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容我揽月 > 第十章 面具

?卯时,太阳即将从地平线下升起,破晓,一日初始。

  

  《素问·生气通天论》中说:“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由此可见,阳气在人身体当中的作用。

  

  阳气骤升,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御大哥,快看快看,动了,她动了一下!”童玲玲从御街行身后走了出来,然后竟然忘了害怕似的又往前走了两步。

  

  床榻上,一直死气沉沉的躺在上面的冷月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手指竟然极为细微的伸缩起来。

  

  真的是在救治?

  

  蛇给人救治??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即便是御街行,也难掩心中激荡的震撼。

  

  蛇,一直以来被人们认为是邪恶的化身,其令人作呕的形态和细软的躯体,往往让所有初见者都心生怖畏。更兼其还生就冷酷的眼眸,一击致命的毒牙,仿佛只要有蛇出现的地方,就立即被人下意识的种下两种意识:消灭,或逃跑。

  

  这样的东西,这样的意识,千百年来,已经成为常态。它会主动救人,你信吗?

  

  但眼前的事实,让御街行已不得不信。

  

  御街行也笑了,这笑容发自心底,抹除了那层层的包裹和压抑已久的隐藏,阳光真能照进现实?是的。

  

  然而,正当他满怀欣喜时,一个变故陡然出现。

  

  冷月的身体竟然非常剧烈的颤抖起来,覆在身上的被子如同波涛般翻涌。耳边传来清晰的牙齿碰击的声音,就只一会儿,一声轻微的呻吟从黑暗中传来,里面含着实在不能忍受的,痛。

  

  疼!!

  

  这是?

  

  御街行懵了。

  

  他不但被这瞬息之间的变化惊呆,更是被那一声传来的轻哼如同重锤般击中,竟然一时间不能思考。

  

  她...一定很疼吧?

  

  “啊,御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对,是药引,就是那个药引啊!”童玲玲也十分的慌乱,言语颠三倒四,她忘却了这群蛇环伺的环境,不停的叫喊着。若不是唯有的那点恐惧,她恐怕早就冲上去了。

  

  药引?!

  

  御街行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所听见的。

  

  那晚,他借找食物之名,本想看看冷月的情况,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外,就听到了屋里薛敏她们三人的交谈:

  

  冷月身体之内除了奇毒‘离恨’,还有隐藏着一种特别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它暂时被压抑着,潜藏着,但一旦人的身体极为虚弱,它就会抢夺身体的主导权,从而进行毁灭性的破坏。若说‘离恨’诡邪,但它毕竟有法可医,然而那神秘的力量一旦爆发,将无药可救。

  

  所以童玲玲说,医治‘离恨’之时,必须先寻得一特别的药引,提前进行对这力量进行短暂压制。这药引,名叫斯男。

  

  斯男么?

  

  御街行终于记了起来。

  

  “御大哥,算了,这我们帮不了她。你别担心了。”童玲玲似乎也从慌乱中清醒,反而安慰起御街行。

  

  然而,她却不知,御街行不是担心,而是在犹豫。

  

  但,痛苦的声音依然断续的从黑暗中传来,就像夜空上的皓月,正被一片又一片漂浮而过的乌云遮挡了明亮。

  

  御街行不禁想起,玲珑塔上,那傲视群雄的身影,那绝杀黑衣人的冷艳的眼神,以及强撑着不肯露出半点软弱的倔强,还有那,曾经向温暖尝试着伸出的手掌...

  

  御街行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记得这么多?他离得那么远,他怎么会又看得那么清,那么细?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要救她,因为现在,能救她的,恐怕只有他。

  

  他不想她死!

  

  她,也不能死!

  

  “御大哥,你...你干什么?”

  

  童玲玲惊叫,因为她看见,御街行竟然朝着床榻慢慢走了过去。

  

  御街行没有答话,他走得很慢,走得很稳。

  

  路不长,童玲玲却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

  

  终于,御街行来到了床榻前,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

  

  第一次,他离她这么近。

  

  断续传来的呻吟将他唤醒,他伸出右手,准备将被子揭开。

  

  突然,一点幽芒如同来自幽冥之界冷面阎罗的肃杀神光,快得连眨眼都显得是那么的漫长。如果说裂空的闪电可以撕破雨幕和乌云,如果说即逝的流星将浩渺的夜空无情的讥笑,那么这幽芒就是盘古开天时的那一抹灵光乍现。

  

  太快了!

  

  但没关系,因为这会儿,那点幽芒,正好落在他伸出去的手背之上。

  

  这是什么呀?

  

  象是一条蚕,绿色的大号的蚕,这绿色在这样的黑暗里显得幽冥诡绝,却又清灵透彻。

  

  它也就一尺来长,看上去却只有小手指粗细,身体扭成一个陀螺形状,极为轻巧的盘覆蹲在御街行的手背之上,刚刚好。

  

  看不到眼睛。

  

  但这肯定不是条蚕。因为,透过它身体上幽绿的光色,御街行清楚的看到,它盘覆的身体的上半身正高高扬起,而舌信如叉,不断吞吐。

  

  这,竟然也是一条蛇?!

  

  碧绿的小蛇。

  

  它从哪儿出来的?还是它一直都在?突然,御街行想起了,那柔细得有些婉转的“咝咝”声。

  

  难道,是它?

  

  惊愕。难不成...难不成...它才是这蛇群的领袖?

  

  御街行看着手背上的碧绿小蛇,惊愕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小蛇却动了,它慢慢的,慢慢的,顺着御街行的右臂爬了上来,直到肩膀上。那里,距离他的脖颈最近。

  

  御街行思维飞速的旋转。

  

  它要干什么?

  

  攻击他?貌似又不像。如果攻击,以它刚刚出现时的速度,御街行几乎没有哪怕一点反击的力量,甚至连念头都来不及起。

  

  阻止他?好像是,但为什么却又爬上他的手背,爬上他的肩头?在那里,不让他靠近就是了。

  

  那么,是观察他。恩,对,是观察并监视他。如果这小蛇真的是这蛇群的领袖,它费劲如此,必然是想要救冷月,但它不能确定御街行的目的。它如灵异,它是要观察和监视他的举动。

  

  明了之后,御街行慢慢伸出左手,右手收回,然后极快的在左手动脉处轻斩,一道极为明细的血痕骤然显现。

  

  然后他凑过去,将滴血的手腕贴近冷月。

  

  血,倾流如注。

  

  “御大哥,你在做什么?”由于离得远,童玲玲并没有看清御街行在做什么,但传出的血腥气她还是闻到了。

  

  “救她。”

  

  御街行只说了两个字,便在左手腕上又是一斩。伤口易破,流了一会儿却又迅速凝结,于是再斩。

  

  血流得很多,但进到口中的却只有十之二三。冷月带着面具,人又没有醒来,滴在嘴角鲜血只有部分顺着流了进去。

  

  绿光莹莹,只见肩头的小蛇又是歪歪扭扭的游身到了冷月脖颈旁边,然后用细小的脑袋使劲的顶那银色面具的下沿。

  

  “呵...有意思。”御街行虚弱的笑笑,它这是让他摘下面具呢。

  

  血乃身体之精华,力量与神魄,甚至是生命的本源都融在了血液里。没了它不行,少了它,自然也不行。状如牦牛,威如猛虎,若血流不止,也终会没了力气。何况是人?

  

  两三次之后,御街行感觉脑袋已经有些晕眩,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本来在黑暗中银色的面具和绿色的小蛇,竟然都只剩下了虚影。

  

  但他知道,必须要救她。

  

  于是他摸索着,将她脸上面具取下,然后在左腕上再斩一刀之后,便用右手捏开了冷月的嘴唇,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热烘烘的血腥,让地上的蛇有些躁动,但还好,碧绿小蛇就在眼前,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前本来就黑暗,此时由于过量的失血,晕眩和模糊已经将坚强的意识如同鳞片一样一片一片的拔起。但,仍不够!

  

  御街行明白,这是唯一的机会。

  

  若不是群蛇结蛹,解药根本无从谈起,离恨绝谷?蜀中唐门?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而今,解药近在咫尺。那么他少些血算什么?他的血又值得了什么?!

  

  他不容许功败垂成,他要尽自己所能把这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失败的几率给弥补掉,给缝合起。

  

  她不能有事。御街行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但,太黑了,这黑暗就像一张弥天大网,搂头盖顶的向陷入迷茫深渊的他罩了过来。他想躲,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了力量。

  

  冷月的面具已经被他摘下,面具下的冷月会是什么模样?他很想知道呢。

  

  御街行强扯了一个微笑。

  

  他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似乎单单就‘冷月’的名字就可以给了它抽出最后力量的支撑,于是,他紧紧抓住,然后猛然释放出了维持生命的神与魄。

  

  左腕上,先前所有的伤口顿时一齐崩裂,血,如同奔流的黄河之水,似从天上来,似从生命的源头,倾泻而出。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童玲玲的哭喊声,他听到了心底聊以自慰的轻叹,好像,他还听到了别的...

  

  这是一个梦。

  

  梦里的碎片如同夜空闪烁的繁星,遥远冰冷。

  

  有一双眼睛,冷酷,肃杀,就好像裁判世人的主宰,生命犹如草芥,它站在那里,仿佛与众神同样亘古。

  

  在它眼里,她就是一个机器,不需要有喜怒,不需要有心情,甚至,不需要去懂得。

  

  她只记得,自从五岁到现在那一直刻在心里的言语。它说,你不应该成为女人,你应该为此而感到卑微,我会让你摆脱它,我会让你成为他们的主宰。

  

  于是,她身上的伤痕开始一道接着百道,百道接着千道的累加,而再以后,她就忘了去数,忘了去记得。

  

  阳光从她身上一丝一丝的被剥离,眼睛变得空洞而无神,情绪变得平缓无波。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她学会了杀人,杀很多人。那时她的手颤抖得就像不是她自己的,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死,而,要他们死的,为什么非得是她?

  

  还好,她藏了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告诉她,他们是朋友。

  

  直到那一天,在那群被她杀死的黑衣人中,她揭开了其中一个人的蒙面黑纱。

  

  然后,她的微笑,冻结如冰。

  

  从那以后,她的脸上便也有了一张面具,银光森寒,冷如皓月。

  

  它很满意,给了她检世人间的自由,而她却已经不再稀罕。

  

  面具?

  

  梦随之消散,冷月感觉脸上陡然一凉,惊得坐起,眼前一片黑暗,一个男人倒在她身上,银色的面具在他的手里泛着清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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