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制的防盗门被慢慢拉开, 黑暗中两个人影闪身走了进去。
“室内有点暗,要不然,我先开灯吧。”
新海空伸出手在墙上摸索着, 想要找到玄关处灯光的开关。
诸伏景光拉住了他, 低声说道:“先等等。如果不开灯的话, 万一到时候有人过来搜查, 还可以假装人不在家。”
“有人来搜查可是你不是警察吗?”年轻的后辈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
他其实听懂了后辈的言外之意。
如果他是警察的话, 那他的对立面也应该是坏的一方, 可坏的一方怎么敢来搜查呢?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后辈解释。
此时此刻, 他所面临最大的危险,其实并不是组织的人,而是那个警视厅的卧底。或许组织的人并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捕,可是借着警视厅名头的那个卧底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警视厅旗下的所有资源。
消防检查、搜捕疑犯、排查失踪人口, 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让他们打开这种公寓每一户住户的门。
那才是对他而言真正危险的事情。
“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理由吗?那也没有关系。只是不开灯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发青年侧过头,语气温和的说道。
没有开灯的室内确实很昏暗。走廊里白炽灯细碎的光线透过防盗门顶端的空隙, 零零散散地洒进来, 勉强照亮了玄关的一小块地方。更里面的客厅被一整块浓重的黑暗笼罩着,半点也看不清楚。
“我虽然不知道诸伏先生你到底在执行怎样的任务,但是,”黑发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的情绪。“四年前你救了我, 所以这一次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黑暗中, 后辈的眼睛仿佛在发着光。即便他无法真正看清, 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后辈充满信任的眼神。
诸伏景光的内心有些难受, 就仿佛被悬在无数根针的上面, 轻微的刺痛感反反复复的传来。即便他有千般不愿, 后辈终究还是被他牵扯进来。眼前的青年是否知道自己究竟被卷入了一个怎样的灾祸当中?他过往平静的生活可能就此终结, 未来有着无数狂风巨浪。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他却只是说出了:“先进去吧。”
他们摸黑坐到了沙发上。
诸伏景光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想要联络,可他又猛地想起,当他发现上司有可能是卧底的时候,就已经把电话卡掰断扔下了楼。此时的手机已经俨然失去了联络的功能。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的。”一旁的新海空似乎发现了他的窘境,掏出手机,摸索着想要把手机递到诸伏景光的手上。
“不用了,谢谢你。”
黑暗中,诸伏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就算他拿到手机,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络。
他不可以联络零,如果真的给对方打去电话,一旦被组织查到,就是害了零。让零也跟着暴露,沦落到和他一样的境地。
他也没办法联络警视厅。现在的情报只能证明,警视厅公安部里有卧底。可是卧底究竟是谁?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是上司身边的人,这些他都不得而知。如果他草率地联络了警视厅的人,很有可能会对自己的处境造成二次伤害。
其实他刚刚的举措,只是在慌乱之下的无心之举罢了。
“你的房间有哪里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况吗?”
“欸?卧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书房的窗户也可以,它们对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诸伏景光扫了一眼黑暗中的卧室。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去那里坐着,边观察楼下的情况,边和你说明,我们目前的处境。”
·
“所以你是今年才刚刚考上警校的学生。参加培训不过才一个月而已,就连正经的实战都没有去过?”
“嗯,差不多吧,按照正常的培训周期,我应该是到明年二月份左右结束在警察学校的培训,然后开始到警视厅各个部门进行轮岗。”黑发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诸伏景光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企图让自己的脑子变得冷静一点。他竟然把一个新手警察拉进了如此复杂的局面当中。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可以躲藏、或者是逃亡的时间,所以我尽可能长话短说。我是日本警视厅派到某个跨国组织的卧底,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个组织当中潜伏,直到覆灭这个组织的那一天。但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
“是那个组织的人发现了你的卧底身份吗?”
“比这更糟糕。我发现日本警视厅里面存在着那个组织的卧底。他们潜伏到了公安部,拿到了有关我的情报。所以我的卧底身份暴露了。”
“警视厅里有卧底,怎么可能?”黑发青年震惊地喊出声,其中满是不可思议。“可那是警视厅啊,那是东京警视厅啊!”
他的声音一点点低落下来。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诸伏景光太能够理解这种感受了。
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一直以来坚守在心底的信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反过来背刺他。太难受了。眼前的后辈分明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校生,他的职业生涯还没有开始却已经被迫接触到这种表面光鲜背后的、难以忍受的、浓郁而粘稠的黑暗了。
“总而言之,今天晚上会在天台上遇见你,确实是一个意外,我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是刚刚,在我和警视厅的上司通话的过程当中,你的声音不慎被收录进去,所以现在我也不能够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
诸伏景光艰难地抬着头,强迫自己把视线落在后辈身上。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当然有责任承担的这个后果。
“所以按照诸伏先生你的意思,我现在很有可能被卷入了你和那个跨国组织的斗争当中,是这样吗?”黑发青年语气容犹疑地开口,眼神有些慌乱。
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确实太难以处理了一点。
“是的。”
诸伏景光的喉头涌动了一下。
“那之前在天台上的那个长发男人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好像说他是fbi的卧底?”黑发青年微微皱着眉,语气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个组织是有很多卧底吗?”
“倒也没有很多卧底,这个组织大部分应该都还是正常的成员。那个家伙,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判断他的身份。”诸伏景光一边回复,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楼下。楼下到现在为止还是空无一人。那个家伙说是要帮他引开埋伏,还要替他做出假死的假象,可到底要怎么做呢?“只能说他有可能是fbi,但有可能是组织的其他成员。”
“听起来好复杂呀。”黑发青年皱着眉,忧愁地叹了口气。这种情绪出现在少年人的身上,反而显得有些违和,让人忍不住发笑。
“那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之后?大概就是无休止的逃亡吧。也许会考虑假死,从那个组织当中脱身,也有可能是真的走向”
“诸伏先生!”
“对不起”,诸伏景光忍不住苦笑出声。“你可能觉得我太软弱了一点。”
“请不要这么说,在这种处境下,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换做是我,恐怕根本就做不到这种程度。”黑发青年抬头看着他,落地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洒进来,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在一起,显得柔软而稚嫩。
诸伏景光不知怎的,想到了之前没问出口的问题。
“你之前说,你是一个人来东京读书的吗?那你的父母呢?”
他的父母?
听到这个问题,新海空突然愣了一下。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挖掘过很多情报,但是好像确实没有了解过他自己的身世是什么样的。一个十六岁就跑到东京上高中的少年,或者说,一个十六岁就待在组织里的人,他的父母是怎么样的?
他的父母是组织的高层吗?
或者,思考地再深入一点,他真的有父母吗?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的小孩。他的父母按照常理推断,要么也是组织的成员,要么就是早早离世、只留下他一个人。
不过说到底,他的父母是谁也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狗血的剧情就好了。
随便做点模棱两可的表情,糊弄过去就好了。
“我的父母”
眼前的黑发青年微微闭上眼睛,眉心微蹙,嘴角下撇,语气低落下去,露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诸伏景光有些慌乱地开口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
黑发青年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接着说道:“所以按照最坏的情况考虑,诸伏先生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我也有可能被组织盯上,是这样吗?”
“是。”诸伏景光艰难地应声。
“那你有试过再次和警视厅那边取得联系吗?”
“恐怕没办法,我现在没有办法确定卧底是谁,应该只能靠自己逃亡。”黑发警官天蓝色的眼睛里,罩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领悟到的迷茫。
看上去很无助啊。
原来四年前的自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诸伏景光骗进来的吗?
潜藏在警视厅当中无法辨认的卧底,使得他无处可去。而虎视眈眈的组织,又使得他不得不离开。夹杂在这种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的艰难处境当中,无怪诸伏景光会那样信任他。
因为在诸伏景光的眼里,这个年幼失孤、背井离乡、心怀正义、追寻光明的年轻后辈,是多么值得信任啊!
仿佛是沙漠中的绿洲,雪地里的火焰,茫茫黑暗中、唯一可以触碰到的光亮。
·
“诸伏先生,如果按照您之前所说的话,那个组织的人一定会牢牢把守住这栋公寓的出入口,仔细甄别每一天出入的住户,想尽一切办法抓到你,所以安全起见,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都不要离开这里。”黑发青年神色认真地开口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我目前最怕的是、潜伏在警视厅里的卧底会不会直接出手搜捕?”
诸伏景光的话刚刚说出口、尚未落地之时,原本寂静的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乌拉乌拉的警报声和沸反盈天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将原本极度寂静的黑夜撕扯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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