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睡眠不足的林知远还是按时起床了，强打起精神吃完早餐之后，他和高飞一同坐上了前往塔城的公车。车子迎着晨曦里的霞光，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
西疆省的朝阳，似乎比东边出来得更迟一些，微微泛起蓝光的天空笼罩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唏嘘，既感叹自然的伟大，又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原本林知远还想着，好几个小时的路程，自己在车上正好能够补个觉，可惜在上车之后，高飞就一直在同他聊天，而聊天的内容又是满满的干货，竟然把林知远的睡意都给聊没了。
他在跟林知远讲目前塔城县的领导班子。
“现在整个塔城县啊，领导班子都是年龄偏大，正需要知远你这种年轻有为的领导去打开新局面，开辟新天地呢！”高飞冲着林知远笑了笑，说道，“县委书记于向东，今年五十三岁了，之前一直在省委机关工作，也是当秘书出身的。后来他联络的那个领导退休了，他也就去到了下面的州里！哦，我们这边的这个州啊，就是你们那边所谓的设区市。在州委任职了几年副处级干部后，就下去塔城当了县长，并且这一当就当了两届。算上当县长的时间，说起来，他也已经在塔城呆了快十多年了”。
看了一眼窗外，又回过头来，高飞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啊，或许是因为在大机关工作久了，做事情十分谨小慎微，很多东西都要过问得十分清楚，生怕出什么差错。虽说有时候咱们的队伍里确实需要这样的保守派，但是若太过于保守了，在有些时候，又会显得失了一些魄力”。
和林知远对视一眼，两人都微笑了一下。
“就比如说现在塔城锂矿开采发掘的状况，我觉得就是因为于向东在面对这些企业家的时候，太过于左右摇摆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漏洞”。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在林知远面前说这些有背后嚼人家舌根的嫌疑，所以高飞便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想了想后，他又提到了塔城县的县长程军。
“县长程军，就有点意思了”，高飞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瞬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脸，让林知远都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这个程军啊，是个干年老二。在于向东还在州委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履职县长了，大概是…大概是…”高飞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据说那个时候，程军还是我们省最年轻的县长呢！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止步于此，再也提不上去了！辗转三四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搞满两届，但一直都是县长”。
听到高飞如此眉飞色舞，林知远的困意更是荡然全无，面露惊讶地问他，“怎么会这样呢？”
可高飞却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外面的说法却有很多。有人说他是自知缺少一把手的魄力，不敢担责，所以每次组织上提出来要让他担任书记时，他都会拒绝。也有人说，是他的性格太过于刚直了，所以得罪了很多不同层级的领导，因此才会在每次他有机会的时候，都会被人家搞掉。反正众说纷纭，但真实的缘由已经无从考证，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啊”，高飞盯着林知远的眼睛，略带严肃认真说道，“这个程县长的水平还是有的，我跟他一起开过几次会，发现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是很鞭辟入里的！不过这也能理解，他是从内地省份下放到我们西疆省的最后一批知青，据说当年来的时候，还是正在燕京大学哲学系就读的高材生！那个时候的大学生跟咱们现在的大学生，可不是一个概念呢！”
林知远微微点头，表示对高飞的这个话表示认可，不过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又面带疑惑地问道，“这个程县长，现在多大的年纪了？”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知青这个词对自己来说似乎感觉很遥远，想必这个程县长，应该年龄也不会太小。
果然，高飞脱口而出告诉他，“今年五十六，明年就要退下来，到二线去了”。
林知远听到，这才缓缓点头。
“我们西北的男人啊，性格都跟我们这儿的地形一样，比较粗狂直率，要是到了塔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你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别到时候憋出什么毛病来了我们都不知道！”
此时，车子路过了一片高高的白桦林，高飞打开车窗，猛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想必他这么早起来，也有些困倦，应该是在用这种办法让自己保持好的精神状态。
而被他撩起聊天兴致的林知远，随着车子越往前开，对塔城的好奇心也愈发地变得更重，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发现局里目的地，居然还有两百多公里。
从这片白桦林出来后，四周又变成了一片苍凉的戈壁。远处的天空已经从灰青变成了鱼肚白，不过大地似乎还在沉睡。一望无际的笔直道路上，偶尔有几辆从对向疾驰而来的汽车，灯光直勾勾地照射进车内，将车内林知远和高飞两人的身形勾勒在车顶上，而随着车辆的离开，这影子也稍纵即逝，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平静。
“那个之前在塔城管矿产资源的人，具体是出了什么事情被纪委给查处的？”
因为高飞没有再继续说话，车厢内也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想了想之后，林知远问出了这个自己之前就想了解的问题。
“还能因为啥，腐败呗！”
高飞脸色没有丝毫异样，甚至似乎猜到了林知远会问这个问题，“这人叫陆元明，出事前是塔城县的常务副县长。因为省里也是常务在抓锂矿的事儿嘛，所以他们县里也就交给了他管。半年前，一家叫作鑫源新材料公司的锂矿开采提炼公司出事了，因为违规生产造成了十多人死亡，当时这个事情还惊动了京里的领导。我们省里也立即就成立了调查组，把这家公司的老板给抓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大了，这家公司的老板知道自己跑不掉，于是都没有经过太多的审讯，他就径直把自己做的事情都招了，希望能够以此来获得重大立功表现，减轻一些刑罚。而在他交代的事情里面，其中就包括了他给陆元明行贿的事情”。
冲着林知远神秘地眨巴着眼睛，高飞问道，“你知道他给陆元明送了多少钱么？”
林知远摇了摇头。
在见到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后，林知远不假思索地说道，“三十万？”
在他看来，一个公职人员，利用职权的便利，一次性收人家三十万块钱，已经是很多了！想想看，若是这一件事情就收三十万，那十件事情，不就是三百万了么！
三百万，多少人可能这一辈子的收入都没有这么多！
可听到林知远说出三十万这几个字后，高飞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林知远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对这个世界缺乏一种最基本的认知。
见到他这个表情，林知远内心一惊，缓缓开口说道，“三百万？”
到底这人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一口气收受人家三百万的贿赂，这按照刑法，最起码要判十年以上了！
可高飞却还是摇了摇头，在林知远极其震惊的目光中，说出了那个让他又立即张大嘴巴的金额，“三干万！”
“三干万？！”林知远惊讶的喊声，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这个数额，是他之前所在的潭前乡一整年的可用财力了！
沉默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为了一个矿，这个老板花这么多钱去行贿，值得么？他这个锂矿恐怕挖尽了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高飞笑了笑，“知远，你可能对锂矿市场还不太了解，目前这个行业的暴利程度，已经达到了颠覆人们想象的程度”。
说罢，高飞便同他讲解起了锂矿为何值钱，为何在短时间内受到如此吹捧的原因。
“现在全世界都在发展新能源汽车，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看了一眼林知远，高飞继续说道，“新能源汽车最核心的东西，就是锂电池。而制作锂电池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原材料，就是从锂矿石中提取出来的锂云母。有了这个东西，锂电池才能积蓄电力，提供动力”。
“按照目前的技术，一吨锂矿原石，能够提取制作出大概半吨的锂云母，而一吨锂云母在早两年的价格，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万。去年，国家出台了大力支持新能源汽车发展的相关政策后，锂云母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你知道现在它的价格达到了多少钱一顿了么？”
林知远不解，“多少钱？”
“八十万！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面，翻了四倍！并且据说现在还在涨！”高飞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语气也不禁激动起来，“现在锂矿的价格，简直堪比黄金了！”
(https://www.biquya.cc/id108189/6884932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