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爬起来就往温尚书府跑。
刚才他仿佛死过了一次。他第一次离死那么近。
他真的感受到凌厉的杀气……大惊之后,人反而无所畏惧。
青檀只恨自己如此年轻,却被人蒙骗利用,这么多年他给大少爷下毒,内心也备受煎熬。
“老爷,老爷!不好了!”青檀回到温尚书府。
他是温盛钧院子里的人,虽然如今已经搬出去了,但门房都认识他。
没人拦着他,青檀径直跑到温靖书房外头,扑通跪下了。
温靖万分可惜的看着他那些好药,被换成了踩脏的、踩扁的药,正犹豫要不要吃呢。
青檀的哭嚎声,扰得他心烦。
“谁在外头喊?”
“回老爷,好像是大少爷身边的伴读。”
“大晚上的,他哭什么?号丧呢……”话一出口,温靖自己愣住了,“不会是……叫他进来!”
温盛钧身体不好,已经许多年了。
他坐轮椅都好些年了。
温靖其实对这一天早有准备。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轻松和释然。
“别哭了,怎么回事?”温靖面露悲伤,却无意外之色。
“小人该死……大少爷对小人恩重如山,可小人不是人,小人不是东西……”
青檀说着,啪啪甩自己耳光。
这是真打啊,几个耳光下去,他的脸都肿了。
温靖这才露出疑惑,“怎么回事?”
“夫人生下二少爷以后,就处心积虑的对待大少爷……见大少爷勤学苦读,且聪慧,背书快,先生也喜欢……”
“夫人就给了小人这药,叫小人加在大少爷的笔墨中,抹在大少爷的书册上……”
“夫人说,这毒不会要大少爷的命,只是会让大少爷读书慢一些,记忆力减退些……”
“小人真的不知道,这药会叫大少爷腿瘸了啊……小人如今时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人真的知错了!小人罪该万死!小人死不足惜!但小人不想大少爷死的不明不白……”
青檀一五一十,把刘氏收买他,毒害温盛钧的事情都说了。
刘氏利用他,利用完了还想害死他?
让他有命拿钱,没命花?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青檀既然敢对自己的主子下毒手,就昭示了他“毒蛇”一般的性子。
他要死了,自然也要反咬一口!
温靖浑身一震,扑通跌坐在椅子上。
“还有,当年大小姐忽然发胖,脸上冒疖子,性情大变,说话憨痴……也是因为夫人给大小姐服用了一种加致幻草药的糖。”
“大小姐原本漂亮,温柔,贤淑知礼……突然变成那样,就是因为那糖呀!”
“白姨娘当年生下死胎,陆姨娘的女儿口吃结巴……都是、都是夫人一手操纵。”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就像决堤的洪水,来势汹汹。
“你……你有什么证据?”
“夫人给小人了一大笔钱,小人埋在城外……”青檀把藏银子的地方都说了。
反正要死了,银子也没命花了。
他在医馆的时候,想把银子送给大夫,让大夫救他……
他看见大夫眼睛一亮,分明是想要钱……可还是摇头说,没救了。
青檀说完之后,释然、快意。
他要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来人,去找,看是否有银子!”温靖脸色难看至极,他唤来心腹,去青檀说的地方找他藏的银子。
一个时辰之后,心腹带来了一只埋得很深,带着泥土的木匣子。
温靖打开木匣子一看。
“噗——”
气急攻心,他眼前一黑,嘴里一股腥甜。
温靖一口血喷在那匣子上。
“刘氏……害我子女!我大儿聪慧!被她害瘸!我长女貌美乖巧,被她害成丑女恶女……”
温靖头晕目眩,视线落在青檀身上。
青檀佝偻着背,一头触地,跪趴在那里。
“你加害我大儿,是背主之罪!”
“是……小人知罪。”
“拖、拖出去重打……不,先等等,关进柴房!”温靖沉着脸吩咐。
他听闻这些,所受打击太大了。
他恨不得活剥了刘氏。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大儿子已经废了,长女也已经嫁人了。
但刘氏给他生的一儿一女,还年少。
他就算不顾惜与刘氏的夫妻之情,却还要顾及儿女的将来。
倘若此时被人知晓,温长枫的仕途,温如月将来说亲,都是隐患。
“这毒妇……不叫她尝尝我今日之痛,我如何甘心?!”温靖咬牙切齿。
温靖让人把青檀回来这事儿隐瞒下来。他又从青檀口中挖出了更多的信息。
比如当年,给温锦下药的人。害白姨娘胎死腹中之人,以及陆姨娘的女儿口吃之事……
刘氏做的再隐蔽,岂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以前,温靖是没有怀疑过她!所以失察。
如今新仇旧恨,又有青檀极力提供线索,自然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刘氏还不知大难临头。她正为老爷两个月,都不到她院儿里来而生气。
“都是那两个狐狸精,把老爷的魂儿都勾走了!”
“夫人,老爷来了!”
刘氏喜出望外,“快看看,我的妆容如何?发髻梳得整齐吗?”
温靖黑着脸进来。
刘氏凑上前去,却被他一巴掌甩开。
啪——
温靖把那些人的供词摔在刘氏面前,“自己看看!”
……
温锦听到温尚书和刘氏反目的消息时,她已经在新宅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她都没有回王府。季风和逢春一起来接她回府。
逢春当时就后悔了,“我不该让着半夏的!那样我就能赢了!”
那样……她就可以跟在王妃身边了!她看到半夏脸上的得意和兴味儿。王妃派给半夏的活儿一定很有意思!
而且王妃身上有种能让人沉静下来,非常舒服的气场。只要能呆在王妃身边,就是一种享受。
季风是被王爷派来接王妃回去的。可他没想到,不仅王妃没能接回去……逢春还软磨硬泡,非要留下来,说是要伺候王妃?
“我怎么记得,王爷是派你们盯着梧桐院,盯着王妃的?”
“如今看来,你们倒真成了王妃的丫鬟了?你们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季风私下里问逢春。
逢春嘻嘻一笑,“季将军,你挑拨离间呢?王爷和王妃夫妻一体,怎么还要分个‘你我’呀?”
半夏沉默寡言,逢春却嘴皮子利索。
她这么一说,季风只能瞪眼看她。
因为温盛钧“病重”,当着季风的面,又吐了好几口的“血”。
季风也不敢强求王妃回府。倘若让王妃错失兄长的“最后一面”,这责任重大,他可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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