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寄青!你……”
周辞白本来是想折回来问问顾寄青对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牌子和味道有没有什么要求,但是一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内裤正勾在顾寄青的指尖。
一种极为强烈的羞耻感瞬间蔓延了全身。
以至于他平时再敏捷不过的思维通道直接拥堵,只能紧紧攥着门把,红着耳朵,羞愤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指责的话。
倒是顾寄青跟个没事人似的,朝他抬了下指尖,眨了下眼:“你的?”
他的手指格外细长,戴着乳白色的薄乳胶手套,有种莫名的禁欲感,却让指尖懒散勾着黑色布料的动作显得愈发像是挑逗,甚至有些情色的味道。
周辞白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也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连忙一把抢回,手忙脚乱地往洗衣盆里塞,企图用其他衣物把这片说小也不算太小的布料完全掩盖起来。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挺高冷薄情的一个大男生,竟然会因为一条内裤就脸红成这样。
看来新室友会比想象中的好相处。
顾寄青微弯了唇。
刚刚把内裤成功塞到脏衣服最下面的周辞白一转身就看到了这个笑,立马沉下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寄青眼底还带了些笑意,“就是觉得挺好。”
挺好?
什么挺好?
周辞白听到这两个字,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瞬间联想到刚才的事情,一口气立马梗上心头,刚准备发作。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撞上了顾寄青那双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又不高兴了的无辜又不解的眼睛,那些发作的话语瞬间就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强忍住心里那个不太礼貌的音节,咬着牙,扔出一句“我去买东西”,就再次夺门而出。
而顾寄青也再次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
自己刚才又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
不过宿舍门的质量倒是挺好。
·
周辞白一路埋头飞快走下楼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才拿出手机,迅速输入:[一个Gay看完直男的内裤说挺好是什么意思]
答案弹出:[表示对你的尺寸很满意]
“……”
艹。
周辞白终究还是在心里说出了那个不太礼貌的音节。
他本来觉得就算有Gay住进自己的宿舍,但只要对自己没那种想法,双方行为举止都注意一点,也不算大问题。
但现在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正常男人,哪怕是Gay,只是要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说些掰弯不掰弯的话?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衣衫不整,还用那种不正经的语气叫别人弟弟或哥哥?
更不可能随便碰别人的内裤,还夸挺好。
周辞白思考这些的时候,全然无视了平时路平和陈纪经常洗完澡连衣服裤子都不穿,有事求他也是一口一个哥哥弟弟,内裤更是满天乱飞的事实,满脑子只有顾寄青说的“挺好”那两个字。
然后觉得耳根子烧得厉害。
他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是个Gay就得喜欢自己,只是顾寄青的一言一行,确实都让他感觉到很不自在,不自在到了浑身都泛着燥。
可是偏偏人家又没真的过界,他总不能凭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感觉就腆着脸非说人家想掰弯自己。
想着,微信正好弹出一条@提示。
周辞白划开一看,还是宿舍群的消息。
[路见不平一声吼]:@老四,我把参考资料给你找来了!你快看!
周辞白现在没心思学习,正想略过。
下一秒屏幕就弹出:[群文件——好0必备指南:如何掰弯一个直男]
“……”
短暂的停顿。
周辞白打开了文件。
[第一条:首先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你试图掰弯他的想法,否则必然会招致反感,如对方已经察觉,一定要尽快解释。]
刚刚听完顾寄青解释的周辞白:“……”
[第二条:在对方没有防备的基础下,用一些看似正常实则充满小心机的性感小部位,去试探对方,观察对方反应(举例露脚踝,露小腿,或者擦头发露脖子)]
刚刚看完顾寄青脖子的周辞白:“……”
[第三条:如果第二条见效,可以再加一些言语上的玩笑试探,比如夸赞对方的身材或者硬件条件,继续观察对方反应]
刚刚被顾寄青夸完挺好的周辞白:“……”
[第四条:如果第二条第三条对方都有明显反应,那么恭喜你,目标人物极大可能被攻略成功(过于激动的逃避或排斥反应也算正面反应,毕竟恐同即深柜,真的直男只会无动于衷),所以接下来可以假装无意地向对方进行身体邀约,刺激对方的身体欲望]
刚刚在顾寄青面前落荒而逃的周辞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恐同即深柜?
恐同就是恐同,哪儿来的什么深柜?
这种一看就是智商检测机的情感攻略,傻子才会信。
本来看着前三条还觉得可能有点参考价值的周辞白直接退出文件,冷着脸,飞快回道:[行了,别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做,该怎么样怎么样,该干嘛干嘛,别没事找事,顾寄青又不能把你们吃了]
发完,摁掉手机,周辞白也稍微冷静了些。
确实,顾寄青又不能把他吃了。
而且顾寄青做的那些事如果换成路平陈纪的身体和脸,就是大学男生在宿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也挑不出不对。
但就是不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说不出来,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想着,周辞白又有些烦了,索性懒得再想,收起手机,到旁边教育超市给顾寄青买了两瓶洗发水和沐浴露,就往宿舍走去。
反正他也不可能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对一个男人有欲望,那顾寄青爱怎么样怎么样。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就都能忍。
然后刚一开门,就看见顾寄青正踮着脚,抬着手,试图把一个27寸的RIMOWA放到衣柜顶端。
顾寄青个子并不矮,估计有一米八的样子,但人单薄得厉害,胳膊抬起时,袖子顺着往下滑落,露出雪白伶仃的一截儿,像是一个不注意就要折了。
于是箱子将将一晃,周辞白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飞快往前跨了两步,越过顾寄青,抬手替他抵住了箱子。
年轻男生刚刚运动过后的烘暖气息和浅淡的鼠尾草与海盐的味道突然将顾寄青整个笼住。
顾寄青本能转身,发梢掠过周辞白的鼻尖,某种若有若无的凉意就顺着擦过了周辞白的唇角。
轻轻一下,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周辞白瞬间像是浑身过了电一般,烫得直接飞快往后退了一步:“你……”
“怎么了?”
不等周辞白说完,顾寄青就抬眸看向了他,眼睑微掀,显出眼型中部饱满的弧度,流露几分无辜而不自知的茫然。
周辞白羞愤指责的话语一下就又卡在了喉咙里。
又来了。
又是这种眼神。
每次顾寄青说完一些轻浮的话,做完一些轻浮的举动,就会流露出这种眼神,让周辞白产生一种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法太龌龊的错觉。
偏偏刚才又是他主动凑过来的,顾寄青只是正常的本能反应,怎么怪都怪不到对方头上。
周辞白再羞恼,再生气,也只能生生忍在原地,看着顾寄青,咬着牙,对视半晌后,憋出一句“你下次有东西要搬跟我说一声”,就转身“砰”的一声,重重带上了浴室门。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传来。
顾寄青觉得有些不太理解。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红耳朵红脖子还情绪激动?是不是身体或者神经哪里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过自己贸然提出这个建议好像也不太礼貌,还是等个合适的机会吧。
毕竟今天忙里忙外,也实在有些累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宿舍里暖气开得很足,熬出了骨头缝里的困乏和倦意。
顾寄青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就换了睡衣上了床。
他的床在进门左边靠阳台的位置,旁边就是周辞白,而周辞白的床位旁边是宿舍吊灯的开关和饮水机。
顾寄青在以前的宿舍就是睡的那儿。
因为他脾气好,开灯关灯还有帮忙接水,从来不会不耐烦,现在蓦然换了床位,还有些不习惯。
其实顾寄青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因为他总是很难改变过往的习惯。
可是偏偏他又总是会遇上这样那样的改变。
于是习惯改变,也成了一种习惯,倒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路灯光亮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一室静谧,只能听见浴室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顾寄青很快就入了梦乡。
他长了一副眠浅的多病多愁样,但实际总是睡得很沉。
只是夜里会多梦,反反复复在梦里出不来也进不去,经常醒来时,要停下思考许久,才能恍惚想起来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又是什么时候。
而梦里总是那些没有新意的恼人的事情。
等顾寄青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热得厉害,头也昏,口也干。
他微皱着眉,坐起身,想了半晌,像是也没回过劲,只觉得暖气开得太热,于是凭借本能,蹬了裤子,再半闭着眼,摸索着下了床。
然后接了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反手把杯子放回桌上,就攀着爬梯,重新上了床,却发现被褥并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子去哪儿了。
他跪在床单上,迷糊着眼睛,想去摸索被褥的边沿,脚踝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炽热的滚烫感瞬间包裹住脚踝,捏得紧而用力。
顾寄青愣了愣,谁在抓他。
他有些懵懂地抬起眼,然后就对上了床里侧周辞白同样有些懵逼的视线。
顾寄青茫然地眨了下眼睫。
周辞白指尖瞬间不自觉地再次收紧。
眼前的人正跪在他的床上,上半身凌乱地穿着件真丝睡衣,腰部略塌,显出饱满的臀部曲线,两条腿映着窗外漏进来的熹光,白生生的晃眼。
处处透着勾引人的味道。
却偏偏用一双纯而媚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你,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
手里的触感则和想象中完全一样,纤细脆弱,轻轻一握,就能完全掌控,像是薄胎瓷器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呵护,又忍不住想摧毁。
薄薄的蚕丝被也在冬日天光微亮清晨隆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那一瞬间,周辞白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第四条,假装无意地向对方进行身体邀约,刺激对方的身体欲望。
如果当面挑衅掰弯是误会,擦头发露脖子是偶然,帮他捡内裤是出于好心,嘴唇亲到额头是巧合,那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地主动出现在他的床上,还能怎么解释?
周辞白终于忍无可忍,涨红着脸,紧紧捏着顾寄青的脚踝,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挤出一句。
“顾寄青,我对男人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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