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回来时, 一进屋,赵清月就撑起身子,他快步走过去。
“祖母怎么说?”她问。
“没说什么。你既然有了身子, 就不用去请安了,天气也冷,不用折腾。”季淮坐在床边。
“嗯。”她知道老夫人不可能那么体贴她, 不过这一切也不重要, 左右也是他顶着。
季淮:“还难受吗?”
“恶心。”她说着, 柳眉又皱起来。
秋兰从门口进来,手上端着一碗大夫开的滋补药。
“我来。”季淮接过碗。
赵清月看着黑漆漆的药汁, 出声说:“我不想喝这个,我想喝酸梅汤。”
季淮用调羹舀着药汁:“喝了药,我让他们去熬,一会就能喝。”
“奴婢这就去厨房给夫人煮。”秋兰含着笑,说着就往门口走。
盼了好久的小主子就要来了,最高兴的就属她们这些陪嫁丫鬟,生下小主子, 看谁还敢对他们家小姐指指点点!
季淮把温热的药汁递到她嘴边,赵清月张口喝下,喝了好几口, 她抬头看向他,嘴角上翘。
“笑什么?”他停下动作。
他这么一说,赵清月眉眼更是弯成一轮弯月,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细声软语:“等明年,我给侯爷生只小狐狸。”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大夫说的时候, 她还蒙住了,只觉得神奇。
她的肚子里有侯爷的骨肉了。
“大夫说你体寒,得好好养着,万事都要小心。”季淮说的时候,话语有些担忧,温声又道,“日后行事也要稳重,汤药按时喝。”
赵清月立刻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眉宇间舒展,又继续喂她:“快些喝完,一会凉了不好入口。”
她喝完后,季淮把碗放到一侧,刚转身回来,脖颈就被人圈住,软香的一团往他怀中靠,他本能伸手抱住,赵清月昂头望着他:“我有了身子就不能伺候侯爷了,老夫人那边上次说给你纳妾.....”
“不提这事儿,我已经回绝。”他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打断。
赵清月似乎没有料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不给你添堵,加上你身子不好,胎像也不稳,更不应该为这种事烦心,”季淮低头看她,徐徐又道,“你若不喜,那便算了,之后也别提了。”
此话一出,赵清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几次动了动嘴唇,斟酌许久,最终才道:“侯爷不觉得委屈吗?我就像个妒妇,那么小心眼。”
她知道老夫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安排,自己还没心理准备,原本是想说让他等她胎像再稳一点,不要这么着急就纳新人,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有何委屈?你若看不惯,不要就是了。”季淮面不改色,倾身去扶她,“大夫说要多休息,躺着睡会。”
赵清月顺着躺下来,一直看着他:“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爹爹没有纳妾,却也有通房丫鬟,侯爷的后院一个人都没有,放眼京城,好似没有只有他的府邸最冷清了。
偌大的侯府,除了小厮和丫鬟,就没几个人了。
季淮给她拉了拉被子,看向她有些浅笑:“夫人想我怎么做?”
赵清月瘪嘴,看着他嘟囔:“我自然是不想侯爷纳妾,但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指定说我不贤。我刚怀上孩子,就要被丢到一旁,心里失落也很正常。”
他沉吟片刻,也理解她:“是我不想,与你无关,所以日后这事就不提了,你好好养胎,养好身子。”
她见他眼露怜惜,又软着声可怜兮兮道:“可难受了,前几日就有些难受,想着还能忍,就没往这方面想,侯爷不在身边,也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心都压着难受。”
季淮知道她在装惨,却也知道她体寒虚弱,身子指定不太舒坦,更加心疼担忧。
赵清月见自己目的达到,又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掌,故作坚强:“不过就算再难受,我也是欢喜的。”
他温和良善,日后是一定不会辜负她与孩子。
“少受累些,府里的事情,我让李管家多担着。”季淮已经细细在说安排,“做账的事情也交给可靠的人,看着点就行,不必逞着亲力亲为。”
“好。”她笑着点头,乖巧可人。
……
赵清月本就体虚,又属于头三个月,院内的人都小心翼翼,季淮也有空就来陪她,时常在屋内忙事务。
自从那日后,她也不舒服,恶心想吐越发严重,吃不下睡不着,眼下都有了淡淡的紫青,整个人蔫蔫,让人战战兢兢。
她只要说想吃些什么,秋兰立马就去厨房,等做好端过来,她又没胃口了。
“这刚做好的山药糕,热乎乎的,小姐你好歹尝一块。”秋兰捧着糕点,不断说着。
“瞧着就反胃。”赵清月蹙着眉头,把头扭到一边,说着还伸手捂了嘴,秋兰见此,连忙把糕点撤下。
以往胃口很好的人,如今是瞧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吃不下,瘦了一圈。
“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再让厨房做。”秋兰好脾气哄她,“想吃一口都行。”
赵清月想了老半天,最终只摇了摇头。
“要不,再去睡会?”秋兰又说。
“天天就是躺着,都快发霉了,身子骨都要躺软了。”赵清月站起身来,秋兰又连忙去扶,她不让对方扶,“我又摔不着。”
“大夫说得好生养着,小主子来得多不易啊,小姐一点轻心都掉不得!”秋兰还板着脸,对她说教了起来。
赵清月听这话耳朵都能听出茧子了,一天能说个八百回,她瞧见正在走进来的季淮,脸上一喜,起身就往对方走去。
“走慢些。”他对她说。
“一个两个,真把我当废人不成?”赵清月气呼呼,朝他走去的脚步却没停。
“谁敢把你当废人?你不得上房揭瓦啊?”季淮轻笑,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侯爷!”她轻哼。
季淮笑,牵着她往一旁走。
两人刚坐下来,小厮就来通信,说宫里的张公公来了。
皇上和赵贵嫔都赏赐了不少补品,赵清月前去谢恩,略微诧异,张公公又和季淮寒暄了几句,言语间,也很是看好。
等对方走后,她看向季淮:“皇上应当是格外看好侯爷,侯爷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上次回国公府,贵嫔也与他透露一二,不过后宫不能参政,对方也只是听皇上说了一两嘴。
“夫人既然开了口,我自然尽力而为。”他半开玩笑说。
“我和孩子可要跟着侯爷享福呢,侯爷当然要努力。”她扯着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眸与他对视,说得十足认真。
季淮被她逗笑,揽着她的肩往回走,语气关切:“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
……
两人的谈话声不断传来,杜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克制着酸楚的情绪。
小香走过来,对她说道:“厨房那边说,要先准备夫人的午膳,今日的菜多了点,姑娘的菜要延后小半个时辰。”
“凭什么?”杜湘脱口而出问,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赵清月怀了孩子,身份金贵,侯府上下都在紧着伺候她,宫里和赵国公府都派人送来不少好东西,表哥也紧着她。
就差一步,上次她若是不让表哥走,她现在或许就是表哥的妾室了,是她错过了时机,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
小香看着她眼里透露着厌恨,也被吓住。
杜湘又收敛神情,僵硬道:“我问的是为什么?表嫂不舒服吗?”
小香也快速反应过来:“夫人胃口不好,侯爷想让她多吃些,让厨房做了好些菜,要耽搁点时间。”
“既然这样,除了等也没办法,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杜湘转身就走。
说白了,她寄人篱下,连个身份都没有,人家给什么吃什么,半分不满都不能有,也不配有。
她讨厌这种感觉!
有了这种心理,厨房送来的菜,她通通吃不下,总觉得下人也看不上她,根本就是在拿捏她。
老夫人上次与季淮对峙后,也绝口不提这件事,她向来无实权,没底气,见季淮态度强硬,所以也选择不再说这件事,最近也开始有意无意说起她的婚事。
看样子,是想把她嫁出去。
*
书房。
季淮正坐在案桌前,手上拿着一卷书,贴身伺候的小厮走了进来,汇报道:“侯爷,杜姑娘今天早上通过厨房的小厨买了三两栀根草。”
听言,季淮从书本中抬头,挑眉看过来。
“栀根草和夫人汤药中的麻草相似,与麻草不同,为大寒,且和药材中的知子相冲。夫人如果服用,那是大忌,胎儿可能会不保。”小厮继续说。
季淮放下书本,眼底骤然变冷,许久没说话。
这一世很多事并没有发生,他原本只想把杜湘送出府,各自相安无事,侯府给她拿出一笔丰厚的嫁妆,也能保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也算是个交代。
前世他并没有查出什么,只当赵清月多想了,但还是留了一手,密切关注杜湘,没想到还是被他查出来了。
季淮薄唇紧抿,放在案桌上的手收紧,寒着声道:“看着她,夫人这几天先别用药。”
“是。”
小厮出去后,季淮将前世的事情细细回忆,赵清月曾歇斯底里让他再细查,求求他再查查。
他怎么也查不出来,原来问题出在了这。杜老爷子是村里的半个郎中,杜湘来侯府投奔的时候,还带来了好几本医书。
细微的用药不会立刻出现症状,等到病发,药渣已经倒掉,再动动手脚,到时候根本无法查。杜湘比他想的还要有野心也狠心。
*
翌日。
杜湘支开了小香,来到了厨房,里面还传来淡淡的药香味。
午时的厨房没什么人,她以往时常来做糕点,洗菜的老奴看到她还打了声招呼,对方出去后,她看向煎药的砂锅。没有犹豫太久,她便拿出藏着的栀根草,走到一边,快速拿起锅盖就丢了进去,随后合上。
栀根草性寒,估计放个几次,赵清月这一胎又怀得艰难,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流掉了。怀上就不易,若是这次流掉,下次怀上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若是被大夫说再也怀不上,看她怎么办!
到时候,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要么休掉她,要么纳妾,而她就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成为侯爷的妾室,比成为任何一个寒门进士的妻来得划算,尤其是见季淮这一次的态度,让她更加坚定要留在侯府,日后她过得不会差。
杜湘方才还有些惶恐慌张,一想到这个,一颗心又定下来,等着吧,她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趁没人,她转身快速走出门。
前脚刚出门,看到不远处长身而立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无表情,黑眸里却带着极致的阴冷,杜湘面色顿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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