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好看。
好看到彭淑想欺负欺负。
她点了点头,“是呀,我不喜欢你。”
皇甫耀凝视着彭淑的脸,好看的脸,无比严肃,像是在说真的。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呢?”
他憋着嘴巴问,一副想哭的样子,似乎只要彭淑说出个理由来,他便要放声大哭,除非改口说喜欢。
偏偏,彭淑就不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理由。”
“哇……!”皇甫耀幼小的心灵,像是被一把剑戳穿了一样,大声哭起来。
他哭得可爱,大大亮亮的眼睛,泪眼花花的,让人更想欺负了。
彭淑啧啧啧了几声,“不像个男人,更不喜欢了。”
当即,皇甫耀瞬间收声,吸着鼻子小声抽泣,抽得小小的身体都要站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欺负弟弟?!”
皇甫光从外头冲进来,指着彭淑质问。
似曾相识的一幕,彭淑慢慢转身,目光落在那个愤怒指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前世一张熟悉的脸,与少年的脸慢慢重合,她有些恍惚。
原来当年那个满身郁色,怀才不遇,指着自己骂的太仆寺员外郎,竟有这般嫩的时候。
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再次见到他,他已在太仆寺养马,满身暮气,酒醉熏熏。
那时他说,“太后!你不用我,不过是因为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有母亲陪伴,嫉妒我有母亲护持!你没有,所以你贬我来养马!”
彭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听了这话是何感受了,只记得眨眼间,便将他贬去三千里外的地方挖矿。
而现在,他还是指着自己,说她欺负人。
“呵。”
她冷笑一声,“我就欺负他怎么了?你能拿我怎样?”
皇甫光不知她竟坦然受之,半点没辩解,愣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支吾道:“母亲说她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们,你欺负一两次,我们可以原谅你。”
“真是高高在上。”彭淑语气冷下来,“我不需要你们的原谅,阿影,尤妈妈,回国公府。”
瞧,有娘的孩子,就是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说原谅你,而她说不出口。
阿影和尤妈妈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下去收拾东西了。
“你……你……你不讲理!”皇甫光见彭淑站起来便要出门,当即便拦在她面前,“你惹哭二弟了,我只是说两句,你为何就要走?咱们又没深仇大恨,阿娘说,有误会,解开便可。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你在教育我?”彭淑蹙眉,深深地蹙眉,不悦两个字就差写脑门上了。
皇甫光吓一跳,连连摇头,“没有,可你不能走。”
“小子,我想走就走,你拦不住。”彭淑不客气地一把将他刨开。
皇甫光被刨了个踉跄,险些栽倒,不过他身手敏捷,很快便站定了,继续拦着。
“过两天母亲会办个诗会,你在诗会上亮相,说自己一直在皇甫家,别人才不会说你坏话。若你现在回彭家,无声无息的,谣言是不会止住的。”
彭淑微愣,她还在乎自己的名声?
或许她小肚鸡肠了吧,他可能真的在乎,但不信他在乎!
不过,不管信与不信,她都是不在乎的。别人说什么,与她何干?整日关注别人说自己什么,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她都摆烂了,还在乎名声?
“谢谢,不用了。”彭淑又想刨开他。
这回皇甫光学聪明了,抱住彭淑的手,拖着他大声嚷道:“不准走不准走!”
皇甫耀见哥哥这样,也有样学样,抱住彭淑另外一只手,全部重量托在手上,让她寸步难行。
彭淑无语了,这都什么人?
“淑儿,你……你听母亲的,先别走。”
郑梓依得消息急匆匆过来,拖着彭淑的两兄弟也立刻放手,站在院门口,当起了拦路虎。
“淑儿,坊间关于你被掳走的消息越传越凶,你听母亲的,先在这里住着,待我办了诗会,与大家解释一番,谣言自然就散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一方面是真的想给彭淑肃清谣言,另一方面,是想借此借口,弥合一下母女间的隔阂。
望着她温柔的脸,彭淑有瞬间想要就此母女和睦,可她做不到。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浮现这些年,无人依靠的苦楚。
不管她走到哪里,别人都会用怜悯的眼神看她,然后私底下嘲笑她是个娘不要的孩子。
彭家从小就告诉她,她是被生母抛弃了。
诚然,这些可能不是她的错,可让她忍不住怨愤。
无数次,若不是她机灵,恐怕早死了,哪里有她今日认女儿的场面?
思及此,一句诛心之言,脱口而出,“我爹说,吴氏才是我的母亲。”
郑梓依满是期待的眼,在听到这句话后,迅速暗淡,人也如行尸走肉般,霎时没了活力。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撩动她的青丝,枯寂和落寞,近乎写满全身。
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皇甫耀,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话太重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母女俩就这样,各站在院子的一端,凝望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彭淑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这句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可,她倔呀,绝不愿认错的。
“彭淑,不管你认不认,她都是你的生母,是给你生命的人。过去种种,皆不是她的错,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求你孝顺她,也不求你将她当母亲看待,可就算是对一个关心你的外人,这样说话,你不应该。”
皇甫严突然回来,他一身紫红官袍,端的是威严稳重。
听到夫君的维护,郑梓依暗淡的眼,波涛汹涌,泪眼不受控制的落下,可却还是微笑着拦住皇甫严,摇摇头道:“没事,是我不好,没尽到母亲的责任。”
“夫人,她今年十六岁,你给她做的衣裳,都有一百六十套了!你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有一百六十台了。你除了没在她身边,哪一样比别的母亲少?”
皇甫严心疼妻子,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心口,轻轻地安慰。
彭淑愣住,衣裳?嫁妆?
这些,她都不知,从来不知。
可,就算这些真的做了又如何?就可以弥补她这些年受过的苦吗?就可以抵消她说过的那些诛心之言吗?
“皇甫大人。”她嘲讽冷笑,“你有什么立场说我?不要以为你配合贤王说我在你皇甫家,我就要对你们感恩戴德。若不是贤王,你们怕也不会管我吧。怎么?现在开始要求我感恩戴德了?”
皇甫严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彻底激怒彭淑,他登时闭嘴,不愿多说。
“姐姐,母亲每年都给你做衣裳的,已经做了好几大箱子了。我和哥哥的衣裳都是府里的绣娘做,而姐姐的,是母亲亲手做的。”皇甫耀道。
他的声音还有些奶,听起来可爱极了。
可那又如何?
她心里就有气啊,就是怨呀,让她马上放下所有芥蒂,她做不到!
“真是好感动!”她嘲讽道,“我被人害得快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做衣服?做两件衣服,我就不被人害了?我被人嘲笑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做衣服?做两件衣服,我就可以不被嘲笑了?你有苦衷,就可以弃与我于不顾!然后,我现在长大了,你凭着几件衣服,和一句苦衷,就要我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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