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嫂子就算了,顾寄青为什么不跟他住一个房间?!
尤其是在知道他嫂子给顾寄青准备的是那间房间后,周辞白就更着急了。
卧室的确是家里最大最好的客住卧室,还带了独立大阳台,但是和周辞白的房间,一个在二楼走廊最这头,一个在走廊最那头,偏偏他家客厅又是做的两层挑空。
也就是说但凡客厅有人,那他想要偷偷摸到顾寄青房间去,就必然会被抓个现行,早上从顾寄青房间出来同理,而他家有一个早上五点半就要在客厅读报的老爷子。
那开学前的这几天还能不能过了?
周辞白想着就着急,一个劲儿地试图暗示顾寄青,然而一向善解人意的顾寄青却一点信号都没接收到的样子。
最后还是他嫂子先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小辞,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正试图再次用眼神暗示的周辞白连忙道:“……没。”
“那你一直眨眼睛干嘛,这里又没女孩子,你放什么电呀。”嫂子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放电并未被接收的周辞白:“……”
因为他老婆在。
然而他老婆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弯了唇。
他就知道,顾寄青这个坏猫猫肯定就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偏偏是在家里,他知道顾寄青是故意的,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蔫坏蔫坏的笑意,磨得牙痒痒。
而下一秒嫂子就转头对顾寄青道:“哦,对了,马上开饭了,爷爷他们现在都还在顶楼阳光房,你要去看看吗?”
本来还幸灾乐祸的顾寄青一顿。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也太没有礼貌了。
只是莫名地有些紧张。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紧张。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来周家,更不是第一次和周家人接触,可是这次换了种身份后,那种隐秘的带些羞怯的紧张感就让他忍不住忐忑起来。
他站在露台门外,勾了勾双肩包的带子,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乖巧端正一些,毕竟周家是出了名的家风严正,他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到上次寿宴上周家一家人的强大气场以及客厅一大套正规又考究的过年摆件,他甚至还忍不住回头问了周辞白一句:“你们家拜年需要磕头吗?”
他仰着头问得过于认真,以至于周辞白和他嫂子眼底同时带了笑意。
然后嫂子就猝不及防地推开了露台门。
顾寄青瞬间心脏一紧,然后怔在原地。
超过一百平的阳光房里,周小越和苏越白正一人穿着一件一看就是淘宝买来的连体恐龙睡衣,在精心打理过的绿植间,拿着玩具枪,互相幼稚地嘟嘟嘟,粥粥一个弹射过去就成功融入了他们。
小石桌旁,一身西装革履的周臻白正无奈地在老爷子的身后找着什么东西:“爷爷,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藏我的炮。”
周老爷子显然不服气,拐杖一拄:“谁藏你的炮了!你的炮明明就是被我的车吃掉了!”
周臻白一点头:“那你说说为什么你一局象棋能变出三个车?”
周老爷子:“……”
理不直气也壮,“要你管!”
周臻白转头:“那爸,你来管。”
然而周董事长正戴着碎花袖套系着碎花围裙,蹲在一盆铁树前,帮周太太打着下手,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你这话说的,你叫我爸,我叫他爸,我怎么管他,你不如让你儿子管他。”
话音刚落,他儿子就眼尖地看到了顾寄青,立马把玩具枪一甩,捯饬着两条小短腿就朝顾寄青飞扑而来:“寄青哥哥!越越好想你呀!你这次还给越越讲题好不好,越越上次就拿了第一!”
而他这一喊,正在修剪着盆栽的周太太抬头看见顾寄青,立马放下工具,上前温声道:“哎呀,小顾呀,你怎么看着比上次还瘦呀,是不是最近都没吃好呀,你看看你这胳膊腿细的……等等,你是不是没穿秋裤?”
顾寄青:“?”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周太太就已经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立马做出了判断:“这么冷的天,你这孩子怎么能不穿秋裤呢!”
说完,就转身喊道:“刘妈!快去拿几条周辞白没穿过的秋裤来!”
“不是,阿姨,不用……”
“还有,周辞白,你是不是也没穿!”
不等顾寄青慌张地婉拒,周太太已经直接把魔爪伸向了周辞白的牛仔裤,一捏,果然没穿,直接重重往腿上一巴掌:“肯定是你带坏的小顾!”
每天给顾寄青当人体暖炉的周辞白:“???”
周太太却完全不管他冤屈的神情,直接开始突击检查:“周衡!”
周董事长连忙掀起西装裤腿:“老婆,我可穿了。”
周太太又喊:“周臻白!”
一身正装、人模狗样、公众形象斯文高冷的周司长站在原地,保持气质,企图挣扎:“妈,我都三十二了……”
然而周太太铁面无私:“就是年纪大了才要穿,不然明年就得老寒腿!”
“……”
于是在顾寄青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的情况下,他就被塞了一条秋裤推回了房间。
一通鸡飞狗跳,却正合周辞白的意。
他趁着兵荒马乱,偷偷蹭进顾寄青房间,一眼看见顾寄青拎着秋裤站在原地明显有点呆呆的样子,心里觉得可爱,抱住他,低声笑道:“是不是被我妈吓到了?”
顾寄青回过神来,忙说:“没有,阿姨特别好,就是……”
就是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不止周太太,整个周家四世同堂的氛围都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很吵闹,很咋咋呼呼,没有像顾家那样故意讲究的规矩,却处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全然不是想象中那种高门大户的板正味道。
就很像一个……
家。
一个真正的家。
之前周辞白说要成为顾寄青的家的时候,顾寄青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触动,因为对于他来说,和周辞白在一起就是很高兴,至于是不是所谓的家,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刚刚那一个瞬间,他突然好像就窥见了一些家的味道。
周辞白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大概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声音放得更低了:“顾只只,你是不是还挺喜欢我们家的。”
顾寄青抿着唇角,没否认。
周辞白眼底带了笑意,趁机把他抱得更紧了:“那你早点跟我结婚好不好,这样我们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顾寄青有点被他的低音炮蛊惑到了:“那万一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
“嗯?”
“起码只要你穿上秋裤,我妈就不会。”
“?”
“……”
“。”
“周辞白!”
终于察觉了周辞白真实意图的顾寄青还么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周辞白压到床上,解开了牛仔裤的腰带,还咬了一口脖子:“让你不跟我一起住。”
顾寄青生怕他乱来,一边推他,一边解释道:“我是为了避嫌……”
话没说完,周辞白就低声道:“我知道,所以这几天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周辞白低头看着他,眼神认真而温柔。
顾寄青心里一动,周辞白趁机低头缓缓送上唇自己的唇,顾寄青有些被他的低音炮蛊惑道,自然地搂上了他的脖子。
一切气氛正正好。
然后门外就响起了一声天真无邪的大喊:“寄青哥哥!秋裤穿好了吗!妈妈说马上吃饭饭啦!你愿意帮她做饼干吗?”
童声响彻云霄,仿佛一切不轨行为都是罪恶。
温馨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
周辞白顿在原地。
神情就像一只费尽心思想吃肉,结果被小老鼠搅了局的大狗。
顾寄青忍不住笑了一下,推开周辞白,留下一句“这次可不是我不给你吃”,就慢悠悠地晃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并反锁上了门。
剩下房间里怀抱骤空的周辞白:“……”
十秒后,家风严正的周家豪宅里传来了六岁孩童惊恐的尖叫:“啊!小叔叔!不要把我放你肩膀上!我恐高!啊啊啊!”
但很显然,恐高的周小越最终没能逃脱一米九巨人的魔爪。
顾寄青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周小越正哭兮兮地抱着他爸的大腿告状,然而他爸只是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悠哉悠哉地拍着他哭泣的丑照并发送[相亲相爱一家人],简直毫无同理心
于是一看见顾寄青,周小越就像孩子看到娘一样,一把扑过来抱住他,埋头痛哭:“呜呜呜,寄青哥哥,小叔叔欺负我!他好坏!”
只是把周小越放到自己肩膀上转了一圈的周辞白:“?”
怎么还有告黑状的?
然后周小越就哭唧唧道:“越越委屈,要寄青哥哥抱抱。”
周辞白:“??”
刚才怎么不要你爸抱?
周小越干嚎不掉泪:“越越还想要寄青哥哥亲亲安慰才能好。”
周辞白:“???”
破坏了他的亲亲还想要自己的亲亲?!
周辞白终于忍无可忍,从后面提溜住周小越的脖颈就把他拎了起来:“周小越!”
“周辞白!”周臻白没忍住,抬起眼眸,直接问,“你欺负我儿子干嘛?”
周辞白想都没想:“明明是你儿子先欺负我男……”
男朋友三个字,只来得及发出一个“n”,周辞白就意识到什么,顿在当场。
刚刚准备把周小越从周辞白手里救下来的顾寄青也顿在了当场。
西厨料理台旁的大嫂,客厅里的苏越白,被拎在手里的周小越,以及刚刚从露台下来周父周母周老爷子同时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周辞白:“……”
顾寄青:“……”
濒临死亡的沉默后。
周辞白迅速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儿子先欺负我室友的,你看看顾寄青那么瘦,怎么抱得动他。”
说完放下周小越,就对顾寄青道:“你不是说要帮嫂子做饼干吗。”
然后牵着他飞快往西厨走去。
剩下客厅里的众人:“……”
好像哪里不太对。
唯一内鬼苏越白硬着头皮试图拯救:“那个,现在的直男,好像都喜欢手牵手……”
“哦?我怎么不知道。”周臻白瞥了一眼四只红通通的小耳朵,展开报纸,微勾了唇。
而周辞白牵着顾寄青一路飞快走到中岛台上的时候,周家大嫂,虽然愣了下,但也很快收回注意力,连忙递上自己手里的面盆:“本来是想做个饭后甜点哒,但是看这个面粉怎么搅怎么都不对,是哪儿有问题吗?”
顾寄青只看了一眼,就找到答案:“面粉和黄油要用翻拌的手法,不能转圈搅拌,不然会出筋。”
“嗯?”
嫂子眨了下眼,似懂非懂。
顾寄青也没多说,只是立马拿出一个盆,还有鸡蛋砂糖,很快打发成糖霜,再加入黄油,然后一边讲解一边耐心细致地演示了一遍什么叫翻拌。
再熟练地裱花,装饰,放进烤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折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儿瘦削的手臂,彰显出一种清瘦有力的优雅。
一盘色香味美俱全的曲奇饼干很快就被端了出来
周辞白的嫂子拈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口下去,甜香四溢,立马睁大眼睛:“天啊,小顾,这也太好吃了吧!”
说完就匆匆端着曲奇去了客厅,迫不及待地分享给众人,客厅也很快传来一阵赞叹。
顾寄青松了口气,转身走到中厨打开水龙,借着水流的哗啦声,终于忍不住笑道:“周辞白,你刚才怎么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呀。”
周辞白压了两泵洗手液,打匀泡沫后,一边替顾寄青洗着手上的面粉,理直气壮:“因为你只能给我一个人亲亲。”
幼稚到有些可爱。
顾寄青轻笑一声:“那露馅了怎么办?”
周辞白死不悔改:“露馅了也只能给我一个人亲亲。”
“那你家里人把我赶出去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被赶出去,爷爷和嫂子那么喜欢你。”
“但是你爸爸妈妈我都还没怎么接触过,万一他们不喜欢我呢?”
顾寄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毕竟对儿子室友的喜欢和对儿子男朋友的喜欢完全就是两回事。
周辞白却非常自信:“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祖传耙耳朵,我爷爷我爸我哥都是,而且我嫂子是支持LGBT的,所以我嫂子肯定喜欢你,我哥又听我嫂子的,那我哥就必须喜欢你,我和我哥都喜欢你,我妈最疼我们,肯定也喜欢你,我爸又听我妈的,所以我爸也得喜欢你,再算上周小越和苏越白,那四舍五入就是我全家上下都喜欢你,我们必须在一起。”
怎么还有这种道理。
关键逻辑严丝合缝,顾寄青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可是现实从来不是逻辑。
顾寄青问:“万一真的被赶出去了怎么办?那我们是当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都不当,我算了一下,我大二可以做家教,大三就可以接图纸了,大四就能自己创业挣钱,而且我哥教过我要存私房钱,所以我有一笔家里都不知道的小金库,我们被赶出去了,我也能养你。”
如果只是一句“我偷电瓶车养你”,顾寄青可能就只当一句玩笑,但偏偏是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正经回答,像是这几天真的认真思考过一样。
顾寄青偏头看向周辞白。
周辞白正抓着他的指尖在水龙头下细细冲洗着,眼睫低垂,声音小而认真:“反正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也不用紧张,我尽量好好表现,让爷爷他们心情好一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大型犬都永远都是这样,平时看着傻傻的,可是永远都会很有安全感。
顾寄青心里有些软,又有些暖。
而周家的厨房是L型,西厨面对客厅,洗手的中厨却在拐角处面对花园的地方,客厅并看不见。
于是顾寄青在看了周辞白很久很久后,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地说道:“那我男朋友其实可以趁洗完手之前亲我一下,补充一点能量。”
说完,周辞白微愣,等看见顾寄青带着笑意的眼角,心里瞬间反应过来,心里一喜,带着笑意高兴地就往顾寄青脸上准备亲。
然而再一次在触碰到的前一秒顿在了原地。
因为他越过顾寄青的肩头,看见了中厨玻璃门外的周小越。
周小越眨巴眨巴眼。
他也眨巴眨巴眼。
隔着门,周小越绝大部分话都没听清楚也没听明白,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听懂,但还是凭着小孩子的敏感,捕捉到了自己最陌生最好奇的词汇。
于是仰着头,脆生生道:“小叔叔,耙耳朵是什么意思呀?”
周辞白:“……”
短暂的沉默,他选择当一个龌龊的大人:“是好男人的意思。”
“哦!”
周小越眼睛瞬间点亮,重重一点头,然后在周辞白和顾寄青本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可能有些不太对之前,立马转身朝跑向了客厅。
并且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天真赞美:“爷爷,爸爸,太爷爷,你们就是世界上最耙的耙耳朵!!!所以周小越要红包多多!!!”
顾寄青:“……”
周辞白:“……”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了,只剩下他们对人生最后的探讨。
“周辞白,你觉得我们会被赶出去吗?”
“我在想让未成年人一天做三十张数学卷子会判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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