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班这样的行为,确实该罚。”
将手中纸条放在坐边案几上,院长韶伦面色平淡,并未如其他夫子所想一般怫然作色。
“院长,那该如何罚之?此风不可涨啊!”
刘夫子情绪激昂,恨不得立时劝了眼前院长亲自下场,直接揪了几个始作俑者过来,今日就逐出书院,杀鸡儆猴。
“先不说如何罚,我只想问问,这昇甲和宣甲之间的比试,你们之前可有知情?”
院长压了压手,冲刘夫子淡笑一记,让他勿再激动,转头问向其他夫子。
“这倒未曾注意。”
“却是无甚风声。”
几位夫子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他们平日授课完毕也就离开,除了课业上的问题,并不会同学生再有什么交流,至于比试这事,真的是就一点也不知道。
院长一捋胡子,待要说话,此时坐班室的门被敲响了。
刘夫子告了声歉,转身走去开门,心道还未下课,又是哪个夫子被学生气了回来,谁想一抬头,看到门口竟是站了两个学生。
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愁眉苦脸。
正是段宏达与黎长兴。
“你们是?”
两个学生只是来寻褚夫子的,谁想坐班室门一敲开,里面坐了一屋子的夫子,开门的还是院中以古板出名的刘夫子,登时惊的腿都要软。
“我、我们来寻褚夫子。”
还是段宏达胆子大些,他迅速的一抬头,视线越过刘夫子的身后,巧巧就见了立在里头的褚夫子,随即心下微微一定。
只要找到机会与褚夫子单独认错就行。
“寻褚夫子?”
刘夫子眉头一竖,“现在还未下课,你们倒是哪个班的,这时候来寻夫子,可是有何要事?”
段宏达还不晓得他们做下的事已经被众位夫子,甚至是院长都知晓了,还试图要请人出来,说是有事情汇报。
而这时储静走了过来,在刘夫子疑惑的眼神中,将两个学生引进了屋内。
黎长兴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院长,纸条便是从此子手中拿到。”
储静一句话,不仅让众夫子眼神一凛,更是直将黎长兴给炸晕了。
院长?
什么院长?
他迅速瞄了一眼面前那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心道这莫不就是沁缙州学院长,前任吏部尚书,官至三品大员,却毅然辞官远游的天下名士韶伦?!
不止黎长兴,此时就是段宏达都觉满背冷汗,两股战战。
这回真是没好果子吃了!
两人战战兢兢的对着屋中居于上首之人执了记学生礼,从始至终,目光仅停留在对方素色白袍的下摆,眼神丁点不敢乱飘。
“你二人不必紧张。”
温和嗓音传来,并无想象中的严肃与威厉,反倒让人心生亲近之感,黎、段二人心中莫名一松。
黎长兴更是大着胆子又瞄了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名士,只见对方五六十的年纪,颌下三缕清须,气质高洁、眉目却是温润,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毫无不满与责怪之意。
“可来说说你们是何故要如此行事?”
韶伦循循劝之,声音平缓清淡。
“身为君子,读圣人书,该当知晓此事不对才是。”
两个小秀才不禁面露愧色,低下头去,只凝视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他们早已知错了,但现下更担心的是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
一旁刘夫子最持圣人之道,在他眼里,与赌之一字沾边就是堕落,此时又见两个追魁祸首出现,更是心中激愤难掩。
“院长,还当将此二人于院中除名才是,也好一正学风!”
这话一出,黎、黎二人猛的抬头,又见院长韶伦阖眼不语,未有应答,登时面无血色,不禁眼眶含泪,急忙辩解:“我二人虽是开下赌/局,可未有沾染金银,只以书册、经义为彩,无有玷污州学学风的心思,还请院长大人明鉴!”
“哼!现在不染金银,以后可也不一定,你们心已不在学业上,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刘夫子根本不听二人解释,只拱手又要恳请院长下了给他们除名的决断。
“好了好了,你们且都不必激动。”
韶伦此时已是心里有数,他抬了抬手,让刘夫子不用再说,又递了个眼神与储静,让他先带两个学生出去。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众夫子都是不知院长何意,具是立在一旁,面有困惑。
直到储静再又回归,韶伦这才浅笑说道,“咱们州学得高祖皇帝亲自下令建立,自大盛开朝以来,如今也二百年余。”
“可我自应招成为州学院长之后,长久以来观这学中死气沉沉,优秀学生虽有上进之心,可其余学子却是混沌度日,寸步不前,实在可惜。”
“而我沁缙州本就与江南那等文风圣地迥异,每逢科考,能入二三甲之人都是寥寥无几,更遑论一甲及第了。”
“各位可觉可惜、可有遗憾?”
韶伦捋了捋颌下清须,缓缓站起,环视了眼周围众位夫子,又再出声,而此次却一反往日温文儒雅,反是语意激昂。
“是我沁缙州之人天生愚钝、还是江南之地更为人杰地灵?”
此言振聋发聩,众夫子不免垂首深思。
他们当然不认为沁缙州的学子与江南的差到哪里。
只是他们平日教学虽是认真,也有几分劝学之心,可到底下面学生家中条件不同,天资迥异,若是学生自己并无上进之心,光靠了他们日日来盯,却是再也不可能教出什么人才。
这无关夫子水平,只与风气相关,毕竟沁缙州还是从未出过一个大儒,也无百年书香世家的传承,到底根基薄了些。
“这……”
刘夫子迟疑一声,看向淡然浅笑的院长,面有难色。
“我等是想一改这学中风气,可如今您也看到,这群学生,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所以必须要将那二人除名,逐出学院才是!”
这话绕半天,又是给绕回去了。
一旁的储静却并未像其他夫子一般赞同刘夫子的话,而是看向上首昂然而立之人,心中一动,眼神微微发亮,似有所得。
“您的意思是……”
“不错,既然乙丙二班能对甲班之间的比试感兴趣,那不若我们就将这比试扩大。”
“扩大?”
刘夫子喃喃一声,还是没明白院长话中含义。
“暂停本次月考,改为三个月后的全院大比。此次比试不止比经义、策论,还将考算学、律学、射术、音律。”
“自可让学生们全部参与其中,让他们自己行动起来。”
“综合前五名,可得我每周一次的亲自授课,其余之人也有相应奖励,各位觉得如何?”
韶伦丝毫未提处罚学生之事,反倒顺势而为,开展大比,直让众人目瞪口呆。
竟还可以如此行事吗?
他们怎么想不到?!
甲班之间头名的比试,旁人不过热闹一番也就过去了,如风过无痕,激不起学生半点向学之心。但若是全院比试,所有人都能参与其中,且科目并不仅限于诗词文章,有机会让各人尽展所长,如此一来,学风鼎盛之期何愁不来啊?
况且,前十名还能得院长每周亲自授课,仅这一条,怕是就能让院中学子为这名次抢破了头!
众夫子瞬间心头火热,仿佛可以预见州学中人人辩论,心心向学的美景,不禁对院长手段深深拜服。
而此时回到教室的黎长兴和段宏达则是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对同学们近前的询问视若罔闻,一字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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