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卿抬眼看见远处挥手的严博文以及他身边的严老太爷,面上微微一愣,接着便将手中盛药的活交给沈凌,迎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严老爷子安好。”
走到近前,她微微一福,做了个晚辈礼,“此处忙乱,您如何过来了?”
伸手虚抬了一记,严老太爷和善笑道:“呵呵,听博文说,你同济世堂大夫有场比试,我甚感兴趣,自是要前来一观。”
自上回在豆腐铺子见过这姑娘,他已是许久未曾与其照面了,除了平日从孙儿口中听到些零星消息,便就只有过年时收到的那一大盒八宝攒花糕点礼盒时才会想起她。
严则睿慧双眼闪动着温和善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记庄可卿。
确实比之前气度沉稳许多,博文全不能与之相比。
只是,她如何会是一个大夫?
“这便是你开的药吗?”
看了眼架在药事处门口的巨大陶罐,严老太爷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听刚才流民所言,用你此药之人,皆是一剂见效。”
“未曾想到你竟还有此本领,实在让老夫惊讶。”
“严老爷子您谬赞了,实话说来,其实此方并非出自我手。”
“噢?那其中想必自有渊源,老夫愿闻其详。”
又是呵呵一笑,严老太爷言语中并无任何贬低之意。
可严广元站在旁边,一听这药方不是庄可卿开的,顿时挺了挺胸膛,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是带了丝鄙夷。
他就说了吧,这丫头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罢了,根本就没几个实实在在的本事。
倒要看看她如何把这话圆过去!
严广元蔑视目光有如实质,但庄可卿却是恍若未觉,全没表现出自惭形秽的模样,反是浅浅而笑,又再说道:“此方其实是由师傅传于我手。”
“你师傅?”
严老太爷还没说话,一旁严广元却是先跳起来了。
他还当这丫头能编出个像样点的理由呢,谁想竟是这个!
“你一女子,如何拜医家为师?且不要与我说笑!”
严广元眉头紧皱成川,语气颇为不善,就差不顾身份口沫横飞了。
但庄可卿能驳他一次,便能驳他第二次。
“前有万朝女子称帝,使国泰民安,经济繁荣,文化艺术皆为一时之盛,后有女子替父从军,杀敌于漠北,保家卫国,铁血柔情。”
“男子能做,女子亦可,甚至做得更好,那您说为何女子不能习医?莫不是害怕女子太过优秀,超过男子?”
姑娘笑意盈盈,面容和顺温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没留了情面。
简直、简直一派胡言!
严广元气的面色一阵黑一阵白,食指几乎点上对方脑门,他满胸都是郁闷之气,恨不能于大庭广众之下怒斥此女一番。
可他实在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又且刚刚庄可卿所言句句皆是真实,确也无从辩起。
女子称帝虽有违纲常,但确是让政事河清海晏、物阜民安,可说是直接于之前那个昏庸皇帝之手力挽狂澜,使万朝国祚又延绵二百余年,再说那女子替父从军,更是被流传佳话,无人不就称颂的,这倒让他怎么驳斥了。
“还望姑娘不要逞口舌之利,若是有心,不如将情况说清楚些。”
司同甫及李大夫几人不知何时回了药事处,此时缓缓走来,站在了被差点气得撅倒的严广元身侧。
“师傅。”
他对着严老太爷深深一揖,复又看向一旁的庄可卿,眼神无波。
严广元见有人与他站台,底气足了些,又是轻哼一声,“你那师傅,姓甚名谁,说来听听,看看我可否识得?”
“不过天下名医又岂如过江之鲫,不过寥寥而已,你那师傅怕也是名声不显吧,否则若是哪位前辈收了个女弟子,还不震动医界?”
这话说的直白,就是嘲了庄可卿所谓的师傅是个无名小卒,才能做出这样惹人耻笑之事。
“小女子师傅姓李,是南自县松林镇下大杏村的一名村医。”
少女言笑晏晏,可眼眸深处已经升起淡淡怒意,严则看的清楚,却是没有阻拦儿子的嘲言妄语的打算,只静观一旁,有意看看这姑娘如何应对。
“哈?我没听了错吧?竟是个村医?”
严广元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这便能说的清了,也只有这样偏僻的地方,才会有人不顾男女之别,收一女子为徒。”
“亦或是,这位李大夫,本身怕就不能算位医者吧!”
越说越是过分,已经到了严老太爷都听不下去的份上。
“广元,噤声!”
“庄姑娘,老夫之子不知礼数,还望见谅。”
严老爷低头颔首,惊的严广元瞪得眼珠都快脱了窗:“爹?!”
“噤声!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被当着众人直面训斥一声,严广元此时就算有再多不忿,也只能憋着气闭了嘴。
“严老爷子,无妨。”
庄可卿浅笑一记,“第一个做出尝试的人总是要被凡夫所误解的。”
被归为凡夫俗子的严广元呼吸又是一滞,只不过在严老太爷眼风之下不敢再多言语,只是愤愤地哼了声,转过头去,根本不像四十来岁已知天命的长辈。
“我师傅虽是村医,可救人无数,他早年机缘巧合之下从一游方郎中之处得一药方,潜心研究数年,才加以完善至今,交予我手,也是为了能救活更多的人。”
看了眼身后弓腰塌背,满面虔诚领药而来的流民,庄可卿面露不忍,又在说道,“此处流民疫病,我诊脉观之,与师傅所传药方全然对症,故而在此用之,以解流民之苦。”
“只是济世堂众位大夫并不认可我的想法,他们认为一人一方才就妥当,而我也无益于说服司大夫众人,只想以事实说话,由此证明我之主张并无错处,我之药方能救万民!”
“好一个能救万民!”
严老太爷高声一赞,让司同甫等人表情一肃,心中微沉。
“那我便来一观,你这药方是否真能一救万民。”
“同甫,带我去寻二三病重流民,我欲亲自诊脉,另外你等看诊之医案也拿来,我要看看你们这药方开的如何。”
严老太爷吩咐一声,李大夫等人立时散了开去,不多时就回了来,说已寻到人,就等老爷子过去了。
“庄姑娘,你可与我同去?”
“自然。”
庄可卿欣然而往,她跟在众人身后,冲沈凌眨了眨眼,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便离去了。
沈凌眉头微蹙,手中动作不停,待到孟清河归来时,将此事与他说了,又拜再托了人前往照看。
他自己不懂医理,即使前去也是无用,不如让孟大夫再旁关照一二,还能有些用处,况且,以他观之,可儿根本不会输与司同甫等人,便从今日流民们主动前来求药,便可一目了然了。
而此时屋棚之中,一小儿面色燥红,呼吸急促,他之母亲跪在一边,神情焦急。
这是昨日没求到司同甫等人救治,但又不信任庄可卿汤药的流民,如今孩子已经高烧一夜,眼看着情况都是有些不好。
“快快,领到药了。”
一流民男子钻了进来,手中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妇人见了忙了扶了小儿起来,伸手接了就要喂下去。
“等等!”
这时李大夫等人急急而来,一声呼喝,吓的妇人端药的手一僵。
“济世堂严老太爷前来亲自看诊,你先勿急送药!”
“严老太爷?”
妇人和男子愣神功夫,严则已经矮身进了屋棚,他淡笑一记,安抚道:“老夫济世堂堂主严则,可容我一观令郎脉象?”
老人家气度镇定温和,一派让人信赖之感,妇人愣愣的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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