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帝年逾五十,后宫除正宫皇后之外,还有妃四位,嫔九位,以及数不清的美人及才人。
其虽不沉湎于女色,但子嗣却是昌盛,光是有封号的皇子便有六名,更不消说未曾及冠的幼子以及待嫁之中还无封邑的公主了。
但不论后宫嫔妃们又诞下几个麟儿,最被他看中的依然是中宫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亦是皇太子的容君昊。
皇后莫氏出自陇西世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性格柔顺大度,气质端庄,品性淳厚,与宣景帝年少夫妻,情深厚意,她之长子,在皇帝登基次年便早早被立为储君,由如今的内阁次辅善阁老教导。
便是有大盛儒道之长的善阁老,都要称他一句年少聪慧,有皇祖之风,只要稍加打磨,便又将是一位中兴之主。
宣景帝从来仁善,不会因为臣下多夸了几句自己儿子以后会是个好皇帝而心生猜忌和怒意,反而是非常高兴,甚至经常与内臣讨论国事之时,都会让他旁听,以便学习。
而此次,水阳州和沁缙州发生如此灾情,宣景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以此机会锻炼一番他这个聪明又能干的儿子。
太监康孝急急前往东宫,宣召太子觐见,不多时,一个风华正茂,英姿勃发的身影就跨进了议政堂。
“父皇!”
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眉骨挺秀,一双继承自母亲的桃花眼略显多情,但下颚清朗的线条和纤薄的嘴唇,却将这风流眼角映衬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与矜傲。
“你来了。”
宣景帝到底是一国之主,刚刚那番爆发的情绪已经无所得见,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最看重的太子近前。
“看看这个。”
拿起龙案之上的折子递过去,宣景帝不动声色。
容君昊肃了一张面孔,他自康公公前来宣召之时便有预感,此次父皇急于召见自己,必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青年修长双手接过折子,道了声‘是’,便垂首细细读了起来。
结果便如宣景帝所料,容君昊一双俊眉越蹙越紧,直至合上折子之时,他已是胸口重重起伏,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在皇父面前失态了。
“如何?”
端坐于龙案之后,皇帝平静问道。
“父皇,受灾之地的官员欺瞒不报,必当斩之,沿线不行赈济的官员,该当罚之,至于沁缙州的困局,还须由朝廷尽快从最近州县调拨济粮,才可得解。”
容君昊几乎不加思索的就给出了他想法,其狠、准、果决,让宣景帝心中不住点头。
对欺瞒的官员,雷霆斩之,杀鸡儆猴,对冷漠旁观的官员,加以惩戒,不行再犯,而最重要的围城困局,能想到从周边迅速调粮而不是从京城税仓运送,心思之敏捷,思虑之周全,实在难能可贵。
怪不得善阁老见着他这儿子,比看到他这龙椅上的皇帝眼神还来的和善了。
“不错、不错!”
宣景帝抚须颔首,对太子的回答甚是满意。
“那此次赈灾事务便交予你手,我会再派两个得力的副手,你尽力施为便是。”
心知这是皇父给自己的历练机会,容君昊表情一肃,躬身一拜,旦旦言道:“必不辱父皇之命!”
太子领了赈济的差事,第二日一刻不待的便就出京,马不停蹄地往沁缙州赶去。
而在这之前,朝廷调拨粮食的圣旨已经早一天快马发出,想来只要太子到来之前,便能筹备完成,随时可以发车前往受灾之地。
……
“庄姑娘,今日可要去城外了?”
一大早,甜水巷的张嫂便敲了庄家小院的门,来问庄可卿去不去城外帮忙。
“张嫂,你有事请张叔来一趟就好了,如何还自己过来的。”
庄可卿开了门,外头张嫂挺了肚子,以手撑腰,满面红光的笑道:“怀个身子而已,我又不是没怀过,哪有那么金贵了。”
说罢,又是指了指自家开着的院门,“你若是去城外,能不能帮着送三坛豆酱过去,这东西味咸,吃了长劲,灾民天天喝粥嚼菜的,总也不能不吃盐的。”
庄可卿抬眼顺着张嫂伸出的指尖,隐约见着对方院子里面摆了几个及膝高的酱坛子,点头笑着应了。
“张嫂善心,我会帮忙转达的。”
“嗐,这哪要转达啥了,你直接送去就好,咱就做这生意的,别的没有,豆酱可是管够,后头要是不够了,可得同我说啊。”
“哎,放心了张嫂,您先归家,过会我出门的辰光让阿凌过去搬。”
“哎哎,好好!”
两人说完话,庄可卿又扶了张嫂回去,转头进家门的时候,巷头小田氏又提了一个沉甸甸的竹筐过来。
“庄姑娘莫走。”
她喊了一声,急急两步走来,将手上筐子往前一抬,又伸手掀了上面盖着的棉布一角,露出了堆的满满的白胖包子。
“这是公爹和相公一起做的,我听说城外不少孩子,还劳烦庄姑娘把这些分给他们。”
小田氏没提就因为这些个包子,秦氏在家咕咕叨叨了好几日的事,此时她满脸晕红,额角生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丝朴实的笑容,不待庄可卿回答,就是要提了筐子往庄家小院里送。
“小田嫂,我帮你。”
庄可卿全不推脱,直接应了,还又帮忙一起提了筐子进院子,之后给小田氏倒了杯茶,请人喝了,再聊上几句,才就继续整理自己要送出城的东西。
“可儿,时候不早,还当快些去了,我瞧着这天不大对头,可别路上淋了雨受寒。”
秦蔓枝将陆清淑送来的东西往板车上装,看到院子里的竹筐,上前看了记,见里头全是白胖的包子,又问道:“蒋家包子铺送来的?”
“嗯,一起装车吧,早点出发。”
说完,她在小院里又喊了声‘阿凌’,不多时,青年便从屋里出来给大黑套车了。
这些日子沈凌一直没去州学上课,日日只抽些时间在家温习,遇到不解的,就只在晚上到老师家中拜访,留了白天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城外救济的事物上。
“阿凌,过会还得去张嫂家取豆酱,这车先少装些,不行明天我们再跑一趟。”
摸着车上的空间,庄可卿瞧瞧差不多,于是叮嘱一句,青年应了,低头三两下将剩下的东西装好,给大黑又喂了点豆料,两人才出了家门。
拐出甜水巷外街,一走到大路上,除了与之前一般熙攘的人流之外,还能瞧见不少推了板车,牵了骡车、马车的百姓,亦或是家仆小厮样打扮的人往城门去,不用多想,都知道这是自发前去城外救济的志愿者了。
“嗐,别说,以前觉得流民可怕,现在再瞧,不都跟咱一样的就是普通人了。”
“那可不是了,谁好好的还想受个灾了。
“是这话。”
“我前几回出去,还同个老汉聊了两嘴,说大水来的前几天呐,天都是黑的,云就跟在顶在脑壳上似的,那个闪电一下来,天就破了洞了,雨直接往下冲,没了两天河水就暴涨了,大水又浑又急,眨眼功夫就涌到田里,还将房子都冲了垮,要不是他一家跑的快,人早就没了!”
“噫,你这说的这么吓人,别是编的吧?”
“编啥编?就那老汉说的,天黑的样式,也就跟咱现在差不离了!”
庄可卿同沈凌赶着骡车,将身边两个居民的闲话听了个清楚,待他们最后一句讲到黑天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的抬了头,果然见天空乌黑云层压得极低,远处都好似传来低沉的隆隆声。
“你、你可别乌鸦嘴了,哪就天破了洞的,呸呸呸!”
“嗐,看我这瞎说的,老天爷,您可别当真了啊!”
那两个居民也觉得情况不对,心里没底,只喃喃几句,冲着天空又拜又揖的,只求了这天可别真跟刚才话里一样,破了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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