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十三年的秋猎定下来的日子比以往要迟一些, 甚至在秋猎的前几天,陇邺还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21ggd
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下,明黄色的琉璃瓦上面都沾满了簌簌而落的白, 增添了一份清冷之意。
倚容和剪翠都是跟在谢妧身边长大的侍女, 因为这次秋猎谢东流特许了长公主殿下也一同前往, 所以昭阳殿上下在这个时候也都开始准备秋猎所需的衣物还有物件。
秋猎在陇邺城外的围场进行, 也有不少以往参加过秋猎的内仕看着这几日的天气, 估摸着还会有可能下一场雪。
围场在秋猎的前几天就已经提前布围, 只是若是积了一点儿雪的话, 那么恐怕对于狩猎来说,只怕是不少猎物都会窝在洞穴之中,不会再出来活动。
所以在谢东流前去之前,会有主责的官员, 在围场之中燃放爆竹, 以保证那些世家子弟都能猎到些猎物。毕竟在围猎之中空手而归,对于世家来说, 确实算得上是一件非常没有脸面的事情。
甚至还会在围场之中放一些家养的兔子和山鸡之类, 就是生怕有些骑射不佳的世家子弟到时候难以狩到那些速度极快的麂子和野狼。
而且今年的这场秋猎和以往确实更加不同,毕竟今年的秋猎,长公主殿下也会亲自前来围场。
陇邺世家谁人不知道惠禾长公主殿下是圣上视为珠宝的嫡女,若是能在这次秋猎之中拔得头筹, 那么获得殿下青眼, 成为圣上的乘龙快婿, 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
当然除此以外, 还有能让这些世家子弟暗自较量的是, 今年的这场秋猎, 从朔北归来的景家三公子景佑陵也会参与。
能进入这秋猎场的, 哪个不是自幼就在旁人的艳羡和吹捧之中长出来的,而景佑陵远去朔北几年,旁的人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那些心性极高的少年郎君自然也是存了不少暗自较量的心思。
抵达陇山的第三日,修整过后,才到了围猎那日。
围场内一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交错的枝丫,这些纷繁交错的树枝,将低垂的天色分成了一块块暗青色的琥珀。
之前的哨官已经前来告知谢东流此围已合,那时候天色才终于亮了一点。
原本谢东流之前应当是等到天色大亮以后才能前去,但是因为怕遇上下雪,唯恐招致不好的寓意,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提前了一些。
谢东流一直都是在宫中,其实一直都有些疏于骑射,但是秋猎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但那些主责围场的官员几乎个个都是心思通透的,在御射之前,围合场之中的猎物非常密集,甚至还有些家养的野兔相当笨拙,所以谢东流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满载而归。
果不其然,等到谢东流策马而归的时候,负责清点的小吏和旁边的官员都交口称赞圣上的骑射相当精湛。
等到御射以后,就轮到了那些世家子弟。
谢东流缓步登上看城坐定,看城的小榻上面早就备好了正当时令的鲜果,旁边有宫妃一边将刚刚剥好的鲜果递给谢东流,一边觑着这个天色,低声道:“陛下,臣妾看着这天色,好似要下雪了。”
谢东流的手指摩挲着拇指上面的扳指,看着坐在下首的谢策和谢允,温声道:“今年秋猎之中,围场布得大了些,况且钦天监之前就预测过今年秋猎的时候恐怕还会有一场雪,你们务必以安危为重,不必为了拔得头筹而贸然前往林场深处。”
谢策和谢允应了。
然后谢策大概是怕今日要饿上好久的的肚子,连忙朝着嘴里塞了一个烧鸡腿,然后低声和坐在旁边的谢妧道:“长姐,今日秋猎,你现在有没有看好的人选?”
谢妧今日也穿了一件极为利落的骑装,袖子处是银质的护腕,头发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她略微垂眼,就看到了燕绥站在不远处,斜倚在一棵枯树上面,看到谢妧看过来,还伸出一只手朝着她比了一下。
燕绥的骑装也是绯红色的,朝着谢妧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略微挑着眉朝着她笑了一下。
燕绥的骑射相当出众,每年几乎都是他和谢允两个人拔得头筹,他又生来都是这样张扬的性子,在旁人眼中看来,恐怕就是带着一点胜券在握的意思了。
不过比起燕绥,恐怕更为出众的是景佑陵。
景家那位盛名在外的三公子坐在一匹棕红色的马上,他在骑装以外,外面还披着一件鹤羽大氅,手上拿着辔绳,面色看着有些冷淡。
在这场秋猎之中,其实也有不少世家官员是带了些女眷过来的,所以有些还未定亲的贵女也难免将目光多流连在场中那些相貌出众的勋贵子弟之中,其中获得关注最多的人,恐怕也就是景佑陵。
毕竟他几乎很少参加秋猎,声名又极盛,所以引得些瞩目也是难免的。
谢策看谢妧的目光在外面的人之上一一流转过,却没答,接着问道:“以往的秋猎,大多出彩的都是燕小侯爷,或者是三哥,这两个人难分伯仲,今年景三公子也来参加,长姐觉得今年的头筹到底是谁的?”
谢妧撑着下颔,“我觉得——”
她的手上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谢策,“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要去当大侠吗,怎么现在连头筹都不敢争?”
谢策听到谢妧这么说,还以为谢妧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可以胜得过这三人,顿觉受宠若惊,就连自己手上的鸡腿都没有再啃,几乎要眼含热泪。
“长姐……长姐的意思是觉得阿策可以夺得头筹吗?”
谢妧难得默了一会儿,想到往年别人猎的东西,再想了想谢策往年猎得的几乎都是官员放生的家兔,轻咳两声,“这……倒也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到时候可以好好争取争取,别到时候让我也脸上无光。”
谢策原本双眼之中还满满都是期待,听到谢妧这么说,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
他哼了一声,然后赌气一般对着谢妧道:“长姐再这般取笑我,我就将长姐之前在上书房在景三公子的书上乱涂乱画的事情告诉他。还有你之前装病,让他给你去买樱桃酥的事情,还有之前糖葫芦的事情,这桩桩件件,我可都是记着呢。”
谢妧没想到谢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连忙在下面踢了谢策一脚,“你若是把这件事说出去,谢策,你看我到时候扒不扒了你的皮。”
见谢策还是心情不见好转,谢妧才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呐,不如这样。我和你一起前往围猎,就只在外围,我之前让倚容给我带了一匹小马驹,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骑射之前也是学过的,我到时候猎得的猎物,全都给你。怎么样?”
秋猎之中也是有学得骑射的世家贵女前去一同狩猎的,亦有不少姑娘家有相当出众的成绩,但是因为姑娘家大多体力不济,况且在狩猎一事上太过出风头,对于世家来说算不上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所以就算是相当出挑的贵女,也只会止步外围。
所以谢妧这么请求的话,自然也不会是有人不应允。
只是谢策在这个时候却又犹豫了,“可是长姐,你又不懂武功,到时候若是受了伤怎么办?”
林场外围大多都只是一些家养的兔子,要么就是山鸡和麂子,谢妧虽然从前来秋猎的次数不多,但是心中也是大多有了解的,所以朝着谢策摆摆手,“林场之中早就被官吏给清过,更何况是林场外围。到时候长姐捉几只仔兔给你带回宫,你不是一向都很喜欢养这些的吗?”
谢东流听到谢妧也要前去林场,虽然脸上还是有些担忧,但是他也知晓林场外围大多都是些毫无伤害的猎物,想着谢妧也是难得能来参加这次秋猎,倒也是应允了。
只是大概还是担忧谢妧的安危,所以招来几个侍卫,交代他们务必保全公主殿下安危,还有将自己之前用来驱蚊蝇的香囊也一并交于了谢妧。
谢东流比起对谢策,对于谢妧,就算不上刚刚那般温声了,面色带上了一点儿严肃。
“之前在宫中,你学的骑射不过就是皮毛,你又不像你弟弟还有武功傍身,在林场外围猎些野兔,爹爹就很开心了,千万不能一时意气前往深处,知道吗?”
谢东流将自己手上用来驱蚊蝇的明黄色的香囊交到谢妧的手上,握着谢妧的手指收好,“林中就算是冬日,也难免有些蚊蝇,这个香囊你带在身上,可以用来驱除蚊蝇。”
他说着,又压低了一点儿声音,“这场秋猎的头筹这么多人看着呢,况且奖赏是一把金弓,就算了。但是阿妧在爹爹心中才是唯一的头筹,滦州之前来报说打捞到了一颗夜明珠,等到年前上贡,爹爹就将这个作为头筹的奖励,送给阿妧。”
谢妧在之前听谢策说到秋猎,就想跟着他们一起前去林场看看,但是一直到了今年,才终于有了机会。
燕绥看到谢妧居然也从看城下来,原本斜倚在枯树之上的身子顿时略微僵了一下,手上原本拿着辔绳,朝着谢妧笑了笑,“怎么,殿下今日也要同我们一起进去林场吗?”
谢妧摸了摸身边那不高的马驹的头,也笑着回道:“燕小侯爷听着语气好似并不怎么乐意,难道是怕我抢了你的那些老相好的风头?”
燕绥啧了一声,“我的老相好可都是在望春楼,殿下可不要将些我都没见过的人按在我的头上。”
他话音一转,“不过真的要说怕,殿下不如担心担心,到时候整个林场之上,只能看到本侯爷出类拔萃的风姿,日后选择驸马,看着别人也都是些歪瓜裂枣的货色。”
燕绥脸上的笑带着些志在必得的意思,想来是骑射更为精湛了些,以往他和谢允伯仲之间,现在若是燕绥更为精进,那确实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
谢妧翻身上马,哼笑了一声,不期然地看到景佑陵坐在马上同身边的谢允说话,他向来神色淡漠,就算是在世家子弟都暗自较量的秋猎之中,也显得实在是从容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世家子弟对他似有若无的试探。
她想到自己之前和景佑陵在上书房待过的时候,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直觉——
这个少年,今日的表现必然如他本人一般,惊才绝艳。
谢妧身穿骑装,难得带上了几分锋锐的英气,遥遥指了一下景佑陵,“那可未必。若是景三公子日后要成为我的驸马,那可和歪瓜裂枣丝毫都不沾边。”
也就是谢妧话音刚落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雪,比之之前的那场,这场雪要来得更加迅疾。
在这落下的雪景之中,燕绥也翻身上马,原本生得极为风流蕴藉的眉眼略微冷下来了一点,一点雪沾在了他的眼眉之上,原本有些轻慢的态度敛起。
“那殿下恐怕是要对景三公子失望了。任何人在我燕绥的面前,都只能是歪瓜裂枣。”
燕绥哼笑了一声,“而且——”
“今日拔得头筹的人,必然是我燕绥。”
在这场簌簌而落的雪景之中,谢妧侧身看了一眼景佑陵。
说来奇怪,他之前入宫作为伴读的时候,身穿锦袍的时候像极神色冷淡的文官,但是一旦穿上骑装,就显出一股难以企及的锋锐之气来。
她想,若是将来父皇当真赐婚于他们两人,那么看在景佑陵长得这么出挑的份上,她倒是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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