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前乡,林知远睡醒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虽说也睡了好几个小时,但毕竟自己很少熬通宵,感觉身体似乎还有些没有苏醒,浑身乏力。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彭卫东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急忙坐起,回了过去。
“彭书记,你打我电话了?”
“对,知远,刚刚手机没有在身边吗?”
此时,彭卫东正在回乡里的路上,对于林知远一直没有接电话,他感到有些好奇。
林知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昨天睡得太晚了,所以今天起的更晚了一些,不好意思啊书记”。
彭卫东微微一愣,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意外,“没事,没事,这几天你也辛苦了,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是这样的,飞剑潭那边,有几个土地面积的数据,县里让我们再去核实一下,一会儿咱们去趟水南村吧,我现在已经在回乡里的路上了”。
“好,需要准备些什么资料吗?”
“不用,不用,我刚刚也通知了赵启明,你看看再带个谁去就行”。
林知远连连说好。
挂断电话后,他便通知了章天硕,随后又去冲了个澡,瞬间神清气爽,睡意全无。
几人来到水南村后,当即根据县里的要求,对一些山林水域进行了测量,把相关的数据进行了修正。
“现在土地征收准备得怎么样了?马上就是招标会了,按照县里的意思,只要招标成功后,项目就立即启动,方案里面,对征收土地的时间,可只限定在半个月啊!”
在返回村部的路上,彭卫东有些担忧地看着村书记刘兴旺。
“书记,你放心,基本没问题”。
彭卫东听到这个基本没问题,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是基本没问题,那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一个屁大点的村书记,说起话来官腔这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省级大领导呢!我需要的是确切的答案,有问题你也可以说,没问题就最好!”
见书记有些发火,刘兴旺有些不知所措。
“老刘,先不说有问题还是没问题,你就把准备的情况详细跟书记汇报一下嘛!”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林知远连忙给刘兴旺解围。
刘兴旺这才着急忙慌把情况汇报了一遍,“这段时间,我们村里根据县里的方案和天马集团的设计图,把所有涉及到要征收的土地都进行了汇总,并且对照归属,确定了所有权人。一共是三十一户人的山林水土要被征收,有五户人家的房屋需要被征收。在我们摸底调查的时候,这三十一户要被征收山林水土的人,都表示支持征收工作,因为这些山林水土,有很多都荒在那里,根本没有派上用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价值。不过当时有几户人提出来,征收他们的山林之前,能不能让他们先把山上的树木砍伐售卖掉,我们村里当下也就同意了,因为方案里面不是也写了允许这样么。另外五户房屋需要被征收的人家,有三户是空房子,房屋主人已经移居到了东源县城,他们明确表示没有意见。有两户不愿意被征收,目前村里还在做工作”。
听完他这个话,彭卫东立马就说道,“这不是有问题吗?你怎么说基本没有问题?”
刘兴旺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之前自己也是用这种话术在领导面前打马虎眼,次次都能过关,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不管用了,看样子彭书记对这个事情很认真,一点差错都容不得。
“这两户什么情况?”
林知远连忙问。
“一户就是那个别墅的不愿意,两位领导还记得吧,上次跟你们简单聊了一下。还有一户是一个独居老人,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说这个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不能随意拆”。
林知远皱了皱眉头,感觉这两户到时候又会很麻烦。
彭卫东也面色严峻,“那个别墅,是什么情况?”
虽说刘兴旺之前介绍过,但他哪能记得这么多。
“好像是那个人建好了这栋别墅之后,人就失踪了吧?”
没等刘兴旺说话,章天硕就在一旁说道。
彭卫东和林知远以及随行的刘兴旺几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章天硕微微一愣,连忙解释,“这个别墅主人的儿子,叫谢羽滨,是我高中同学,所以我对他们家的情况有些了解”。
经章天硕这么一说,彭卫东也确实想起了一些,上次刘兴旺好像是说过,这个别墅的主人叫谢勇,还是他带着辛明亮去鹏城做生意的,不过自己却从未听辛明亮说起过。
“他们家为什么不愿意房屋被征?按照补偿方案,这么大的宅基地面积,能补偿到不少钱吧?在别的地方再建一栋也都绰绰有余了!”
彭卫东有些不解。
刘兴旺叹了口气,面露苦色,“他们不缺钱,并且还摆出一副就是不会搬的态度,问他们原因也不说!我去了好几次,家里却总是没有人在,好不容易碰到一次有人吧,话都没有说两句,就让我走了”。
彭卫东听后,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又径直问道,“那另一户呢?”
“嗐,另一户就是周聚富,彭书记,你不是也认识么,独居孤寡老人,八十多岁了”。
“哦,老周啊!”彭卫东听到刘兴旺这话后,面色这才松弛了一些,“老周的工作还是比较好做的,他是老党员了,很有大局观念,到时候你跟他说,飞剑潭项目是咱们潭前乡推动经济发展,造福群众的一件大好事,他就会愿意搬迁了”。
林知远不禁有些诧异,“书记,你跟这个姓周的老人家很熟悉?”
彭卫东不禁面露笑容,“算是比较熟悉吧。早两年,这个周聚富光荣在党五十年,咱们乡里组织了一次表彰大会,给他发了一本荣誉证书和一枚勋章,可把他给感动的啊,在那之后,他是不是就会来找我,跟我聊他过去在生产大队工作时候的事情。有时候,还会给咱们潭前乡的发展提出一些建议,是个政治觉悟很高的同志”,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刘兴旺,“你是不是只跟他说了征收房屋可以补偿多少钱,却没有跟他说咱们征收他的房屋用来干嘛?”
刘兴旺想了想,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彭卫东面露愠色,“你说,你跟一个年纪这么大,无儿无女的老人家谈钱,他会理你么?你要跟他说咱们征收房屋是为了干啥嘛!思想工作要因人而异!这点东西都不会,亏得你还当了这么久的村长!”
刘兴旺尴尬笑了笑,“是,书记,我虚心接受批评,到时候我再去找他聊一下,把飞剑潭项目具体同他说说”。
彭卫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忽然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他最近身体怎么样?你不说起他,我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有些偏瘫了,腿脚不利索,每天只能走一会儿,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坐在家里,好像都两三个月没有出门了!”
听到这话,彭卫东面色又变得凝重,“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
刘兴旺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一个孤寡老人的生活,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就还好,若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指不定又会怎么借由头把我骂一顿呢。
“有几次我确实想跟你提一下,但是每次见到书记,你都这么忙,就没有说”。
彭卫东则是有些不悦,“老同志工作也是重要工作,老周的党龄,比咱们的年龄都长,他如今生活不方便,你们村里可要妥善帮扶好他的生活起居,乡里也会想办法帮衬一把!”
刘兴旺连连点头,“好,好”。
看了一眼手表,彭卫东对着身旁的林知远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周勇的追悼会,定在了上午九点,咱们也还要去一趟,另外,刚刚县交警大队的黄大打电话来,说了一下有关周勇和杨梦婷的保险赔偿事情,因为他们情况特殊,说要咱们乡里帮忙协调一下。后天又是招标会了,这阵子,真的是事情堆在了一起!”
说着说着,彭卫东也叹了口气。
几人走到车边,刘兴旺礼貌挽留,“几位领导不吃了饭再走吗?”
彭卫东摆摆手,“现在事情多,下次有机会再说”。
想了想,他又从钱包里掏出了五张百元钞票,“你拿着这些钱,到时候去周聚富家里的时候,看看他还缺点什么,帮他添置点东西”。
刘兴旺有些犹豫要不要接。
“快拿着啊!若是他拒绝,你就告诉他,这是我作为老朋友的一点心意!”
林知远看着彭卫东这个样子,内心不禁有些感动,但是又有些迷茫。
感动于彭卫东对群众如此关心,如此慷慨。
迷茫于人性的复杂。
因为彭卫东在他心里,是多面的。
他性格爽朗,直来直去,做事雷厉风行,但他既会跟管理服务对象吃饭喝酒,又会在党委会上搞一言堂,甚至不经过集体讨论,就擅自决定财政拨付工程款,这些方面都说明他这个领导,不说有问题,至少有很大瑕疵。可现在,他在面对群众的时候,又能充分表现出实干主义风格,这让林知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下定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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