵩山修道近十年让他的气态异于普通官吏。
“羽化之蝉尚有壳蜕,已死之人总该留有坟冢!”
吉温暗自点头,不得不承认李泌办案确有心得,此言正中要害。
但李泌的下一句话却让吉温猛然一惊。“但凭此人雨夜害命以及深藏不露的行事作风来看,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出手。”
“你的意思是今天便是最后一刻了吗?”
“应是如此,可他的目的倒地为何卑职却猜不透。”李泌皱眉说道。
他也办过不案件,凶手或因寻仇或因劫财,亦或是总有一些不得不杀人害命的理由。
最初李泌以为幕后之人与匠作大监范成礼秘密私铸恶钱,除了以恶钱谋利之外或许也有将京畿道这潭水搅浑的目地。
但案发至今李泌却有了不同的看法,但却也更为疑惑起来。
查案时不怕对手出招,只要出招就一定会留下破绽与痕迹。此人动机不明不露锋芒,让他这个办案老手也有些束手无策。
吉温背负双手在板房内来回踱步起来。
对手若真在今夜异动,但己方却不知道他将落子何处。
恶钱风波尚未完全平息,现在长安若是发生大事恐怕他这个京兆尹与手下两位县令都要担责。
片刻,吉温转头向李泌问道:“事情刻不容缓,你认为该如何来办?”
“卑职建议,我们今夜便去让皇帝旧宅搜查。”
“明日一早便即刻入宫,请旨开此二人陵墓,查验其尸。”
“好,带上金吾卫我们现在就去金城坊!”
走西内至安福门,金城坊已在眼前。
李隆基看着这座坊,昔日他的几位兄弟大多被安顿于此。
刚登机时,政务若遇拿捏不准之事,心情烦闷之余,他会出宫来此坊间和诸人叙旧并请教兄长与胞弟们的意见。
兄弟几人在禁苑同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却天人永隔物是人非!不由使人心中唏嘘不已。
宵禁之时,能叫开坊门的除了重大事件之外,便只有金吾卫与京中三衙,但皇帝游离在一切的秩序之外。
传至今日,宵禁的模式也逐渐灵活起来。
一些王公重臣亦可凭借自己的权威叫开坊门,收受行贿悄悄将人放入坊内之事也在不少。
干牛卫上前叫开了金城坊门,李隆基、安禄山与干牛卫鱼贯而入。
老迈的坊丞和一群坊丁战战兢兢的上前问安,李隆基只是摆了摆手便直接朝着自己大哥“让皇帝”李成器的旧宅而去。
金城坊内民居不多,也就少了其他坊那样彻夜不闭的风月场所。
在宵禁之时,虽然不允许随便出坊,但依旧可以在各坊之内呼朋拜友,寻花问柳及饮酒品茶。
金城坊内尽是皇家作坊与亲王旧邸,街道上更是没什么人走动,显得冷清无比。这恐怕是整个长安人数最少的一坊了。
天际朗月不知何时已入中天,如辉月光泼洒大地。
清风徐来。
坊间的阴霾与黑暗,在真龙莅临的此刻似有退散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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