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开始,简兴生与沈凌二人同步向前,几步之下便只留与长公主一个劲瘦挺拔的背影。
容安慧也不着急,只是红唇微勾,食指轻点于桌面,安然而待。
姑且先看看此人书法如何。
简兴生之前被纪晁单独拉到一旁宽慰了几句,想到自己已是在沈凌之前临了此贴一个月了,当下心情已是平静下来。
有何好怕的?
这书法又不同作诗,还需一些急才,是只要肯花功夫,肯耗时间就定能有所成就的,他都练了这么久了,早就将此贴之中关键几处默然于胸,怎么可能还会输与今日头一次临帖之人?
想到此处,简兴生自信满满,俯身磨墨,又是做出细观铭贴的架势,好一阵装模作样之后才就落笔于纸。
而相较于他这般胸有成竹之态,沈凌则是静静立于场中,视线流转于每一句、每一字、每一笔画之间,是到简兴生都快临完了,才敛下眼睫,研墨提笔。
场中安静,针落可闻,但樊嘉瑞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忧虑之感。
这简兴生,一张铭贴不过只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开始临了,怎么这般成竹在胸?
观其运笔一气呵成之态,好似练过无数次似的。
心中电光一闪,樊嘉瑞不禁往对面看去,果见纪晁冲他歪嘴挑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原来如此!
真就是这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说了好听是专为这比试去寻了凤泉铭贴来,其实私底下早就给人临过了!
那这还比的什么?!
樊嘉瑞心里气愤,越发是见纪晁那嘴脸不顺眼,未及考虑,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小公爷,你做什么?”
左弘盛一直跟在樊嘉瑞的身边,就是怕这小公爷脾气冲动,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他这根弦可一直绷着,自然敏锐察觉身旁之人情绪的变化。
“哼,做什么?自然是拆穿纪晁的作弊行径!”
“作弊行径?”
左弘盛本还有些不明就里,正要再问,就听场中简兴生昂首挺胸,朗声言道:“学生已临完了。”
这就临完了?
场中众人如今都同左弘盛一样不可置信。
第一次临帖,怎能如此迅速?
更何况,这可是凤泉铭贴啊!
莫不是此人为求速度而忽视了质量,照猫画虎,只得其书之形而非有其神了?
“且呈上予我等一观。”
文渊阁主人头一回主动出声,可见迫切。
简兴生亦是激动,他双手捧着手书,恭谨奉上,心道,自己这临的这幅字,若能入得老先生的眼,哪怕只被赞上一句,明日之后,他都能扬名京城了!
他的自信并非无中生有,文渊阁主接过他的临帖,才就浅扫一眼,就是微微颔首,面上显露出些许笑容来。
左弘盛一见此景,哪里还不明白小公爷说的作弊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虽不虞,但仍有理智,晓得此处不是他们能够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地方。
“小公爷,还当冷静啊。”
“你我一来并无证据,二来倘若在此处质问世子,岂非是与长公主难堪?”
“老国公若在,也定不会多言一句。”
他一句急似一句,恨不得立时打消樊嘉瑞的冲动念头。
“况且,对面已是输了一局,我们就是让他赢上一场又能如何?要真两场连胜,下的又哪里是纪晁的面子?”
说罢,左弘盛又意有所指往左侧瞟了瞟,那厢,长公主正饶有兴味地观看着场上的比试。
樊嘉瑞也非全无头脑之人,只是他毕竟年轻气盛,说好的公平比试,结果背地里对方还搞出这些花样,实在教他不齿,刚才是一时气愤难忍才差点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也是很快想清其中要害。
罢了,就让这一局又是如何,只希望沈兄心性坚韧,不要因此受了妨碍才是。
评审席上,文渊阁主人对简兴生的临帖很是赞赏,甚至破例问了他几句,诸如几岁开始习字,师从何人,每日练习多久之类,直让简兴生激动的呼吸急促,眼看随时都能兴奋的晕厥过去。
裕王与祭酒苏光霁亦是凑在一起细看这张临帖,见其所书果然笔力劲透,骨肉匀均又兼秀丽温润,亦是不住点头。
确实是个功底扎实,又有灵气的好苗子。
此时,沈凌还就凝神静气、奋笔疾书,他右手曾经受伤,握笔不便,如今换用左手不过也才三年有余,就算天赋异禀,练就了一手漂亮的馆阁体,那也不能同旁人从五六岁练起的相比。
他知自己此局必输,但仍旧尽心书写,笔锋所过之处,圆笔温厚含蓄,长笔笔势绵延,婉转秀美,刚柔并济,专注之间,灵魂都仿佛蕴于手中之笔一般。
良久之后,他笔尖微顿,轻灵一提,置笔于架,才就抬起头来。
“学生临成了。”
他这浅淡一句清清冷冷,险些淹没在宾客们传阅简兴生临帖的赞赏声中。
还是国子监祭酒苏光霁应了一声,叫他呈上一观。
沈凌此子他有印象,是乃礼部尚书所荐,入学前日还单独为他准备了份卷子,考教学问。
能得推荐入学,自然是有几分真才实学,此人策论上佳,算学更是突出,这样的璞玉,只消细细雕琢,自然成就美玉良才,但为何却是卷进小公爷和世子只见的意气之争了?
枉费之前自己还对他另眼相看,有所期待,真是,可惜了……
京城繁华迷人眼呐!
犹自感叹之余,苏光霁才将目光落在沈凌所临的铭贴之上,他见此贴虽不如简兴生的优秀,但也不乏为一上佳之作了,毕竟国学之中,简兴生的书法还算小有名气,便是作为祭酒的自己,也是曾又耳闻。
“这张如何,我也看看?”
裕王对沈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此时见苏光霁放下手中临帖,便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粗粗浏览一通,笑着说道:“我观此贴也是不俗,而且此子不是还用左手?”
他这一说,苏光霁这才想起,刚刚沈凌确实用的是左手。
世间万事,以右为尊,行书之事亦是如此,小童自开蒙持笔之时,便就惯用右手,若是哪个夫子纵了学生使用左手,是要被斥不堪为师的。
可这沈凌怎么回事,这样重要的比试,竟还用了左手?
评审三人坐席相邻,裕王的话自然也被文渊阁主人听在耳中,他方才注意力全在简兴生和他所临之贴上,并未分了一丝心神在沈凌身上,自是不知他是以左手临帖,此时一听,心中顿时有些不喜。
书之大道,该当郑重其事,行书之前,便是沐浴焚香都不为过,而自古以右为尊,此子竟是狂妄,还以左手来临凤泉铭贴这样难得的经典,实在使他不快。
“呵呵,只以其左手持笔一条,他所临之贴,老夫便是不屑一观。”
文渊阁主人地位崇高,自是有一批拥趸,他此言一出,在场不少宾客都是朝沈凌投向惋惜的目光。
被这位老先生如此点评,这书生往后必是要成人笑柄了。而简兴生闻言,则更是心中雀跃,心道此回自己是必胜无疑。
谁料裕王不禁亲手从苏光霁的手中取过帖子,其后更是饶有兴趣地说道:“老先生不看,本王却是好奇,这左手所临之贴到底如何了。”
众人没想如此峰回路转,一时间都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裕王身上,想看这位王爷到底如何评判。
“圆洁如珠,温润如玉,此贴不差。”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裕王便笑赞一句,话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
难道这贴真也这般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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