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别想掰弯我 > 第1章 恐同

“抱歉,我不喜欢男生,也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生。”

    顾寄青听到这句话时,正接着电话,推着行李,在校车站前停下。

    北京初冬的傍晚泛着灰蒙,校车站拐角处的枯枝了无生气地横着,说话的男生就站在那片被切割得斑驳的光影里。

    个子很高,比例极好,只是随意往哪儿一站,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就足够强烈。

    骨相也生得极富攻击性,鼻高眉深,重睑压成窄窄一道,衬着狭长微扬的眼尾,有种疏冷寡淡的傲慢。

    的确是顶级Top的外型。

    嗓音也是悦耳的低沉。

    只可惜说出的话太过无情。

    向他告白的男生已经红了眼框,看上去有些可怜。

    顾寄青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于是无意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等着开往北区的校车。

    而电话那头的人正焦急地问着:“小顾,你真的要换宿舍吗?那贺敞之怎么办?他回来肯定会疯的。”

    对方的着急担忧溢于言表。

    顾寄青却答得松懒温缓:“陆哥,我说过,我和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话的人像是想指责,又舍不得指责,只能心急如火地劝道,“这一年他对你的好我们全宿舍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不可能和女朋友分手,更不可能突然出柜,就算你不喜欢他,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对不对?”

    言下之意,无非是既然自己已经掰弯了贺敞之,就应该对他负责。

    自从拒绝贺敞之后,这样的说辞顾寄青已经听了无数遍。

    他不想再去做无谓的解释,回答就依旧只是无关紧要的慢声细语:“陆哥,贺敞之喜欢我是他的事,不意味着我要喜欢他,也不意味着我要为他突然‘改变’的性向负责。”

    他的嗓音裹着南方软调一惯的慵懒和轻软,既不刻薄,也说不上冷漠,却显出一种更加温柔的薄幸。

    对方顿时更急了:“但是你搬走了又能怎么样?贺敞之该找你不还是要找你?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要搬去谁的宿舍?”

    顾寄青没说话。

    他只知道自己申请换宿的时候,学工处的告诉他全年级只有一个空床位,没得选,他就没再多问。

    因为反正自己肯定是要搬走的。

    对方却好像并不这么想,语气急得像是找到了什么有力的劝说武器:“我刚特意去问了,是周辞白他们宿舍!你要真搬过去了打算怎么办?”

    顾寄青依旧没说话。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并不认识,也不了解,所以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好在对方很快做出了回答:“周辞白恐同!真恐同的那种恐同!你要是搬过去,肯定没好日子过,留下来的话,贺敞之起码不会欺负你不是?”

    短暂的停顿。

    顾寄青低头轻弯了唇。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那看来这段对话实在没必要也没意义再继续下去了。

    正好校车已经缓缓驶来,他也就懒洋洋地温声笑道:“没事的,陆哥,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掰弯直男,那也不差周辞白这一个,对不对?”

    说完,对方明显哽住。

    顾寄青满意地挂断电话。

    抬起头时,视线正好又撞上了方才那个男生。

    对方大概是听见了他说的话,掀起眼睑,朝他看了一眼,漠然一睨,又很快收回,然后独自转身朝着篮球馆的方向快步离去。

    只是浮皮潦草的一瞥,却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屑和反感。

    仿佛自己说了多得罪他的话一般。

    顾寄青有些莫名,但也没太在意,随意收回目光,校车正好在他跟前停下。

    车窗玻璃里倒映出的人影裹着及踝的白色面包服,滚着厚重毛边的连帽搭在头上,几乎陷没了整张面孔,只露出一个尖巧白皙的下巴,却依旧吸引了三两女生一个劲儿朝这边看。

    顾寄青往下压了压帽檐,拎着行李,上了车。

    他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留在本来的宿舍会有更多的麻烦,他也不至于大冬天的选择换宿舍这么费心费力的事。

    好在他运气不错,正好遇上这学期建筑系有人出国,空出一个床位,转宿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才避免了更多的麻烦。

    至于新室友恐同……

    反正等大二上学期一结束,就可以申请退宿,还有不到两个月,尽量避免给对方带来麻烦就好。

    顾寄青已经做好了不被欢迎的准备。

    预想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你搬过来得也太快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准备,他们这周末就都出去玩了。不过这屋小伙子人都不错,等他们回来,你们好好认识认识,应该没什么问题。”

    宿管阿姨似乎有事要忙,匆匆交代几句后就快步离去。

    剩下顾寄青独自打量起空无一人的新宿舍。

    清大宿舍条件是出了名的好,新宿舍和以前的宿舍格局也一模一样。

    一屋四人,上床下桌,进门左侧就是独立卫浴,门对面是阳台,两个宿舍之间还有公共小客厅。

    面积并不算小,但依旧被各种球衣球鞋内裤外套电脑手办塞了个满满当当。

    唯一好一些的是左边靠浴室的那个床位,衣物书籍收拾得勉强像样,桌上还放了瓶运动喷雾。

    空出来的那个床位正好在它旁边,临着阳台,堆满各种杂物,看上去很难收拾。

    顾寄青放下行李,戴上手套,准备先把东西腾开,结果刚挪开一箱泡面,一堆用过的颜料盘就噼里啪啦地从架子上砸了下来。

    白色面包服和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溅上了斑驳的色彩。

    顾寄青却像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弯腰捡起了一张飘落而出的画纸。

    只画了一只眼睛,目若莲花,眼尾细长,缀着一粒红痣,清艳而媚。

    建筑系的学生多会画画,看来不假,只是画得有些空洞,像是画者自己心里也描摹不出具体的模样,神形就有些模糊。

    不算佳作。

    顾寄青随手放回原位,简单收拾好地面,就脱下外套,挂在门后,进了浴室。

    而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弹出一条消息。

    [夏桥]:卧槽!顾顾!居然有人说你要掰弯周辞白?!

    “卧槽!周辞白!居然有人说顾寄青要掰弯你?!”

    周辞白从篮球馆办完事出来,刚走到宿舍楼下,路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附赠了一张白底黑字的截图。

    [墙墙!绝了!震惊世纪的大消息!我们今天在南区校车站亲耳听到顾寄青说要掰弯周辞白!还是当着周辞白的面说的!好他妈刺激啊!!!]

    南区校车站?

    周辞白想起什么,蹙起了眉。

    电话那头的路平已经恐惧得语无伦次:“老四,怎么办啊!!!该不会等我和陈纪从阿那亚回来你已经弯了吧?!”

    说的什么屁话。

    周辞白眉头蹙得更深了:“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这次不一样!”路平嗓门都高了八度,“这次可是顾寄青!直男杀手顾寄青!”

    周辞白依旧无动于衷。

    路平急了:“那数学系的贺敞之你总认识吧?就理学院篮球队的那个?”

    “认识,怎么了。”

    周辞白随手刷开门禁。

    路平连忙道:“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本来之前有女朋友,都快订婚了,结果就因为和顾寄青同宿舍一年多,硬是被掰弯了,现在手也分了,柜也出了,前段时间当众给顾寄青表白还被拒了!你就说他惨不惨!”

    路平说得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生怕不能引起周辞白的高度重视。

    周辞白却只是一脸冷漠:“也没多惨。”

    路平:“?!这还不惨?!”

    “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不知道约束自己的感情,属于自作自受。”周辞白向来看不起这种对待感情不能从一而终的渣男。

    路平却忍不住替贺敞之辩白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而且长成顾寄青那样,还住一个宿舍,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多撩几下,把持不住也很正常呀!”

    “有女朋友的人还能被掰弯,怎么看都不正常。”周辞白丝毫没有被说服。

    路平简直要被他的直男脑袋急死了:“你别不信!就大一迎新晚会,你有事没去那次,顾寄青上台表演了,真的美得跟个天仙似的,我一个直男看了心脏都砰砰跳,贺敞之一个有女朋友的人都能着了他的道,你一个纯情处男再不防患于未然,什么时候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路平直接急出了三连单押。

    周辞白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今天先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大一学弟堵着表白,然后又亲耳听到有人说掰弯自己,现在还被路平拉着说个没完,心情难免有些不悦,

    而且他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极度排斥任何试图和他有非常态接触的同性,甚至只要想一想,就会产生控制不住的厌恶和反感。

    所以觉得路平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再说一个男人再天仙能天仙到哪儿去。

    周辞白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校车站瞥到的那一眼,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脸,但印象里除了身材清瘦细长些,皮肤白得过头些,手指修长好看些,下巴精致尖巧些,声音慵懒温柔些,毫无特别之处,根本没有路平说得那么夸张。

    于是在宿舍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语气带了些冷淡不耐:“放心,我笔直,掰不弯,也没觉得他有多……”

    好看。

    周辞白话没说完,生生顿住。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挂在门后的一有些眼熟的及踝白色面包服随之应声落地。

    浴室门正好也被推开,身形单薄的青年从里面走出,只松松穿了一件衬衣,沾了水汽,略微贴身,平直凹陷的锁骨显得愈发支棱清晰。

    下摆却空空荡荡,腰身彻底藏于其中,裸露在外的双腿纤长得没有一丝赘余,连带着过于瘦削的脚踝,整个人看上去薄得厉害。

    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完全掌控,然后再在苍白脆弱的肌肤上留下经久难消的红。

    而对方抬眸朝他看来时,恰有水珠从额发滴落,攒在睫梢,浸湿眉目,晕开眼角那粒殷红的朱砂痣,是薄寒月光般的清绝。

    所有一切都和周辞白记忆深处那个画面完美重叠。

    以至于他的大脑骤然触礁,短暂抛锚,只剩下胸腔内海浪翻涌,风卷呼啸,一声一声,重鼓捶捶。

    直到电话那头路平扯着嗓子喊了句“人呢”,周辞白才猛然回神。

    然后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脑子里立马像是炸完了全北京所有烟花厂,疯狂的噼里啪啦之后,只剩下一片剧烈轰鸣的空白。

    只来得及凭借本能“砰”地一声重重带上房门,然后紧紧握着门把,感受着自己猛烈发烫的耳根和疯狂起伏的心跳,想。

    果然,也没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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