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莺歌恰恰,马蹄所到之处,杏花和泥乍起,四处飞溅。
慈悲山下,杏花落满行人的头,仿若隆冬飞雪,银装素裹,醉了行人,白了一眼之间的天地,好个美不胜收的景色。
一位男子在这杏花飞舞的天地间轻轻勒马,马蹄轻踏,回首望去,目光满是欣喜,流连片刻,只道了一句:“青山妩媚杏花怜,何似有人还。”
诗罢,他轻夹马肚,悠悠策马上山,马蹄卷起一路的杏花尘,春醉然,山亦醉然。
这慈悲山坐落于江东之地,与百草谷遥遥相望,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传闻这原是九天之女居住之所,春有桃杏满枝,胜似江南,夏有山花烂漫,溪水潺潺,秋有枫落似火,菊香满山,冬有雪妆倾覆,红梅嫣然。
若说天上人间,怕也难寻这般好去处。
这慈悲山如此美景,可落在茶楼酒馆那说书老者口中时,却是另一番模样,有吞舟的大蛇,有吃人的猛虎,有剧毒的山花,还有那避世桃源,百草谷。
这边裴衡上了山,百草谷巨石门前有两个身姿娇小,背着两个木筐的小女子,见到裴衡下马,纷纷兴奋不已冲过去,道:“大师兄!”
裴衡笑了笑,将缰绳递给其中一人,往巨石门内望了望,只见有两个小姑娘正提着裙摆兴冲冲地朝她跑来,裴衡跨进巨石门,笑着说道:“呦,小仙女们今儿起的好早啊,怎么?是不是迎接我来了?”
身穿翠绿衣衫的小丫头笑弯了眼睛,朝裴衡颔首,说道:“绿萝师姐说师兄写信说要回来,我们都还不信呢,不成想这信才到了三四日大师兄人就回来了!”
另一个梳着双髻,穿着粉色水罗裙的小姑娘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裴衡,朝她身后望去,可见她身后空无一人,目光难掩落寞,问道:“大师兄,青黛师姐呢!你真的把她卖掉了!”
裴衡佯怒,伸手去拧她的耳朵,说道:“小绿珠!小孩子家家的净听你几个师兄师姐瞎说话!对,我就是把你师姐卖了,改天也把你俩带出去卖了!”
说着,她在怀中拿出两支金钗,一支是镂空的蝴蝶,镶嵌了一颗红玛瑙,刚好衬绿珠这一身粉色罗裙,另一只是一朵桃花的模样,流苏坠了几颗翡翠,俏丽精致,戴在了绿珠头上,裴衡心满意足的看着两个小丫头,点了点头,称赞道:“卖的钱给你俩买礼物了,好看不?”
绿珠错愕,赶忙摘下来捧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愤懑不已的丢在了裴衡的脚下,咧开嘴就哭,说道:“我不要!你快把师姐换回来!你当卖猪肉呢!啊!你快把她换回来!我不要金钗我要猪肉!呸!我要师姐!啊!”
裴衡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绿萝见状连忙捡起了金钗,将自己头上的金钗一同摘了下来,捧在手心里,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裴衡,可怜巴巴道:“大师兄,你快把师姐换回来吧,我们不要礼物了,你把师姐卖了我们会伤心的。”
裴衡于心不忍的看着绿萝,怜爱地摸了摸绿萝的脸,赶忙宽慰道:“哎呦呦小可怜,还是绿萝懂事。”
话音落,巨石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三人随声望去,只见一身着藏青色长衫,眼眸璨若星河的男子下马朝他们走来,脸上挂着和风细雨的笑容,声线温柔,说道:“大师兄,你回来了?青黛呢?”
说话间,那男子走到了三人面前,看着泪眼朦胧的绿萝和气急败坏的绿珠,好奇的问道:“呦,怎么了这是?”
说完,绿珠一跃而起,猛地扑到了裴瑜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双脚夹在他的腰上,欣喜若狂道:“二师兄!大师兄把青黛师姐卖给猪肉荣了!”
“猪肉荣是谁?”裴瑜一头雾水,裴衡笑了笑,未来得及解释,那大殿里便传来了一阵张扬地笑声,几人寻声望去,未见其人,便听见一女子的声音,细长而又带着几分妖娆:“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话音落,一位绛红罗裙女子,摇着一把紫萝团扇,步摇如莲,缓缓朝她们走来,头上戴着一支蓝色的钗,映的她的眉目如画,唇角带笑,肤若凝脂,生的一副张扬的美貌,令人挪不开眼。
裴衡颇为嫌弃的上下打量她,然后普说道:“青岚真是好底子呢,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真是美艳动人,美艳动人呢。”
“呸!”青岚走过来淬了他一口,然后用团扇顶了顶裴衡的肩膀,没好气道:“净不忘挤兑我,人家风华正茂,哪有四十,可不要乱说话,不裴老板这身行头可真刺眼,瞧瞧瞧瞧,穿金戴银的,土有钱土有钱的。”
裴瑜感觉气氛不对,这裴衡和青岚每逢凑到一起必然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裴瑜抱着绿珠拉着绿萝赶紧逃离了原地。
裴衡见裴瑜带着俩孩子走了,便也兴致缺缺的不愿再搭理青岚,只道了一句:“我可不想在今日与你争吵,免得待会儿师父不开心。”
青岚同样不屑,转过了身去,说道:“呵,谁乐意跟你吵了。”
说完,一步三扭的进了大殿。裴衡在后面看着青岚的背影,摇头叹息,这离开一年之久,谷主原本都放谷中之人离去了,可是还是剩下许多无家可归之人留在了百草谷,无处可去。
说是无处可去,可想来也是不舍,毕竟在百草谷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亲人一般。
当初江信庭铁蹄踏过,这里早已成了一片荒芜,可仅是一年的时间,这百草谷竟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不由得让人叹服天地的生机勃勃。
裴衡看着百草谷的一草一木,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这久违的美景,久违的家园,在这乱世之中与从前别无二致。
只是不知道青黛那边怎么样了。
想着,眼看青岚走远,裴衡便也跟着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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