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远远地便瞧见跪在乾清宫朱红色门阙前的傲然坚定的身影。
她心一惊,走近时,站在容宴身旁的容勉正在劝阻他:“先别跪了,你伤的这么重还是赶紧回屋疗伤吧。容宴,你听我一句劝,否则伤口红肿溃疡,你连命都没法保住。”
黄昏时的寒气阵阵,吹在容宴背上的鞭痕上,他身影晃了晃,“不,没有得到陛下的许可之前,我不会起。”
容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容宴后背的衣裳因为被鞭子划破,露出其下的点点肌肤,他皱着眉头说:“可是你衣衫不整,若是被旁的女子看的,便是失贞,连名声都无法保全,届时不会再有女子娶你。”
容宴一怔。
额头因为伤痛而沁出的汗水坠落。
他淡淡地说道:“是么?那又如何?”
反正他此生,也从未想过要嫁人。
“起来吧,莫在朕宫门口跪着,像什么样子?”
苏烟解下披风看似随意地一挥,却稳稳当当地将容宴笼罩。
“跟朕来,别以为跪个几个时辰朕就能轻易地原谅你犯下的重罪。”
“是。”
容宴脸上血色尽失,他攥紧了苏烟的明黄色披风,起身之时却因为双腿无力,径直地向前倒去。
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身。
苏烟身上尚未散去的桃花香侵入他的鼻息。
容宴晃神,闻得有些呆了。
谢恩的话语还未出口,容宴便见苏烟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指尖颤了颤,他垂下眼眸,讥讽自己,原来…不是为了扶他么?他刚才怎么会产生如此荒谬可笑的念头?
跟在苏烟的身后,容宴脑海中昏昏沉沉,那桃花香竟残留在他鼻息间,经久不散。
容勉见苏烟抽走了容宴的佩剑,忍不住为他求情:“陛下,容宴对陛下忠心耿耿,容勉请求陛下饶他一命。”
苏烟淡淡地说道:“看朕的心情。”
寝殿的大门在容勉面前缓缓关上。
殿内只有容宴与苏烟二人。
苏烟一转身,那容宴竟然又跪了下来。
“微臣惹摄政王殿下不快,罪该万死,望陛下责罚。”
她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从储物空间里找出一只药膏,看着他背上的伤口轻声问道:“疼么?”
容宴并未犹豫,“不疼。”
苏烟笑了笑,“你可知在朕面前撒谎是欺君之罪,要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微臣不知。”
“那朕再问你一遍,伤口疼么?”
容宴迟疑了几秒后,答:“疼。”
殿内的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容宴低着头,只知苏烟离他越来越近,他不知苏烟要如何责罚他,她如此在意的摄政王因为自己而生气,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在苏烟蹲下身,冰冰凉的酥麻感从背后传来时,容宴一惊,抬头,与苏烟之间仅有几公分的距离。
他不禁道:“陛下…”
苏烟的神情很认真,原本英气锐利的五官忽地添上了几抹柔情。
容宴对此感到了万分的不可置信。
他怔愣着注视着苏烟的脸,无比享受陛下为他抹药的半寸时光,心中贪恋,只渴望这一切不是他的一场梦。
后背的疼痛感在渐渐减轻,冰冷舒适的感觉从伤口处蔓延。
苏烟含着笑意瞥他一眼,淡淡地命令道:“喊疼。”
“什么…?”容宴清冷淡漠的眸光呆滞,竟没有领会苏烟的意思。
“啧。”苏烟失笑,语气宠溺了些,“怎么傻傻的?假装朕现在在打你责罚你,你是不是该有些反应?”
容宴的表情看起来更傻了,他愣愣地问:“陛下不责罚微臣吗?”
苏烟忍俊不禁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容宴原本冷淡疏离的面容蓦地多了些许的憨态。
苏烟收回手,愉悦地说道:“这便是朕的惩罚。”
指腹磨砺的触感还未从容宴的脸颊上消散,容宴不解。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对他的惩罚?倒像是...一种赏赐来。
苏烟接着说道:“赶紧喊疼,不然外面得起疑心了。”
容宴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僵硬地喊了一句:“疼!”
苏烟:……你能喊得再假一点吗?
算了,想到之前他被段鹤轩用鞭子抽时也不发一言,此刻出声倒显得刻意。
苏烟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琉璃杯盏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她抽出长剑,天子的威慑力从其冰冷的语调**泄:“疼?你伤朕的鹤郎时,可知他也会疼?”
一脚将摆落整齐的红木椅踹飞到墙上,殿内剧烈的碰撞声让在外的宫人也吓得一颤。
看来皇上当真是动怒惩治了容宴。
容勉在门外焦急得走来走去。
他甚至还听到了容宴在喊疼,这皇上得是用了多重的刑罚啊?
这么多年来,在营中练武时,就算是与下手从不仁慈的师父对打,容宴也不曾喊过一句疼痛。
他想为容宴求情又怕惹皇上不快。
殿内的声音渐渐停下。
苏烟推开殿门,眉宇间尽是不耐:“传膳,朕今日心情不佳,让宫人把饭菜送至殿内。”
容勉悄悄地往苏烟身后看了几眼,殿内一片狼藉,也不知容宴怎么样了。
“没死。”苏烟淡笑,“不过是半残而已,朕还没有那么心狠手辣。”
“那…”容勉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进殿将他带走?免得他在皇上面前又惹皇上不快了。”
“他怎么能走呢?他可是朕的贴身护卫,得时时刻刻地在朕身边保护朕不是么?”
“可是他的伤……”触及苏烟氲着薄怒的目光,容勉跪在地上,“是微臣逾矩。”
宫人很快将晚宴送进了苏烟的宫中。
其中一名小侍多瞧了几眼容宴,确保苏烟确实对他下了重手,才放心地退了出去准备等下去摄政王宫中复命。
苏烟屏退了全部的宫人。
“傻愣着做什么?朕为了你可连布菜的宫人都赶走了,你还不来给朕布菜?”
听她的话,在宫人进来之时乖乖地躺在地上装奄奄一息的容宴立刻站了起来。
他走到苏烟的身边,局促地问道:“陛下想吃哪一道?”
苏烟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紧盯着容宴的脸蛋瞧:“这桌上可有你喜欢的菜?如实回答朕。欺君之罪朕能饶恕你一回,可不代表能宽恕你第二回。”
这般傻乎乎,可爱又听话的狗男人,她盯着瞧了许久,瞧得容宴脸直发烫。
他不敢看苏烟饶有趣味的眼神,只得看向摆满了一桌面的菜,这些菜大多他都没见过,也不认识,只好选了一道自己认识的菜。
“微臣喜欢那道水煮牛肉。”
苏烟余光瞟了一眼水煮牛肉上漂浮着的辣椒,不悦地说道:“受了伤还想吃那些辛辣刺激的?朕不许,换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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