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之中,除了左右的贵宾室,空出中间一块地方,便只放置了三五个红木雕琢高脚桌案,上面装饰用的长颈花瓶线条流畅,瓷釉细腻,其他各处又以鲜花点缀,屏风相隔,端的是处处雅致。
“观姑娘是第一回上来二楼,小老儿便就为您介绍一番,姑娘看了合适的,也好挑选。”
乔掌柜说的殷勤,但他并不认为庄可卿真的能掏了银子来买这二楼的东西,毕竟能放在这儿的,都是他凝香阁的镇店宝贝,价格不菲的。
“还要拜托掌柜了。”
庄可卿客气一笑,落落大方,面上丁点没有局促之意,仿佛就是来了此处不知多少回了的随意坦然。
乔掌柜接待过的高门贵女不知凡几,面对自己的殷勤,她们大多语气疏离,而随身的婢子则多是趾高气昂,像这位姑娘这般有礼但却恬然自若的,还真是从来都没遇到过一个。
当下又是回想起上个月那位拍下芳草牌的神秘客人,再计较起二人之间的关系,心里顿时不敢再就小觑。
“姑娘,且先看看这个。”
乔掌柜压下心中的胡乱猜测,稳了稳神,行了两步,停在一张案桌之前。
只见其上摆了一个雕着碧波荷叶的圆形架子,顶端托了一个荷花造型的精巧瓷盒,仿若仲夏池塘之景,惟妙惟俏。
“这里面装的是碧莹膏,涂之清凉,有润肤之效,正适合夏季使用。”
乔掌柜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庄可卿,见她对这盒子颇有好奇的样子,连忙笑道:“姑娘您恐怕不知,咱这京城的夏日呐,可不比旁的地方,既热且燥,日头无时无刻不晒在头顶,若是出趟门子,便是戴了帷帽也要被晒伤的,而鄙店的碧玉膏正是用在这个时候,最得小姐们的喜欢。”
“您尽可打开看看。”
既然掌柜都说能开来瞧瞧,庄可卿当然不会扭捏,正巧她也是好奇这碧玉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捏了瓷盒之上的半片荷花叶,她轻轻揭开盖子,只见其中一汪翠绿,莹润动人,鼻端浅香幽幽,清爽宜神。
光看这呈色、香味、质地,庄可卿便在心里点了点头。
刚才掌柜所言,她大概可以猜得出这碧玉膏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产品,恐怕主要的效果就是晒后修复和美白。
大盛以白为美,不论贵女百姓,便是男子也都注重仪表,武人倒也罢了,若是哪个读书人也是黑黄皮肤,光是这点缺憾,在授官之时都是不占什么便宜。
所以,这种晒后紧急补救的产品自然广受欢迎。
她没提出要试一试的要求,只将盖子盖了回去,又往旁边走去,显然还是想看看其他的。
乔掌柜还没探清这姑娘的底细,自然陪同一旁热情无比,一样样的将二楼盛放的东西都做了番详尽介绍的同时,也在观察庄可卿的表情。
他在凝香阁做了大半辈子的掌柜,可以肯定整个京城之中都找不到另外一个同自家卖了同样东西的铺子,就算是一楼的花样给旁人学去的,这二楼也是万万不能的。
可这姑娘如何半分惊讶亦或是好奇的表情都无,瞧着也不是故作冷静的模样,反而是他每次介绍完一样物事的时候,面上都带了些若有所思之态,仿佛并不是真心要来为自己置办东西,倒像那些同行假意观察的。
“姑娘,您瞧的如何,若有看的上眼的,与小老儿说来,这就帮您包了。”
乔掌柜试探一句,他且要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庄可卿在这儿走了一圈,心中已有定数,她没在意掌柜询问语气中更深层的意思,只是随手一点,指了案台之上一尊指长的青玉瓷瓶,笑着说道:“就这瓶金髓露吧。”
“姑娘好眼光!”
本以为这姑娘今日不会在二楼掏了银子,谁想不仅掏了,而且买的还是最贵的金髓露!
这金髓露制作工艺复杂,所用材料更是难得,这小小一瓶就值百两,便是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也不是日日都能用的起的。
“小老儿这就为您包了,敢问还有无其他需要的?”
“其他倒也不必,我且回去先试试这金髓露,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掌柜您说的这么神奇。”
“小老儿以咱凝香阁的招牌做保,定是不会教姑娘失望。”
乔掌柜笑呵呵的,庄可卿也没搭话,只浅笑着睨了他一眼,便没留恋地下了楼去。
到了柜台前头付账,她直接从荷包里取了张银票,递到伙计手里,等对方核对了票号印章,才从乔掌柜手里将东西接了过来。
临出门时,庄可卿仿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向乔掌柜,问道:“掌柜的,我听闻前日有人在贵店门前争抢‘丹霞赤火’,且问一句,那究竟是个什么,好教人这般中意?”
刚完成了一单销售业绩,掌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这姑娘出手这样爽快,以后说不定还就能成了常客,自然是要维护好相互的关系了。
“这‘丹霞赤火’乃是一抹胭脂,其艳似丹霞,红似赤火,故而得名。”
说起铺里的镇店之宝,乔掌柜面有得色,滔滔不绝。
“姑娘可别小瞧这抹胭脂,它可是连宫中贵妃都爱用的!”
说罢,小老头还故作神秘地凑到庄可卿的耳边,悄悄说道:“便是圣人最是宠爱的娴妃,据说便是因为用了鄙店这‘丹霞赤火’,才圣宠不衰呢!”
原是走的名人效应。
庄可卿心中了然,这宫中贵妃都喜欢的,又有这等故事流传出来,怪不得引了人来争抢,她估计这东西确实也是好,可更多的却是卖个噱头罢了,这等销售手法,在后世也是见怪不怪的。
“多谢掌柜解惑。”
庄可卿笑着应道,之后也未多留,这便离去了。
到她身影已是走的远远,乔掌柜才一拍脑门,怅然叹道,刚才怎么尽说了店里的事了,好赖也没探上一句这姑娘贵姓,到底与上月那位客人是个什么关系了。
走了趟凝香阁神秘的二楼,这回庄可卿心中安定许多,她刚刚看的清楚,楼上所售,净是昂贵的护肤用品,与一楼的妆品全然不是一个档次。
而依她后世所见,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彩妆品牌千千万,争奇斗艳,可女性们真正肯花了钱的,还是在护肤品上。
就是彩妆再就大牌,那也卖不上海蓝之谜的价格,都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她之前的思路还是对的,不与胭脂铺子比妆品,而是用现有的精油、纯露等等,制些养颜护肤的产品打开市场,等有了一定的顾客群了,再行推广药妆,此后两者相辅相成,不说霸占市场,但至少也能独占鳌头了。
心思已定,庄可卿就开始手痒。
之前蒸出的精油和花露已经在最后一批花皂那儿用的精光,现下要再琢磨些新玩意,可也得先准备些材料才行。
寻了专做香花生意的卖花郎,先定了几十斤的当季蔷薇花,庄可卿脚步轻快的归了家,之后就把自己往屋里一关,计划书写了个昏天黑地。
秦蔓枝知晓女儿性子,虽不知她在忙些什么,可也不贸然打扰,只拘着幼子不让他去烦了阿姐,又一个人将晚食做了,等外头上学的、上工的都回了来,才就一起围坐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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