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笑容,还仅仅是为了学生,那优雅的举止,妙曼的身姿,就像烙印一般,铭刻在白羽凡的心上,从那以后,任何女人都相形见绌。
可是稍微一打听,人家女儿都上高中了。
没想到后来又有交集,却是在农村里。下放到夏桥那个山村,虽然闭塞,风景却很美丽,民风也很淳朴,所居住的夏家更让他觉得亲切,小伙子跟他成了忘年交,老头子把他当侄儿对待,好几个寒暑假,都看见那美丽的女人——苏老师,是来看望女儿的,也在小山村度假。夏永山总要请她们母女两人吃饭,对白羽凡住在这里一点不见怪,敬佩如常,也交谈一些闲话,特别赞扬他的厨艺。一来二去,早已经熟悉了,没想到她下迁到板桥,还被捅了刀子。
心内焦急,马上就说,手术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需要送到市里的医院,根据血气结果,随时观察患者的呼吸情况。
夏永山问,观察什么情况?
“你又不学医,问这些干什么?”白羽凡还是说了,要注意呼吸类型、幅度、节律、深度、频率的变化,听诊呼吸音两侧是否对称,有无哮鸣音、湿啰音,最后加了一句,“说这些你又不懂。”
冯有贵说:“其实我早就见过白医生,我父亲手指头断了的手术也是你做的……”
“知道了,别啰嗦,快开车——”白羽凡突然发脾气,然后什么也不说了。
夏永山担心开车的打瞌睡,过去有话没有时间讲,现在正好说说:“副部长,我说,你不要顶风作案了。”
那边秒回:“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什么时候作案了?”
“我是说,你不要横刀夺爱。”夏永山就说,“实不相瞒,真真进学生会,还是我出力的。以后我们工作在一起,后来学习在一起,再后来下放在一起,现在又一起回城市,你说我们感情是不是源远流长?”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虾子从哪一头出气?”冯有贵一踩油门,汽车发飚了,“如果你是六五届的,我比你高两届,你若是算六六届的,我比你高三届,那个时候苏老师就是我的语文老师,认识小师妹最少比你早两年。她每个礼拜都到我家去,到你家去过吗?”
“那是因为她和你妹妹好,又不是和你好。”
“你不也有妹妹吗?她们怎么关系不好?”
我妹妹?夏永山对妹妹很是无语,居然没有一个朋友。但是他有的是理由:“我为她解决了很多问题:让她进了学生会,带她去最富裕的地方插队,让她当民办老师,受伤了是我请最好的医生,为她回城也做了很多工作……”
“不要评功摆好了,你做的这些,都不是你的付出。”大嘴巴的小伙子冷笑一声,“不过是仗着你家庭的权势。不因为如此,她还不会受到这样大的伤害呢。”
有一些道理,夏永山有点尴尬,马上说,“但是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是有感情的。”
“什么感情?同学友情而已。你表白过了吗?她答应过了吗?”冯有贵想起那天晚上就心里暖烘烘的。在他们门前的院子里,姑娘如此说:“如果你真不嫌弃,等我们有了感情,也可能,也可能会走到一起……”
小伙子的心就像马达一样跳动,不管怎么样,她说了有可能的,对这个家伙说过吗?
夏永山反问:“她答应你了吗?”
“呵呵,要知道她现在住在我家,跟我妹妹是闺蜜。我们把她像上大人一样照顾着,我还找了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恢复的不错。”
“她把户口上在你家了?以什么名义?”夏永山如临大敌。
冯有贵收敛了笑容,坦诚的说没有,跟着解释:“不愿意把户口放在我家,因为她是一个稳重的姑娘,不能把终身跟着户口转移。但是我能解决她最大的问题,说不定能够在我们工厂找到工作。”
“到你们厂找工作?能干什么?手还有伤,就是拆除石膏,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怎么不能干?我已经带她到工厂里去试过了,是一个非常好的播音员。而且唱歌也好,在我们厂里能够鼓起工人干劲,搞宣传工作那是呱呱叫的一把手。她的文笔也不错,不仅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还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她的文章经常作为范文全年级推广,所以,在我们厂里,是大有用武之地。就看你是不是帮忙了。”冯有贵早就有这个打算,还说找夏永山帮帮忙,现在就正好是机会。
“我能帮什么忙?”
“你爸不就管工业吗,让他定向招工不就行了吗?”
城里招工都有计划安排的,用工编制不会招一个残疾工人,父亲是不会开这样的后门。不敢提真真的名字,免得强化他们对自己的限制,但说这些没用,只是摇头。
冯有贵搞好关系也只是为了童真真,见他摇头很是失望:“只要你父亲说句话,就是不是正式工人,哪怕当个临时工,每个月有食堂吃饭,可以住在厂里,这也不行吗?”
“你们厂里招临时工,还要主任批准吗?”
夏永山一口道破玄机,是啊,那些搬运工、外包工、打杂工,不就人事科打个报告,要多少人,厂长签字,财会科让他们开领条,就给他们工资,少一点就是了。他突然开了窍。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羽凡嘿嘿一笑:“那姑娘是不错,我见犹怜,在乡下教书,孩子们都喜欢她,逢年过节的时候,请她吃饭的家长都排队。她同意你们哪一个了吗?”
两个小伙子都沉默下来。夹在两个人当中,夏永山很不得劲。万不得已,他不会去找冯有贵的,可是为了童真真的母亲,要利用一下这个人。果然被自己用上了,而且非常得力。尽管他对童真真不一样,不一样又怎么样,最后是两个人共同争取,看谁能够获得姑娘的芳心。当前迫不及待,是要救真的母亲。
好嗯漆黑的旷野中,隐隐的灯火越来越明亮,板桥镇快到了。
“苏老师,你挺住啊——”冯有贵一声巨吼,把油门踩到底,朝着灯火最亮的地方冲过去。
下车以后,白医生抱着两个瓶子,最先开门下车。公社卫生院挤满了人,连几个领导也来了,市里中心医院下放的医生认识白羽凡,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赶来了。
白羽凡只是问他生命体征怎么样?刀插在什么地方?对方一边回答一边往里面走。
“那还有救!”白羽凡跟着他进了病区。被告知,患者已经进了手术室了,有人递给他一件白大褂,他把两个瓶子递给一边这小医生,一边穿一边吩咐跟来的小伙子,要他们把苏老师的棉絮拖到车上去,要垫得厚厚的。
他身后有人说,刀柄上的指纹要保留好。
谁说的?他回过头来,说:“从这个位置看,这是自杀。谁杀人杀个半死?
边上一个领导马上就说,这是畏罪自杀。
另一个声音吼起来:“她有什么罪?”
众人一看,灯光下,林部长脸色铁青,他正是每天监督苏老师的人,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一个姑娘走向两个小伙子,拍了下夏永山,赞许地说:“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我们估计,最快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之后。”
夏永山点点头:“我是紧赶慢赶,两个轱辘子简直都没有停过。”
冯有贵憋憋嘴:“你两个轮子能跑多快?”
夏永山马上和他抬杠:“怎么不快?找到你,找到车子,找到白医生,没超过半小时。”
那个小伙子呛着脖子说:“你两个轮子,还有我四个轮子快吗?从市里到县里,我没有超过一个半小时。”
姑娘惊讶地说:“那可不得了,司机好厉害。我回一趟家,要三个小时哩。”
冯永贵说:“我不是司机。”
“对了,”夏永山仿佛才想起来,“给你介绍一下。冯有贵,东方服装厂生产指挥部部长。”
“副的。”小伙子裂开大嘴,乐了,“那是因为沿途停靠,有人上下车,耽误些时间。晚上没有人,可以飞车。”
“那你也很牛了,因为你不是司机。”姑娘伸出了大拇指。
看这个女孩子活泼可爱,苏老师也有救了,冯有贵开始讲废话:“可我是在司机家庭长大的。父亲有时候车子停在大院子门口,我就用它练手。在单位里出差,总是让司机睡觉去,自己抓方向盘。练出来了。”
“不简单,还是单位的领导,真是不简单。”贾文娟双眼放光,“时间就是生命,你为我们赢得了时间,医生说苏老师有救,真要感谢你。”
“怎么这么说呢?苏老师是我们共同的老师,教我们的时间更长。”
冯有贵在这里惺惺作态,让夏永山在一旁很不舒服,说,要去干正经事了,不要听人家在这里吹牛。
姑娘说,给他们准备了夜宵,当然很简单,就是大馍咸菜。
冯有贵说,吃不吃无所谓,要有茶喝就行了,嗓子要冒烟了。
夏永山就怪他路上废话太多,又是说又是笑又是唱的。贾文娟看出他们两个不对付,不知道什么原因,说吃的喝的都在宿舍里,泡了一大瓷缸子冷茶,就把他们带到自己小房间。
冯有贵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闺房吗?男人免进吧。”
“没事没事,紧急情况,连被单都没叠。”贾文娟就把当时情况说了一下。
夏永山松了一口气:“白羽凡说有救,那就没有大关系了。手术以后就带回市里去,你
是不是跟我们车子一起走?”
“连夜回去?”
这个姓夏的,就像车子是他的一样,还要在这里做人情,冯有贵很不以为然,故意夸大其词:“当然要连夜赶回去,白医生明天有手术,我这车子是偷来的,耽误了厂里面送货,我那个指挥部部长连副的都做不成了。”
虽然看见夏永山在一边翻白眼,贾文娟还是很同情开车的人,让他在自己床上睡一阵,手术起码要两三个小时,也免得回去路上不安全。她是不能马上回去的,因为父亲要她站好最后一班岗,考试的头一天才能回去。
“乖乖隆的冬,你父亲对你这么严格?”
夏永山以为冯有贵在讨好贾文娟,先把他吓退了再说:“你知道,他父亲是什么人?我们城市的一把手。军代表,军管的时候来的。”
冯有贵马上松了一口气:好好好,他们两个举止那么亲密,一副青梅竹马的模样,原来情深意长啊。这夏永山,吃着碗里霸着锅里。但是有这一个女孩制约,那自己不就更有希望了吗?马上坐到小贾的床上去了。
夏永山瞪着贾文娟,好像女孩子不好:“你让他睡你的床?”
“这有什么?我们当初步行串联,男女同学还睡一个房间哩。”
冯玉贵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可以到车上睡。姑娘说不行,驾驶室里面睡觉睡太闷了,车厢里睡觉蚊子太多,房间点着蚊香,赶紧休息两三个小时,开车回去安全些。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但冯有贵还是讲风凉话:“那不是妨碍你们讲悄悄话了吗?”
姑娘很爽快地说:“我们是有悄悄话讲,当然要避着你,要去收拾苏老师的东西,放心吧,不打扰你的美梦。”
然后他们就一个人吃了两个大馍,两根萝卜条,茶缸子的茶喝了一大半。这才担心白医生没吃没喝的。夏永山说,不要紧的,医生锻炼出来了。他最长的手术站了七个半小时。不用说吃喝了,连小便都没有时间解。
医生真苦,尤其是外科医生。三个人共同感叹。然后包了两个大馍和咸萝卜,用盐水瓶子灌了一瓶子凉茶,留给医生吃,放在桌子上,冯有贵说上车的时候带着,然后往床上一倒,还对夏永山说:“好好地孔雀开屏哦。”
出了门夏永山才想起来,他说那“孔雀开屏”是什么意思想,返身回来,可是,床上已经传出了他的鼾声。
两个人到了苏老师的房间,一进门就触目惊心——床上一大摊血。贾文娟有些畏缩,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夏永山二话不说,把被单、被子、带血的东西一卷,抱到门外去,扔到垃圾堆上,回到房间,这才打量着房间——实在是太简陋了,只有一张小床,一张办公桌子,一把椅子,床头一条板凳,上面放一个木头箱子,还有一只小皮箱。桌上堆满了书,连书架子都没有一个。
难道没有别的棉花了吗?总不能要患者躺在车厢板上吧?
贾文娟指着屋梁:“那里不是吗?”
原来过冬的棉衣、棉絮都吊在屋梁下,没有天花,岂不是夏热冬寒吗?
夏永山把桌子端过去,人站到桌子上,才把那些东西够下来。
嘿嘿贾文娟在那里收拾抽屉,把桌子零碎的东西放脸盆里,再用网兜装起来,再找绳子把书捆起来。
夏永山说,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只要在车厢板上铺上棉絮,让老师躺着到城里就行了。最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贾文娟问:“你还想她再回来吗?”
“她不回来怎么办?难道让她残疾女儿养活吗?黑人黑户在城市里,买米都买不起。”
“假如我有办法,让老师回城去。你怎么感谢我?”
“你能让她回城?”刚问出口,夏永山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对了,你爸是一把手,他只要发号施令,没有办不到的。”
贾文娟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父亲就那么没有原则?为了一个下放老师,下令就能把她调回去?那也要找接收单位呀。”
“不通过你父亲,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就别管了。告诉你,我父亲绝对不会开后门的,哪怕你父亲给你开后门,他都不会。要不然你都回城了,我怎么还不能回城?”
相比较而言,的确是这么回事。他找了父亲,就把董晨晨安排好了。军队干部严谨一些吧。他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对方又问了:“言归正传,你说,我把苏老师能调回去,你怎么感谢我?”
“要我感谢干嘛?是我的老师,不也是你的老师?”
“不一样,她教了你多少年?才教我多少天?而且你跟他的女儿同学,你又不跟我同学。”
“我们以后不就同学了吗?”夏永山说。
“对,借你吉言,考上大学,我们都同学了。”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那,那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你以身相许就行了。”姑娘很认真的说,毫不做作,毫不扭捏。
还当她开玩笑:“什么话?这都新社会了,还搞封建的一套。古代小姐以身相许,什么公子哥儿的也不那么说。我们还是革命青年哩。”
“不矛盾呢,革命青年心心相印,亲密接触,成家立业,归根结底,难道不是是以身相许吗?”
见她说的那么认真,联想到一贯对自己热情洋溢,也只得认真对待,千方百计找借口:“我,我可配不上你。”
“你怎么配不上我?”姑娘像复习功课那样认真,不耻下问。
夏永山不敢对视姑娘的眼睛,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夜空:“你想,你父亲是正职,我父亲是副职;你在家里是独生子女,我还有个妹妹;你的父母都是骨肉血亲;我却是一个继母;你们是革命家庭,我们家里还背着小资产阶级包袱。从来都是嫁高娶低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看他罗列了那么几条理由,姑娘有些愠怒:“你这才是封建残余。革命不分大小,恋爱不分家庭,关键是,你对我没有这份心?”
他还是想回避:“不,不能这么想,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不是?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都在断胳膊的女孩子身上,你说是也不是?”
夏永山连耳根子都红了。这个丫头平常接触并不多,为什么给她看出了端倪?就说:“你不要疑心生暗鬼,我们只是同学。”
“是同学。然后又在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一起下放,一起回城,难道都是巧合吗?”
“那个,那个也只是……也只是习惯成自然,并不是刻意的……”
“不要狡辩了!”贾文娟见他说得吞吐的,干脆打断他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要光明磊落,心里有那意思为什么不承认?是不敢吧。你肯定不敢。因为你们两个的家庭不对等,你的家庭不会允许的,就是最漂亮的姑娘也只是美人灯,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如果因此阻碍了你的前途,成了你的绊脚石,在外面郁郁不得志,家庭生活也会笼罩着阴影,你的子孙后代都要背上包袱。还不如我们旗鼓相当,在你前进的路上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这个地方,夏永山简直有些震撼了,没想到什么男女之事,谈婚论嫁的,到这个女孩子嘴里,居然说得这么坦坦荡荡,真是佩服她了。到底是家庭出身不一样,表达方式也不一样。童真真从来就是隐忍的、回避的。就是冯有珍,也只是用眼睛说话,要么十分含蓄,要么旁敲侧击,心里想些什么,外面人都不知道。
这个姑娘坦坦荡荡,说话嘎嘣脆,目光正视自己,微扬的下巴抬起,显示出女孩的无惧和骄傲。这种气质,和别的女生们完全不同,灯光笼罩着,似乎周身散放着光彩。
她有哪一点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还有那样过硬的家庭,要想成就自己的事业,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位助手,能够助自己一飞冲天。
可是多年的感情怎么能放得下?现在由不得自己,环境不允许,家庭不允许,就连身边的朋友都不理解。就像当年的母亲,也是支持父亲的,划着船桨,送父亲打过长江,那个时候是有感情的,能够站稳脚跟了,父亲移情别恋,找到自己的感情依靠,就是在运动中受点冲击,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这不已经过关了吗?
能够做主的那一天,感情问题可能更好处理。何况至今为止,童真真并没有给自己任何承诺,对自己也总是敬而远之,就因为自己没有权势,没有办法保护她。也不能解决她根本的问题,不能给她上户口,不能给她找工作,就是父亲能够帮忙,也不会出力的。因为继母已经警告在先,让苏老师回城更没有办法。
相反,为了以后的长远规划,现在要压抑这份感情,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冯有珍这个掩护体不够强大,还不如眼前这个姑娘。如果能够帮他,解决苏老师回城的问题,让童真真和母亲重新生活在一起,能够互相照顾,解决真真实际问题,也让可怜的苏老师解除繁重的体力劳动。
为什么被一刀?白羽凡的解释是自杀,为什么自杀?还不是活不下去了,也可能受到什么胁迫,对于一个柔弱的知识分子来说,被剪掉了头发都要死要活的,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为女儿的残疾担忧,连见一面都不可能,狠下心来,捅自己一刀,似乎也说得通。
怎么成全她?贾文娟能够解决那就太好了。不管这个姑娘用什么办法,哪怕她父亲不方便出面,她找她父亲的部下,也是很容易的事。
从继母那里要到了以前房间,就是给真真住,她一个人也不方便,她母亲回来了,两个人住那里正好,娘儿两个能够相依为命,会感激我一辈子的。到时候水到渠成,说不定为了母亲,童真真会对我感恩戴德呢。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尤其是当着这个女孩子,已经向自己表白了,肯定要顺着她的,当众拒绝,让人家情何以堪?反正,读书还有三年,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后退一步,道路更宽广。
想到这里,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哎呀,你怎么现在还站着?快坐着说啊。”
“就一把椅子,我坐在哪里?”
“不是还有床吗?”
“说不定还有渗透下来的血迹,我不敢坐。”
“看看,十个男儿九粗心,你来坐下呀——”他站起来,伸手拉了一把,把她拉到跟前,让她坐下了,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文娟,谢谢你看得起我,我怎么能辜负你一片心意呢?”
姑娘笑靥如花,爽朗的眨着眼睛:“你同意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笑着点头。
看这小伙子笑起来更有魅力,贾文娟怦然心动,但是又娇嗔地问,“你放得下你的真真妹?”
“如果说,贾妹妹爱上我,我就毫不犹豫的把真妹妹一脚蹬了,那我岂不是狼心狗肺的陈世美吗?”
“你还要脚踩两只船?”
“我也不能做缺德冒烟儿的事呀。”他在床边坐下,倾下身子,像是和对方促膝谈心,“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以马首是瞻,你大义凛然,不对不对,你高风亮节,也不对,呵呵,你为我解除后顾之忧。这样我就心安理得了。”
“你觉得亏欠了她们是不是?”
“是的,过去她们对我真好。”他一五一十把过去那些事情讲了一下,当然,他只讲母女两个对他好,没有讲自己对她们如何如何,最后说,“做人不能忘本,心存善意,记得感恩。给我一点时间,你不会见怪吧?”
贾文娟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很干脆的说:“人呢,还是要有情有义的好,但是,你把她们安顿好了,以后可不能和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的哦。”
夏永山不服气了,说什么时候和别人搂抱的呀?
“坦白交代,你抱过童真真没有?”
姑娘扯着他的耳朵,他弄个大红脸,赶紧解释,说童真真受了伤,又是下雨天,没办法背,也没办法抬,只有……
他还没有说完,贾文娟就让他住嘴!说在场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他抱呢?不是还有个插队的学生。他就说那个同学个子不高,身材又小又瘦,不用说抱了,背都背不动。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就是诚心揩油,下不为例……”
两个人在宿舍里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有人通知,说手术做好了,马上转院,才手忙脚乱搬运东西。
白羽凡又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却躺在手术台上,已经被麻醉了,一张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脸颊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像是泪痣一般,给这张绝美的面孔添了几分凄楚,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女人这样绝望,下狠心捅自己一刀?
被单下面,有那么饱满的胸,那么,医生才看得出来,丝毫不像生育过孩子的,从来都有定力的大夫,突然心猿意马,接触到冰冷的手术刀,他才镇定下来,超常发挥,两小时不到就结束了手术。
谢绝了挽留,走向大卡车,棉絮已经铺好了,他试了一下,觉得还不够软,贾文娟也跳车厢上,把行李包打开,取出那些棉衣也铺在下面,医生说这才差不多,但是还要人扶着。夏永山想起刚才姑娘的叮嘱,就说他到驾驶室去,免得司机打瞌睡。
“你才要打瞌睡,废话讲了九卡车,现在还不累吗?”冯有贵把馒头和咸菜递上去,再钻进驾驶室,对夏永山吼道,“不要偷懒,到车厢上照顾病人!”
发现车子在抖动了,贾文娟才喊着她要下车。跳下车来还对车上喊:“你们辛苦了,慢慢开哦——”
“就你晓得——头像钢筋锅一样老。”冯有贵冲了她一句。
车子发动了,稳稳的,夏永山朝车外的姑娘挥手,转身坐到车厢里,才发现,白羽凡抱着苏瑾瑜,后背靠着车头,这个姿势,怎么有点像大雨中的拖拉机上,自己抱着童真真的模样?那是因为车厢里太小,可这里宽敞的很呢。
像是发现小伙子异样的目光,白羽凡解释说:“这样的手术病人,不能全躺下。”
“大夫,你手术都累了,吃不消吧?”他打开了馒头小包,“天都快亮了,你吃一点东西,我来扶着。”
白羽凡怀中的女人半躺着,双眼紧闭,还在昏迷中,他说,只有他能掌握正确的角度,让患者技能躺得舒服,也不影响伤口。他空出手来,只是要水喝,说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盐水瓶里灌得有凉茶,夏永山帮他把橡胶的盖子去掉,再把瓶子递到他手上。医生喝了几口,说就这最好。这才说起来苏老师的伤情,这么娇弱的女人,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不会下那么大的狠心,造成自己的贯穿伤,问他了解到什么情况没有?
夏永山没有跟别的人接触,只是从贾文娟言语中猜测到一点什么。在苏老师的桌子上,他看到了来信,那大垮垮的字,是冯有珍写的,里面报喜不报忧,没有什么刺激当母亲的,苏老师也认认真真在写回信,可能有情绪激动,但是不至于就要寻死。
他又分析给医生听,本来只打算拿换洗衣服的,广播员却要把所有东西带走,说苏老师不用再回乡下了。
“广播员有那么大的权限吗?”
“她父亲是贾主任,我们城市革委会一把手。”
“哦,那是个有政策水平的军官。”白羽凡想到自己回到医院,重新担任外科主任,也是贾主任批准的,认定他重视知识分子。
夏永山摇摇头,说苏老师还没有他的资格,广播员也说,不动用她父亲的力量,那就是说,有人打了包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这个人掌握了苏瑾瑜的命运,为什么又要给她放行?是不是有亏于她?会不会这个人动的刀子?
“威逼苏瑾瑜?”白羽凡马上否认,“对付一个弱女子不会动刀子,动刀子也不会戳在那嗯个地方。”
到卫生院的时候,苏瑾瑜已经进了手术室,夏永山并不知道刀戳在哪里,也问过贾文娟,她说血呼啦几的不敢看,现在看到医生的指点,他是个外行,也知道不在要害上。产生疑问,苏老师是不是吓唬对方?
白羽凡说不是的,只是恐惧,只是外行,但是下了狠劲的,还可能,是两只手握着刀柄,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是求一死,只求一死,也正因为求死的决心,才不顾一切,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产生了这样大的偏差。
“一定是有人逼近了,她才贸然动手的。”医生又灌了一大口水,感叹不已,“我能猜想到当时的情景,只是不知道是谁。苏老师可敬可怜,贞洁烈女呀。”
“会不会听见?”夏永山指指他怀中的人。
“天亮能醒来就不错了。”
夏永山忍不住又问,“难道说,他们夫妻感情特别好?”
白羽凡摇摇头:“即使当初如何,也分别20多年了,据我所知,海峡的那一边,稍微有点地位的,早就成家立业,还要大陆妻子为他守空房吗?”
“我听另一个女生说,童真真的父亲是个通讯员,搞译报的,可能没什么地位,不能带妻子女儿一起走吧,否则怎么把她们丢下?”
“也难说,那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优秀的谍报员更难得。不要小看了他们的能力,二战当中的珍珠港事件,他们当中就有人破译了敌人的密电嘛。”
一提到珍珠港事件,夏永山马上来了兴趣,他就说,那次事件可不得了,300多敌人飞机袭击珍珠港,炸沉了六艘军舰,炸毁将近200架飞机,2000多美国人丧生……可谓是损失惨重。
“谁叫美国人看不起我们国的谍报员呢?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前几天,就已经破译了敌人密电,预判很有可能会对美国采取军事行动。那个破译敌方偷袭美国珍珠港的密电就是……”
“你对军事也很感兴趣吗?”
白羽凡这么一问,夏永山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就因为贾文娟的表白,淡化了对童真真感情呢?马上声明,不是感兴趣,是一起插队的另一个同学跟他讲的,马上就联想到苏老师的事。说乡村干部色胆包天,那个男同学的妹妹差点儿就着了道,结果她妹妹的同学上当了,用身体换到招工表,上班两个多月就怀孕打胎……幸亏,他同学仗义,愿意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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