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a市耸立的高楼霓虹灯亮起, 璀璨绚丽,宽大的街道车流拥挤,打扮精致的小白领急急忙忙穿梭在地铁站和公交车间。
远离繁华的市郊, 人流渐渐减少, 在这里,比大商场里的西餐火锅更为火爆是的一家家路边摊和街边小店。
十二块一份的炒粉丝除了蛋还有几片瘦肉, 粉汤只需要九块, 十五块一份的快餐就能吃饱, 三块钱一份的酱香饼还能买.....
天色渐深, 下班的白领刚赶到出租屋附近,准备随便凑合一顿,“罗家快餐店”顾客变多, 一家人开始忙起来。
罗母在后面炒菜,罗父在店里卖肉,大女儿罗兰正黑着脸,冲着站在一旁收拾的二女儿罗雨舒骂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个碗不要这样收, 你是猪脑吗?”
罗雨舒垂着眸,没说话, 还没把碗往桶里放,突然就被罗兰挤到一边,对方一脸不耐烦:“不要添乱, 赶紧去端菜。”
“嗯。”
罗雨舒往厨房走,身后还传来罗兰对罗父抱怨的声音:“看看她,死气沉沉,做什么都不行,当初我就说不要让她去上学, 我看读书都读傻了。”
罗雨舒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又像是没有精力理会,手微微收了收,也没反驳。
“行了。”罗父见客人在,出声制止。
罗兰把碗筷丢在桶里,发出剧烈的碰撞声,以此宣泄她的不悦。
“叔,我要一份炒青菜,再要十五块的鸭肉。”一位清瘦的小伙子往店里走,对着罗母开口说。
“今天下班有点晚。”罗父笑着说,一边说着一边熟练把鸭肉往称上放,挥动菜刀切肉。
“是啊,最近都加班,赶项目。”小伙子回,脸上也带着疲惫。
“打包还是在这吃?”罗父扯过白色塑料袋,套在铁盘上,抬头问。
小伙子叹了口气:“打包。吃完睡觉,这里离公司很远,明天得早起。给我打包份汤,谢谢叔。”
“行!”罗父三两下就把肉装在铁盘上,将塑料袋往上拎了拎,圈上几下打上结,丢在一边后又扯下一个塑料袋开始打包酱汁,“菜还得现炒,要等一会。”
“打包一份汤对吧?”罗兰快速走过来,神色与刚刚完全不同,脸上堆着笑,“我给你打包。”
“谢谢。”小伙子长得还算清秀,扶了扶眼镜。
罗雨舒从后厨把菜端出来,放在角落的大叔桌上,罗兰就冲她说,“一份青菜打包,让妈不要放辣椒。”说完,她又冲着小伙子说,“我记得你南方人,不吃辣椒,我妈也记着呢。”
小伙子面对她的热络腼腆笑,又道了谢。
“我知道了。”罗雨舒走到冰柜前,从上方取下一个塑料筐,开始拿青菜。
罗兰依旧笑眯眯冲着小伙子说:“要等一会,很快就好。”
小伙子不善言辞,点了头就往外走,罗兰看着拿着菜往后厨走的罗雨舒,又冲罗父吐槽:“从昨天回来就没说话,她就跟个哑巴一样,我看啊,她考研就是为了逃避,不想工作。”
“别人都去工作半年了,她就想你和妈养着,从家里白拿钱,考研也没考上,谁知道是不是在考?还是故意躲着拿去生活费乱花。”
“再说了,她读研出来都几岁了?到时候找不到工作,还白花了三年的钱,读书有什么用?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
罗父眉头凝缩,罗兰又放下狠话:“你和妈就等着害她吧,要是找不到工作,大家都笑话你们,笑话我们全家。”
话落,她又往一边走,瞧见走出来的罗雨舒,顿时拉了脸,扭头走到一边,还不忘道:“炒青菜好了吗?”
“妈正在炒。”罗雨舒把菜端给客人,又扭头往后厨走。她走到楼梯口,把口袋里毫无动静的手机拿出来,打开聊天界面。
上面是她发的一大段一大段话,季淮一个字没回。若是往上翻,基本都是她在讲,他回得很不及时,有时隔几个小时,有时第二天再回,或者干脆不回。
无论她说什么,他的解释就是忙,很忙,真累很累,要么就是回一两个字。
罗雨舒眼底泛上失落,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他有没有吃饭,刚要打字,罗兰就从店里走过来,见此当下就冷声骂:“店里忙得很,你居然躲在这里玩手机,客人都等着,青菜到底好了没?!”
“我去看看。”罗雨舒收起手机,往后厨小跑。
“对家里没有一点贡献,做什么不行。”罗兰再次强调,阴阳怪气又嫌弃说,“书呆子。”
.....
罗雨舒把炒青菜端出来,主动让到一边,罗兰又笑眯眯帮那个小伙子打包,小伙子接过饭菜道了谢,从后门穿过走向楼梯口,上了楼。
九点过后,人渐渐少了。
罗兰坐在餐馆里,无聊刷着手机,美其名曰看店,罗母开始打扫后厨卫生,罗父收拾,罗雨舒在小巷里洗碗洗盘子。
这个天气水很冷,她戴着厚厚的手套依旧冷得直哆嗦,脸上却面无表情,洗好了碗,又去打扫卫生,拼命找活干,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罗父见她这个样子,把原本的话咽回去,见罗兰已经上了楼,只是叹了口气跟她说:“考不上就找去工作,大学生不能待在家,街坊四邻也会说闲话,年轻人出去多见见世面,没钱就跟爸说。”
罗家是本地人,早些年运气好,罗父帮人干活,老板没钱结账,就给了他市郊这块小地抵债,攒了一辈子的钱盖了四层楼。一层开个小饭馆,二层三层出租,四层一家人住。
一层有三个房间,一个房间租一千块,租出去五间,也算一笔进项。罗家除了两姐妹,还有一个小儿子刚上大一,考的学校也不错。小儿子是掌中宝,没吃过苦,打扮潮流,是个特别能花钱的主儿。
大女儿罗兰没读书,初中就想辍学,拿了笔小钱给她开店,却卷了钱和一个小混混私奔,后来又灰溜溜回来,性格强势脾气躁。
二女儿罗雨舒能读书,但她不善言辞,两口子有点重男轻女,生下二女儿的时候失落,很快又生了小儿子,多少有点不在意老二,他们思想落后,说不上是优秀的父母,但也不太糟糕,马马虎虎。
“在找工作了。”罗雨舒低声回,默默又往后厨走,见没活了,这才上楼。
罗母也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悄悄跟罗父说:“这孩子怎么回事?”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加快了上楼的步伐,渐渐没听着了。
*
四楼是两室一厅,一个房间里住着罗父罗母,一个房间是小儿子罗宏住,客厅隔了个单间出来,放了张双人床,以前是罗兰和罗雨舒一起住,现在罗兰不愿意和她住,去楼下住了单间。
小隔间很小,只够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但她很满足,终于有自己的小空间,哪怕再拥挤。
从小被欺压谩骂,在这个家,好像没人在意她的存在,除了妒忌她考上大学的罗兰,也没人对她太糟糕,像野草般顽强生长着。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失眠的夜晚。
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到了后半夜,心率不齐,呼吸急促,紧接着头疼欲裂,还是睡不着,莫名其妙躲在被窝里哭。
一遍遍看着手机,季淮还是没回她。天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
罗母和罗父一大早去买食材,鸡肉鸭肉是小商贩做好送过来,利润小,大肠猪蹄咸鱼酸菜等小菜得自己做,还得菜洗菜煮饭,事情不少。
罗雨舒下楼帮忙,罗父让她先吃早餐,并告诉桌上有粉汤,她赶忙去吃完,就在小巷子里洗菜,正把洗好切好的酸菜拿到厨房,就听到罗兰对罗父罗母说:“当初就让你们不要让她上大学,早点出来工作,你们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书都读傻了,上大学出来工作都找不到,还不如不上。”
罗兰刚说完,就看到罗雨舒从里头端着菜走出来,到底有些心虚,原以为对方要质问,就连罗父罗母也尴尬,拼命想着要怎么阻止,却没想到罗雨舒什么话都没说,默默把菜放在冰柜里,又往后走。
罗雨舒心情是波动,这件事她第一次知道,没想到罗兰会恶毒到阻止她上学。
是啊。
上大学有什么用?考研考不上,工作不好找,她现在自信心也受到波动,不想争辩。
罗兰见她默不作声,又继续说:“大学生要是找不到工作,去端盘子,让人笑掉大牙.....”
罗父见她说话过分,稍稍阻止。
罗兰觉得不公平,还委屈上了,闹起来说:“我说错了吗?上个月她就说找工作,还没找到,读书就是没用,白读了。”
“她去学校不会光顾着谈恋爱了吧?在家干活就偷懒,拿着手机和男人聊天,什么活还不是我干?她就知道周末就回来做做样子。”
“我多累啊?她有过贡献吗?凭什么在家里的就是我?受苦受累的就是我,爸妈你们就是疼她,疼小弟。我没人要,活该受苦受累,老大活该被欺负,就欺负我,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我是捡来的吗?”
......
她说着说着无比委屈,看向罗雨舒都咬牙切齿起来,还抹着眼泪。
罗父头疼,生怕再继续下去鸡飞狗跳,无奈让她折腾谩骂发泄,罗母也劝她少说两句,只能和稀泥。
此时。
市郊的另一间出租屋内。
季建辉正在打扫卫生,蔡珍走到小屋前敲门:“小淮啊,起来吃早餐了。”
半晌后,季淮打开门,头顶鸡窝头,眼底惺忪:“妈,好不容易休息,您能不能让我多休息休息?”
“妈做好早餐都热一会回了,不吃早餐伤胃。”蔡珍柔声说。
季淮珉了珉唇,往洗手间走,洗漱好后,出来吃早点,吃了口粉条:“妈,味道有点淡。”
“妈给你拿酱油。”蔡珍连忙要往一边走。
“不用,我去拿。”季淮说着站起来来,长腿往厨房走。
蔡珍站在一边,还有点愧疚解释:“妈刚刚盐放少了,怕太咸,吃太咸不好。”
“嗯。”季淮点头,表示理解。
“吃完早餐再去休息。”蔡珍这么说,又指着桌面,“妈买了梨,便宜又甜,一会吃一个。”
季淮:“下午再吃。”
蔡珍坐在一旁,斟酌了下才出口:“工作很辛苦吗?领导有没有为难你?同事好不好相处?”
“没有,挺好。”季淮说着又吃了口面,好一会又低落说,“感觉读大学也没用,大家都是靠关系,领导的亲戚就有好几个,不过没关系,努力嘛,我现在要毕业了,得努力挣钱养你们,不然你们养我有什么用?”
闻言,蔡珍面露难过又无力,季建国赶忙也走过来,对着他说:“慢慢来,年轻人能挣几个钱?我和你妈能养活自己,我们虽然没挣多少钱,但也有给你存钱,留着给你买房结婚。”
“你们能存多少钱?房价又高,留着自己养老就行了,我没那么不孝。”季淮严肃强调,话语里十分孝顺,“我不想吸血啃老,能结婚就结,对方看不上我就算了,得娶个对你们好的,不然我不结。”
“什么叫吸血啃老?”蔡珍不赞同这个说法, “这都是爸妈应该做的,都是为你了,不要这么想。”
季淮吃完面条,她赶紧起身,拿过季淮手里的碗,“妈来洗。”
他也没拒绝,重新坐下来。
季建国又是语重心长与他谈,说到家里还有多少钱,省一省过几年能给他凑齐三十万,让他不要有负担,季淮表示不想听,又从屋里拿出自己买小一号的上衣,交给季建国去试一试。
对方心疼,让他去退,他不去,直径走回房间:“明天加班有加班费,我想去加班,能多挣点钱,我先去睡了。”
蔡珍跟过去,帮他把房间里的衣服拿出来,准备给他洗。
房门一关,两口子总觉得愧对儿子,又在商量着能不能多赚点钱,平日吃饭就多省省,恨不得帮儿子把生活上的琐碎事都处理了。
屋内床上。
季淮把手垫在脑后,看着开裂发霉的天花板,对于外头传来的讨论声,他不用听都知道在说什么。
就算他嘴上说着再不要,最后的钱都归他,话还是得说的好听,才能让人心甘情愿付出。
季父季母是外省人,带他来这里干苦力,两人都老黄牛,一辈子为他奉献,家里虽不富裕,但他这人命好。
吃穿不愁,本来不是什么读书料,遇上了罗雨舒,她帮他补补课,居然上了当地的一所重本。
他从小就有点小聪明,当时不流行说什么pua,只是他之后在内观自己的时候发现,不就是他这种人吗?什么五步法,打压孤立跟踪....还是收费打造人设,都弱爆了。
浑然天成的pua大师要做到润物细无声。
说白了,他这种人天生感情冷漠,精致利己主义,一切为了他个人利益服务,接近罗雨舒有目的,死心塌地追求,因为他想要变成学习仔,想要她帮他补课,靠着她,上了一所重本。
上了大学,得谈恋爱,罗雨舒长得不差,有些肉肉又白。男人嘛,还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对她嘘寒问暖,竭尽所能满足她需求,无条件呵护她,很快就能发生关系,有固定的性伴侣。
他对她好得都能骗过自己,就是得到一个新玩具,这个玩具有新鲜期。而他又这种人太会看人,给罗雨舒买点东西,对方就要加倍还,吃饭也抢着结账,想换手机的时候只需在生日前无意提一嘴就行,再给她送个便宜的礼物,下次对方就能分期给他买。
起初接触罗雨舒,是她学习好,他喜欢学习好的人,仰慕又呵护,很快,他也考上了,大学里学习不重要,又喜欢她的身体,身体玩了几年,又腻了,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时候,没兴趣了。
为什么要故意打压?很没品,他只需要无意打压,而且要有度,还要软硬皆施,让她左右摇摆,不断处在崩溃边缘。
缺点放大,优点放小,得到的不算优点。自大傲慢的他从来不曾在内心肯定过罗雨舒,当然,不仅仅是她,他从不曾肯定过任何人。
作为一个精致利己主义,他可怕就可怕在会来事儿,想得到大便宜,他会吃小亏,在朋友眼里幽默风趣,阳光开朗爱笑,不拘小节,长着一张好皮囊,有点小聪明,善于学习。
最重要的一个点,他会反思和内观,前期会控制成本投入,后期慢慢收回来,能及时调整战略,过于早熟和冷漠自私。他天生慕强,对自己还有点要求,对别人要求更苛刻,满足不了他胃口的人,或者已经被吃掉的人,就要被丢掉舍弃。
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供养者”。第一个是父母,蔡珍和季建国一辈子为他而活,勤勤恳恳攒了钱给他买房子,他会娶回来另一个“供养者”替他生儿育女,父母照顾孩子照顾他的生活,继续奉献剩余劳动力,妻子赚钱外加当生育机器。第二个“供养者”是罗雨舒,助他考上大学,在大学里当性伴侣,替他省钱,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在这段期间,他会很努力很上进,提升自己,也会很专心爱她,当他提升之后,这个“供养者”也被吸干血,没有什么让他觉得有兴趣的点,该丢掉了。
出了社会,就该有下一个“供养者”出现。
但他没有想到,丢掉她的时候遇到麻烦,冷暴力是解决分手最好的方法,他对她事情不再感兴趣,冷漠,无视,和之前细心呵护形成反差,罗雨舒无法理解,被他折腾得小心翼翼又卑微,为他说的一句话磋磨半天,精神恍恍惚惚。
其实哪有那么多揣测?就是没兴趣,没价值,心情好回一句,心情不好懒得理,赶紧分手得了,对她不再给予肯定,无意的漠视就是最好的打压。
罗雨舒考研失败加上被罗兰嘲讽,找工作又屡次被骗,活着很累。他给了太多光明,又亲手把她推入深渊,就在罗兰最后一次诋毁谩骂后,精神不堪重负的罗雨舒最后跳楼了。
有没有抑郁症无从得知,这可让他吓了一跳,记者都介入采访,他在学校里出了名,工作也丢了,毕竟年纪小,还是很害怕,躲到别的省才渐渐淡忘,重新开始生活。
他的一生过得不算坎坷,“供养者”总会出现,不然就广撒网,只要面子功夫到位,总会有,骗来结婚生个孩子,长时间后对方会有所察觉,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说不上好,但也不坏,就这么过着,被他吸血压榨过着。
开始之初就得把对方捧得高一点,拿下之后再慢慢提要求,有时候不用提要求,表现出自己不高兴就好,或者假装把压力背到自己身上,总有人会来分担。这仿佛就是一场游戏,他是那个终极玩家,不断在涉猎,去掠夺更多他感兴趣还没拥有过的东西。
蔡珍最后得了癌症,为了不给他添负担,回家不再治疗,季建辉也同意了,蔡珍死后,季建辉继续发挥剩余价值,替他攒了十几万才病死。
他不会心疼,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被“丢弃”,习惯了别人为他奉献,面子功夫做的再好,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
后来,他研究了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人格缺陷,天生掠夺,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狠人,也不会打心眼里爱别人,一切行为为了取悦自己,不过是个“幸运”的可怜人。
鉴于他情感的障碍,系统给他注入了一丝温情。
*
“叮。”
季淮放在桌上的手机,罗雨舒又给他发了消息,“睡醒了吗?”
透过话语都能察觉到她的姿态很卑微。
“嗯。”他打了个字。
见他回应,罗雨舒快速发过来一句话:“我心情不好,能和你打个电话吗?”
发送成功后,她握着手机内心忐忑,死死盯着屏幕,心跳也急促起来。
那一头回:“我要睡了。”
她眼底倏然黯淡,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嗡嗡。”手机震动。
季淮:为什么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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