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嘉瑞小国公的身份,纵是心有所想,倒也没将身段放的很低,说些什么肉麻空话,只言上回踏春宴上,他的那些兄弟对庄可卿的手艺念念不忘,想着下回休沐,沈凌可否赏脸来家中一聚。
“届时食材齐备,又派厨子帮手,贵夫人只需指导几句,必不劳动手的。”
他语气陈恳,沈凌自然也不推脱,两人定下八日后的聚会,樊嘉瑞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晚间归家,沈凌说起此事,庄可卿一听,心道正好,这可不就是个宣传自家产品的好时候吗?
只不过小公爷的朋友上回一见,都是些身高体健的武人,若是向他们推荐,如今现有的几样可不行。
无论花皂、亦或香水、面膜、皆是以花朵精油为基,味道自是甜香,于男子来说,特别是武人,那就更不合适了。
到底,到底该用什么呢?
沈凌见自家娘子一言之后陷入沉思,也不介意自己就此被冷落了,只将烛台往庄可卿的方向挪了挪,自己拿起本书看了起来。
离着聚会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晃眼就过去了,待到当日,庄可卿早早起床,简单吃了个早饭,将昨天准备好的烤肉酱料和粉料装好,又取了十几支本次宣传的秘密武器,这才回了房间梳妆。
这回去的是魏国公府,不同于平常素面朝天,总要稍作装扮,否则倒是被人瞧着没什么礼数,正巧家中还有之前在凝香阁买来未动的胭脂水粉,就且用了。
颊上淡淡敷上一层香粉,眉黛轻扫,腮红浅晕,唇脂点涂,未曾浓妆艳抹,却更显明眸皓齿,肤白如雪,颊似朝霞,也让沈凌一见神动,心中难免后悔。
后悔自己为何莽撞答应了樊嘉瑞,要带可儿应约。
“阿凌,东西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庄可卿亭亭立于屋前,清晨淡金色的温软阳光落在她脑后盘起的发髻之上,一支蝶簪隐在其中,蝴蝶翅膀随着她微微抬眸的动作闪现出一道耀目的银光。
是自己亲手制作的银簪。
这一瞬之间,沈凌便释然了。
可儿原就如此出色,不同于世间寻常女子,只要她心中有我,又如何还要因为这些微末的嫉妒之心而阻碍了她高飞的愿心呢。
“嗯。”
青年淡淡而笑,上前两步接过了妻子手中的提盒。
……
大盛朝的京城建筑以一条纵贯南北的中轴线为依据进行布设,城廓的最中心乃是圣人所居的皇城,皇城之外依次分布亲王、贵族、朝廷大员的府邸,身份越高,越是靠近皇城,而魏国公府,就更是其中翘楚。
异性国公,御赐府邸却是紧邻裕王的亲王府,遥在朝廷一干内阁阁老的府邸之前,可见圣眷之隆。
京城广大,庄家小院虽在东城略微繁华之地,可这儿离国公府,还是有些距离。
夫妻二人迎着朝阳出发,一路走过热闹的早市,穿过密集喧嚣的人群,越往前走,却是越发清净。
入眼所见,皆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高墙大院,仰首望去只能远远地瞧见院墙里头偶尔漏出的尖尖亭角以及其中飘散而出的若有似无的清淡花香。
“国公府正门便在前头。”
说着话的功夫,沈凌转过一条巷角,庄可卿定睛一看,果见不远处两座石狮立于一座朱漆大门之前,从她的角度看去,光是那石狮的气势就让他心生感叹。
不愧是以武定边得赐封号的魏国公,门口的石狮子都是如此威武霸气,比之州府衙门门前的,都要招眼许多。
行前几步,两人来到国公府的大门之前,沈凌轻扣门上铜环两下,不消片刻,里面就出来了个满面带笑的门子,他见来者是对年轻夫妻,当即便将府门大开,殷勤请道:“二位可是沈相公一家,主人正就等您,已是催了小的来门口看了几回了,快请进吧!”
“多谢。”
沈凌道谢一声,门子连道不敢,躬身领路。
三人从正门而入,甫一进府,眼前便是副巨大的勾连纹石质照壁,其上高山流水,繁花绿树,纹刻线条流畅、简洁优美,再要细看,只见山花深处,一亭一室一人,面目娴静,姿态适然,与庄可卿所预料的权贵之家常用的彰显权利与吉祥的云龙纹路大相径庭。
只从这照壁一处,就足可见魏国公其人,非是好名趋利,只一心大爱国之山水,且亦有退隐之心的。
两人互视一眼,都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之意。
门子躬身候着,并不过多催促,只在他们的目光从照壁之上移开,才又笑请一句“二位请随小的来。”
绕过照壁,穿过青石板铺就的院落,门子竟未在正厅停留,而是一路将他们领到了后花园中。
许是府中没有女眷的缘故,园中的假山池塘都是潦草,花木也非名贵,倒是不远处专门辟了块浇了桐油的平坦场地,里面箭靶垛子一应俱全,想来该是个特地改建出来的小教场。
此时教场之中,几个青年跨鞍跑马,尽情恣意,笑声张扬,其中当先之人便是小国公樊嘉瑞了。
他一见远远而来的沈凌夫妇,便是径自直冲而来,又于几步之外翻身下马,露了一口白牙,笑的爽朗。
“沈兄你终于来了,可教我好等!”
说罢神情一敛,又是与庄可卿一揖,礼数周全。
沈凌自也回礼,远处几人见了,这时都是下马迎了上来,面上热情非常。
“小公爷说请我等聚聚,没想竟还请了沈相公和庄娘子,这回可是有口福了。”
韦元忠当先赞了一句,表情真诚无比,他可是惦记这美味许久了,只是自己与沈相公并不相熟,上回虽说了要再聚聚,对方虽是应了,可若自己唐突邀请,终归不妥。
不过樊嘉瑞这小子倒是上道,不仅是没忘了,还就不吃独食,能记得他们兄弟几个,有福同享。
众人边寒暄边往教场一侧搭好的凉棚处走去,旁边侍立的仆人乖觉上前,垂首接过了沈凌手上提着的两个盒子。
“这该是庄娘子亲制的调料吧,离午食还有些个时候,我着人拿下去,先给厨房料理了。”
挥了挥手,樊嘉瑞就要吩咐仆人把东西端下去,谁想沈凌却是出声一拦。
“且慢。”
“这黑色盒子尽可拿下去,但这黄色的,还需请小公爷留上一留。”
青年点了点仆人捧着的浅色柳木方盒,淡笑说道。
“初次拜访,略备些薄礼,还请笑纳。”
“沈兄如何这样客气,我请你来,可不是要你特地破费的。”
樊嘉瑞一听,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沈是兄当真把自己当做友人,上门还特特备了礼来,那他更该打开看看,不管里头装的什么,都要做出付欢欣至极的模样,才不落他们这难得的友谊。
“不过既然沈兄有心,那我便就收下了。”
说罢,他从仆人手中取过盒子,置于石桌之上,于众人之前,打开了盒子上的锁扣。
沈凌见他所为,面容镇定,一派淡然之色,是教韦元忠等人好奇的不行。
他们围成一圈,都是伸了脖子来瞧,心道小公爷簪缨世家,何等珍奇异宝没有见过,这沈相公瞧着不过一普通百姓,到底是会送些什么,竟表现得如此坦然,实在使人猜之不透。
柳木盒子轻巧无比,樊嘉瑞略略一掀,盖子就被打开,露出其中整整齐齐的瓷瓶来。
不过手指长短,细颈圆肚,釉质普通的寻常小瓶,就是大街上花上几文铜钱便能买到的便宜货色。
这……
一时间,空气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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