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忌拍拍衣袖,整一整领口,正襟危坐,感觉就像刚刚进门一样。
“在公布有偿咨询的规则之前,我先就之前的某些胡说八道发表一下声明:我从不对无偿提供的咨询负责。很多东西,你要自己做出判断。以后万一出了差错,别赖到我的头上。”
隔了许久,三昆才回过神来,“你还真是个黑律师,只得好处,却不用负责任。”
田忌并不理会,只是瞥一眼三昆的双手,淡淡地说,“等你掌心的痣一颗颗长熟了,你就会明白得好处的人是谁了。”
接着,他清一清嗓,继续声明,“还是再次重申我的身份,我是个律师。不能飞檐走壁,不会上天入地,所以,我不能教给你任何东西。那么我靠什么安身立命呢?”
“替人捎个口信什么的。”三昆有点不耐烦的接着茬,他想如果这个四眼田鸡什么都帮不到他,那多费口舌也是枉然。
“咳,兄弟,你这话倒还真不全错。但你考虑过没有,为什么人家要托我给捎信呢?”律师从兜里掏出快麂皮来擦着眼镜,小眼眯缝,目光却依然犀利,“对了,有烟么?大清早的,我有点乏了。”
三昆于是摸出那个装烟卷的纸盒了,翻开盖子递了过去,田忌瞥了一眼,看看他,摸起一根衔在嘴上,“兄弟,从哪儿搞得好东西?”
“顺的,觉得比一般的香烟口感好,你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烟么?”三昆自己也燃上一支,一边嘬上一口,很满意地看着猩红的烟头。
听着这话,四眼在那边扑哧一声差点笑喷了,“你还真是个书呆子,还好我只是个律师,不是条子。”然后看着三昆莫衷一是的表情,又是一通怪笑。
田忌对着天花板喷出一口烟雾,“好了,快把你那口感好的正货收起来吧,我们言归正传。我不介意你现在对我的看法,因为总有一天你也会需要有人捎信的。而且你一定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脉广的路路通。”
“好吧,那你总能告诉我,这个容器该怎么装东西,我又怎么知道东西有没有装进去呢?”三昆把那件皮具提起来又放下,然后学着律师的样子,十指交叉,搁在文件夹上。
“把你的皮夹子给我。”田忌冲着三昆勾了勾手指,还在三昆捏着皮夹犹豫时,已经被律师一把夺了过去。
田忌就当着三昆的面,拉开皮夹,取出里面的一刀钱,在手里一卷就开始飞快地数起来。少顷,点钞完毕,田忌将钱分成两半,一半放回皮夹,一半直接揣进自己包里。
“这是干什么?抢劫啊?”三昆有点怒不可遏,虽然这也是他的一笔不义之财,可也是自己的保命钱。还没捂热了,就被这个黑心的家伙直接拗了一半去。
“咨询费啊,否则我吃什么,喝什么。我的收费标准很简单,1秒钟十块钱,今天初次见面,给你打个折好了。你现在也不宽裕,这里有八千块,我拿走一半,给你提供十分钟的咨询。”田忌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120个字一分钟,我绝不拖泥带水。”
三昆的一只手伸在空中,现在也只能撩一把空气回来,他也从来没试过提着别人的脖子谈条件,只能泄了气坐回来,“好吧,如果你还是胡说八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连本带利一起吐出来的。”
“哈哈!这还有点魔头的样子。”律师推了推眼镜,说道,“那我就帮你指条路。”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只放在两人当中的文件夹一合,撸到一边。
“先把你那个简单的问题放一放。前面我们说过了‘乱世纪’,现在就来说说‘混世纪’。”开始计时收费的田忌换了一副正经八百的腔调,“有人的地方,就会创造历史,乱世纪如此,混世纪也是一样。在乱世纪走向衰落的时候,混逐渐成了人们生活的主流。混,不再是地痞无赖、流氓混混的专利,而摇身一变,成了一种智慧而且高级的活法。”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这个魔世主现在狗屁不是。”田忌用夹着烟的手指指三昆,又指指那个夹子,“所以,我的建议是,与其为这件破事伤神,你还不如先从怎么混学起。”
“照你的说法,现如今的混混也要跻身上流社会了?”三昆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前世所有的价值观。
田忌将烟头往玻璃杯中一丢,“是混,三点水一个昆,想想你的名字,三昆先生。”
“我怎么有一种要被你带上不归路的感觉?”三昆依然在小心提防这个四眼胡说八道。
听着这话,田忌在那边嘿嘿一笑,略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量,“怕什么?不疯魔,不成活。你已经是魔了,当然要放开手脚,先让自己疯狂一把。”
从三昆的神情,看到煽动的语调有了效果,田忌继续补充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从古至今,真正的得大道者,都是身居闹市,日日混迹于凡尘俗世之中,最终修得正果。所以,学会怎么混,是你当下首要的大事,你必须立刻去做。”
田忌将一只手按到文件夹之上,“你混得越明白,这道题目就对你越简单。到时候装满这个容器,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这些,田忌的眼神又是在镜片后面一阵闪烁,“魔世主大人,你的好戏,才刚刚开幕。”
“噌!”的一声,三昆竟然站了起来。他双手握拳抵住桌面,那张苍白的脸上也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的神情,欠身鞠上一躬,“田律师,田大哥,请你给我指条明路吧!”
田忌满意地压一压手,示意他坐下,回应了一个响亮的“好!”字。
“万事开头难,开个好头尤为重要。老家伙选在外环大桥对你动手,一定有他的考虑,我要是你,肯定先回到那里去找答案。据我所知,树浦区那一片,全魔都最杂碎的混混都聚在那里。你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身份么?从那里开始,我相信对你而言要容易得多。”
律师显然一副对世道很熟悉的样子,“不管什么事情,掺和一脚进去,找机会入个伙,你就可以上路了。”
三昆有点不解,“入伙?那算违反我和魔王的契约么?”
律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就算你现在是猛龙过江,也不可能强过地头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家主子应该比我明白吧。”
“更何况,你现在只是要找一块踏板。这次,我是真的要你做一个混混了。”田忌语气坚定地对三昆说:“打架斗狠已经不是混世纪的王道了,不过,如果你连斗狠都不会,还怎么出来混?”
听了这席话,三昆又困惑了,“绕了一大圈,不还是个混混?”
田忌早就猜透他的心思,摆一摆手,“没那么简单。混,本来就是个江湖字,当然就没有比江湖更适合混的地方了。难道你想再回到写字楼,从一个小职员做起?就算你真想,你这张脸也不允许吧。”
一语中的,三昆只能无言接受。
“那里鱼龙混杂,能更快地摸到混的门道。虽然难免凶险,但很适合你这个隐形人。老魔头用这鸡肋的技能来约束你的内心,但使用得当,反倒能帮你增添几分神秘感,这在江湖中立足是很有用的方法。”
这番话倒好似点醒了一直茫然中的三昆。他握紧自己的拳头看了看,前世做了一辈子的本分人,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现在一把年纪了,居然要学做混混了,还真是旦夕祸福,当初干嘛不说自己想做太上老君呢。
看到三昆有点入门了,田忌指指他身上这套衣服,“去找到你这身行头的主人,一个小白脸,医药大亨的败家子。传这个消息给你,是让你尽快弄到点钱防身,下次请我,也不至于那么寒碜。”
三昆听得这话,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摸出那把车钥匙来,“呃,你那么神通广大,能告诉我这台车子跑到哪里去了么?”
田忌翻翻眼皮子,“已经告诉过你了。”又是说得三昆一头雾水。
“最后一个消息,明天下午三点,死人巷的火葬场,那里有一个你的追悼会,你该知道我指的是哪里。”看着三昆有点匪夷的脸色,律师有点得意的拍拍自己的公文包,“不要怀疑我的消息,否则我怎么敢拿你的钱,魔世主大人?”
田忌开始套上他那只银色腕表,再次整整衣领,“到钟收工,还有什么要问的?”
看到三昆无语地拍了拍那只文件夹,他才忘神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呵呵,不好意思,忘了还有这件小事。”
三昆见着律师把现在关乎他性命的头等大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整个人都有要垮下去的感觉。
“两句话就能交代清楚。收集人情世物时,文件夹不要离身。装了东西,分量自然会增加,就这么简单。”律师已经站起身来,将衬衫在裤腰里掖好,“还有出了这扇门,你之前喝高了之后的幻象,都是浮云。”
三昆听得一知半解,跟着站起来,想伸出手去道个谢客套一下,律师已经走离了位子。
“兄弟,最后的忠告,等你找到了朋友,你的敌人也就离你不远了。”
说完这些,田忌往头上扣了一顶搞笑的鸭舌帽,伴随着玻璃门的叮当一声响,兀自离去。
三昆瞅瞅外面,现在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经历过这次会面,他的心情也像这天光一样,愈加沉重起来。未来有一种黑压压的未知感,就堵在他的面前,让他异常地无助。
他抬眼再次看着那块“难得混沌”的匾额,心中尽是苍凉的影子。
从混沌拉面馆里走出来时,手上又多了个大皮夹子的三昆一点也不轻松。他真希望这份沉重只是因为自己一夜没有合眼,但显然,他现在根本是毫无困意。
再次坐进车里,他也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直接用GPS定位了外环大桥,他现在最好连怎么开车都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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