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想剖腹验尸,起身走到陆青帆跟前征询地望着他。
陆青帆见状颔首,说道:“我帮你挪。”
二人走回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陆青帆将葛忠斌的尸首放到里间的地毯上,云曦道了声谢,便开始验尸。
陆青帆出去前,听到云曦自顾自地喃喃道:“幸亏带了刀具,否则还奈何不了你呢……”
他薄唇微扬、嘴角的淡笑很快消失,便迅速走出去,回首将房门重新关上。
“哎、不是,大人,您将屋子占用了,我们晚上睡哪儿啊?”何磊第一个表达不满。左右也是要被陆青帆虐的,他现下也豁出去了。
“重新找个厢房。”陆青帆淡淡地道:“还是你们想跟已经剖验过的尸首住在一个房间?”
一听到云曦已经开始剖验尸首了,众人的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罢了、罢了,掌柜还是给我们重新准备一间吧。”何磊终于发话道。
此刻,屋内的云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验尸上。
她灵动的眸子认真地打量着死者的眉目、检查他的手和脚上细微的线索。
最后,掏出一个尖锐的小刀开始验尸。
因为身边没有帮手,云曦只能一边眼看一边拔出刀具,倒也不影响她行事的流畅度、反而换刀的动作更加随性自然、快速迅猛。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云曦的验尸终于进入尾声。
她起身直了直腰,快速用针线把葛忠斌的尸首缝合好,随即用白棉布将尸首盖上,找纸笔写下验尸记录。
此刻,外间的陆青帆还在挨个询问口供,想通过众人之间的交叉点推论出凶犯动手的时间。
云曦打开门出来之后,陆青帆冲她比了个手势,云曦便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我先去泡个手?”
“也好。”
陆青帆颔首,这才想起小姑娘的习惯。
云曦独个儿跟着小二走到楼下的厨房间内泡手,小二还在喋喋不休地道:“可吓死人了,小人在驿馆做了五年工,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是吗?”云曦喃喃道:“那可给你吓坏了吧?”
“对啊!肯定是飞鹤孤女索命来了!”小二神神叨叨地道:“她死得冤枉,想要来找我们伸冤了!”
“‘什么飞鹤孤女’?”云曦一怔,反问道。
小二小心地四处看看,还不大敢讲。
“小二哥你别怕,我可是仵作,身上的气势强得很,普通邪祟不敢近身的。”云曦一本正经地道。
“也是,比仵作更邪乎的人倒是不多。”小二讪然一笑,见云曦一脸无语,赶紧找补说自己是一时失言。
原来“飞鹤孤女”说得是前些年的一桩悬案:说是有个女子在飞鹤峰的必经之路上穿着一身红衣上吊自尽,死相凄惨。
许多经过的人看到之后都忍不住惊骇,传播的话也越来越玄乎。
后来这飞鹤峰一过酉时便闭峰不得出入,也跟那“飞鹤孤女”有些牵系。
“衙门的人没过来调查吗?”云曦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调查了,说是那女子身份成谜、来去无踪,负心的人就住在那山峰上。后来又有几个意外坠峰而死的,大家都说是孤女来索命了,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小二的表情也跟着恐怖狰狞起来:“这里到了晚上啊,大家就都得住在驿馆里不能露宿,生怕被那孤女给索命了去!”
“可是葛忠斌分明是被剑杀了的,不是女鬼。”云曦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认真地反驳道。
那小二被噎得一哽,“是您让小人说的,怎得又不信呢!”
“对对,是我的不是。”云曦将手擦拭干净,就在小二哥的陪同下重新回到驿馆内。
此刻,陆青帆遣散了众人,坐在葛忠斌的尸首旁整理思绪和线索。
“大人怎么看的?”云曦低声问道。
“先说说验尸的情况。”陆青帆道。
云曦把杀回死者的凶器利刃图拿出来,“葛忠斌死于子时前后,被人一剑割喉,从死者的表情和神态来看,当是正在与熟人交谈时一击毙命。”
说罢,云曦分析了葛忠斌身死前的情况,阐明凶犯身量在五尺一上下,同葛忠斌高度相似;且此人同葛忠斌乃是旧识,叙话不畅出手杀了人。
陆青帆也将调查到的些许线索道来,未了淡淡地道:“葛忠斌房中之人最有嫌疑,但旁人也未必进不来。”
他指向这角楼中间的“回”字长廊低声道:“凶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跟葛忠斌叙话,杀人之后不动声色地躲在门口、趁着混乱来回跑散,便能够掩人耳目。”
云曦走到门边,就听陆青帆道:“我率先探查的便是门后,没发现任何痕迹。”
“哎?”云曦眨眨眼,那他还说得郑重其事,还当是发现了线索呢。
“推论罢了,”陆青帆快步走到窗边,淡淡地道:“这里倒是有些痕迹,你来瞧瞧。”
好么,合着陆青帆是要考她。
云曦走到窗畔,看到窗棂上一点点的黑浮灰,随即轻轻用食指蹭了一些在指尖捻开,轻声道:“煤灰,是进出过厨房的人。”
她刚才去厨房洗手,就看到灶台附近有这样的煤灰渣渣,踩踏过的人会沾上一些。
至于那窗棂处悄然暗立的倒刺,像是被剑削过。
“凶犯翻窗而来,惊动了葛忠斌,二人相识叙话,没谈妥,凶犯便杀了人。”云曦轻轻摩擦下巴,“不对啊,那屋子里又不止葛忠斌一个人住,他的同伴多少都会有些警醒才是。”
云曦无意间的小动作让指尖的煤灰沾到下巴,陆青帆夺步走过去,粗粝的手掌便嵌住了她秀气的小下巴轻轻擦拭。
二人靠得那样近,男子身上沉敛着的松香气息让云曦蓦地有些腿软。
“干净了。”陆青帆意味不明地望着她的樱唇,低沉的嗓音都有些喑哑。
“多谢大人,”云曦转过身道:“大人是不是猜到了葛忠斌每年送往飞鹤峰的东西是什么?”
“你猜猜。”陆青帆卖起了关子。
云曦细思片刻,想到从那些人口中问得要点:轻装无物,按时上山,且每次都要在飞鹤驿馆住上一夜。
“情报?信笺?”
“不错。”璨如星辰的墨眸皆是赞赏,陆青帆一向知晓云曦聪慧,没想到她一猜就中。
“葛忠斌及雇来的几人每年都将信息送去飞鹤峰,一旬便要来一次;这情报必然极为重要,不能为人所知,甚至……全靠口信儿传递。”
从中原来京城干里迢迢、沿途危险,葛忠斌找自己的同乡一道行事,看上去就没那般可疑。
至于信笺是从何处取、又从何处调换传递消息给中原人,则不得而知了。
云曦顺着陆青帆的想法琢磨了一下,很快道:“大人,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不是传送消息的人、而是带走消息的;两拨人就是在驿馆交换信息情报,不过不是葛忠斌护送信息而来,而是将信息送去飞鹤峰。”
之前那个老乡也说了,每日都宵禁的飞鹤峰很奇怪,若是不愿随便下山、躲避一些人的纷争可就说得通了。
陆青帆闻言双眼一亮,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一个嫌疑人:杜信。
“为何?”云曦一溜小跑跟上陆青帆。
“何磊曾说过,葛忠斌每次都会在此地多停留一段时间,且是跟同伴上路后再刻意折返;他是为了见杜信。”
云曦闻言暗暗咂舌,杜信的嫌疑很大。
葛忠斌的同伴一行人都被店家重新安排到了三楼的房间。
陆青帆和云曦赶去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内传来几个人的争执声:
“你老小子每次跟葛忠斌嘀嘀咕咕,谁知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哥几个?”
说话的是王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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