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翼本打算随意捆一捆脑袋就回来, 却被祝微星扣在医院拍片缝针包扎挂水一套流程全部走完才允许离开。
祝微星难得坚持且强硬,逼得姜翼听了话。
回到羚甲里已是天明,祝微星原还担心这清明夜怎么熬, 没想到是这般稀里糊涂的渡了过去。
可于祝微星的难关却远没完。
进到姜家, 姜翼就闹着要洗澡, 又是爬楼又是开瓢,早搞得他一身脏污, 能从医院忍回家已是不易。
祝微星却记得医生嘱咐缝完针至少三天内不宜沾水, 以免细菌感染。便不让他折腾。
姜翼从医院就憋屈到现在,哪里会再听, 抽了衣服就要往浴室去, 又被祝微星拦在大门前。
“让开。”姜翼沉声,忍了一晚的火已上眉间。
祝微星不为所动。
姜翼:“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祝微星说:“你坐着, 我帮你擦擦。”
姜翼眼神一亮, 同意了。
祝微星给打了温水,回来时姜翼已经把衣服裤子扒了。还算有人性的留了条裤衩, 瘫那儿瞧着祝微星。忽略他裹成粽子的脑袋, 整个人像座美术馆里亟待修复的石膏雕塑。
祝微星走过去,绞了布先擦眼耳口鼻,这样近的距离拆分着看姜翼五官,的确觉得长得都好,若真破了相,u体u艺两家首先就无法与鲁芳和解。
姜翼不知道闭眼, 睁着眼盯过来,衬着脸上血渍,即便表情懒懒,也有种狼一样的凶戾。
祝微星被他看得不自在, 打破沉默问:“头晕不晕?”
刚这人在挂水时就频喊晕,也不管输液室有多少眼光,快十斤的脑袋硬在祝微星瘦弱的肩膀上搁了两小时,害他到现在都肩背酸疼。
果然,姜翼说:“晕,没力气。”
刚想提出让他自己动手的祝微星只能继续。
又去擦身体,姜翼绝对是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什么胸肌腹肌人鱼线鲨鱼线,姜翼都有,哪怕两人过去关系恶劣,他这一身蓬勃流畅又不过分夸张的肌肉都没少让对窗的祝微星羡慕。
可美男恩也不是人人能消受,尤其这露|骨眼神还牢牢把控着祝微星行动。祝微星只觉擦拭的动作越发僵硬,手下人的皮肤也渐渐冒火。眼看毛巾来到胯骨处,又见那纹身尖尖一角,祝微星正准备去掀姜翼裤子,手忽然被抓住,整个人也被拖到了身下人怀里。
姜翼抱着人就要亲,却被早防着他的祝微星一侧身躲了过去。
祝微星把毛巾抵到要喷火的人面前,丢下一句“我觉得你挺有力气,可以自己擦”的话就匆匆避了出去。
在外间给大款倒了水,喂了食,祝微星一边撸狗一边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给宣琅去了电话。
宣琅听说他竟然要请两天假,十分意外,忙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是有人不适,但不是自己,虽然不适的家伙其实很精力旺盛,祝微星却多少不放心。
好在宣琅轻笑着同意了,还没有多问。挂电话前,倒多嘴提了句别的。说最近有俩很烦人的老头给他来了不少电话,一个问祝微星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一个问祝微星为什么不去u音的钢琴讲座。
祝微星一下猜到是何人,上回洪籽薰钢琴比赛的两位评委,赵炳然和董树声。没想到他们还记得自己。
宣琅说:“我已经让他们没事别来烦你,我自己的学生自己能教。不过他们想推荐你去另一个比赛的想法我认为可以考虑。小金律,微星,有没有兴趣?”
祝微星一怔,小金律,国内最好,也是含金量最高的专业类音乐比赛?
宣琅:“虽然没拿奖,但我们通过纪念钢琴赛练手的效果其实不错,下一步考虑参加更大型的比赛未尝不可。可如果你觉得小金律还是急了点,我们就再作选择。”
祝微星几乎没有考虑,他直接道:“可以。”
宣琅像早料到结果:“很好,只是我必须告知你,那比赛下个月就要开始了,有那两个老头的推荐,我们可以省去视频初选的步骤,直接进到复赛。只是,时间非常急,你来得及练习两首曲子吗?”
祝微星说:“来得及。”
挂上电话,祝微星回到房间,床上的家伙应该自己打理完了,只是毛巾甩到了地上,盆翻了一半的水,还拿床单蒙着头,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生气。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祝微星原谅了这小学生行为。
收拾屋内狼藉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游戏光盘,又带落了一份文件袋。祝微星矮身去捡,发现袋里掉出了好几张照片。
是几张监控录像的截图,距离远,年代也远,画面十分模糊。尽管如此,隐约也能看到图上场所是某段高速公路,而路上侧翻着两辆车。一辆白色大卡,一辆……蓝色超跑。
祝微星一惊,去看床上姜翼,见他仍然维持着叛逆少年的状态。祝微星凝视着那身影须臾,还是选择将照片默默放了回去。把文件袋和游戏碟一道整理好后,祝微星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人已在小床上,窗外暮色昏黄,他竟睡去了一整个白日。
祝微星身上盖着薄毯,身边没有姜翼。
他望望姜家的天花板,又去看墙上正对着床尾的吉他和农民历,祝微星忽然好奇,有时姜翼每天每天躺在这里,对着这些像愣神又像发呆,是在想些什么?
可惜感受良久都没找到答案,祝微星慢慢起身,摸着半黑走了出去。
他想开灯,发现开关失灵,对地形不熟的祝微星只能跌撞着前行,半道被急急走来的人一把抱住。
“看不见你不会喊我?”姜翼骂他。
祝微星知道情况了:“又停电了?”
羚甲里的基操之一,住户早已习惯。
姜翼从柜子里翻出蜡烛,在屋子角落点了几支,又捏了一支带去厨房。
祝微星被他牵着走,闻到些微油烟,到那里一看忍不住意外。
姜翼……竟然在做饭?!还是颇有难度的炒面。
失忆醒来到现在,祝微星对普通家务勉强算是掌握,但做饭,和数码产品一样,实在不在他的技能树之内,怎么点都点不亮,所以看见姜翼这一手,祝微星不可谓不吃惊。可一想他怕是因父母自小不在身边,才学会的烹饪,祝微星又有点心酸。
“下巴要掉了,我帮你接着。”姜翼一手拿锅铲一手去掐祝微星的脸。
祝微星由着他捏了两把才想到说话:“你平时怎么不自己开火?”
姜翼瞪他:“你说呢。”
祝微星猜到了原因——懒。毕竟吃个三明治都不愿意拆包装纸的人。但今天倒是勤快。
姜翼炒菜的手法和他救人一样利落,翻炒、掂锅,装盘,一气呵成。
两人把菜端上了桌,一人一盘炒面,就着蜡烛,竟像烛光晚餐。穷人的另类浪漫。
祝微星夹起一口面放进嘴里,没夸张,这技术,这色香味,的确都好。
他没吝啬赞美:“很好吃。”
姜翼哼哼:“不然呢。”
许是饿了一天,又许是这餐恰对了祝微星口味,他很捧场的把面都吃完了。
餐后,想帮着收拾空盘,刚起身却踢到桌腿,踉跄间又被人一把揽进怀里。
晦昧昏黄并未柔化姜翼的眉眼,五官轮廓反被描摹出分明的剪影,立体又凌厉。他问祝微星:“觉得好吃怎么对厨师也没什么表示?你向来坚持的礼貌呢?”
祝微星被他抱坐到腿上,半被迫地贴于人胸前,他就知这小心眼不会吃亏,:“我道过谢了,也会洗碗的。”
姜翼不屑:“就两只碗,我还担心楼少爷会给我砸了。”
洗碗技术的确不佳的祝微星无可辩驳。
明知前方有诈,长处在此无用武之地的祝微星只能上钩:“那你要如何?”
姜翼勾唇,笑得痞气,一脸你他妈问什么废话的表情。
吃过那么多次亏,祝微星再粗的直男神经也被扭转了一些,立时会意,却也犹豫。
可僵持除了浪费时间,并不会让这人妥协,权衡利弊后,祝微星选择配合,主动完成擦身时由他中断的行为。
环上姜翼的脖子,祝微星慢慢把唇凑了上去。毕竟第一回做这事,动作难免生涩不干脆,纤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扇得像扑火的飞蛾。
吻得磕绊且轻软,两人鼻子还撞到了一起,得到了姜翼不满的抗议。祝微星只能热着脸努力。
两人舌尖相抵时,祝微星看到姜翼一下变了表情,叫人分不清那焰色是瞳中火光还是蜡烛辉映。
可当姜翼受不住要反压上来吻个够本时,祝微星竟冷不丁一下跳起,脱出了他的怀抱。
姜翼像没料到他会故技重施,眼神气得骤然下沉。
祝微星却不理他怒意,还极为胆大的说:“我忽然想到一个感谢你招待的方法。”
说着,抓起一支蜡烛,去了姜翼房里,片刻后,提着墙上的吉他回来了。
祝微星说:“可以借用吗?”
姜翼像怔了一下,连面上刚凝结的不豫都散得干净。
祝微星知道他同意了,转而坐到对面,将吉他架在了腿上。
他可比姜翼讲究多了,还不忘从一边取了只小凳作为踏板,标准的古典吉他演奏方式。
摆好架势,祝微星问:“你想听什么?”
没得到回答。
祝微星猜他也不会点歌,想了想,低头轻轻拨起了弦。
大概是久远未奏的关系,他的指法有些生疏,轮指、琶音都算不得大好,但曲调流畅,偶有间断也被祝微星用经验乐感很好的化解了,比起姜翼,那水平可专业多了。
就着烛光,他将姜翼曾弹给他听的曲子又大致复述了一遍,可明明是相同的音符,在祝微星手下听来却莫名悲伤。若不是弹得人悲伤,那就是曲调本就悲伤。
祝微星也意识到了,慢慢停下手来。
他说:“对不起,大概是我没弹好,这曲子好像不适合感谢。”
姜翼只看着他,不语。
既然没成,祝微星还是很重承诺的决定遵守刚才的回礼,虽然气氛被他打散得有些低落。
祝微星放下琴,走回姜翼身边,正犹豫要怎么继续,就被身前人一把抓了过去,坐回腿上。
姜翼沉沉的盯他,光影下的眉目竟透出一种兽性的侵占欲,像要将眼前人吞进肚子里。
祝微星在这样恐怖的眼神里微微瑟缩,本以为在劫难逃的他却没被咬也没被啃。
他只是被姜翼很轻很轻地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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