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没想到德妃心里头藏了这么多对自己的怨恨,这一刻他禁不住想起了以故的刘昭仪来。
当初她也曾在自己面前痛快的发泄过积郁多年的怨毒。
今上觉得自己对后宫妃嫔还算照顾,哪怕是不得宠的妃嫔他也不曾苛待过,但还是让她们这般怨恨。
有皇子的刘氏跟德妃怨念如此深重,而那些没有子女而且无宠的妃嫔们想来怨念更深吧。
沉吟良久后今上才开口:“德妃,朕知道自己这些年对你关照不够,也没有好好疼惜四郎和五郎,朕对他们的忽略绝非因为他们身体里有一半异族人的血统,在朕心里头他们兄弟俩和别的皇子是一样的。”
今上的解释让德妃禁不住微微冷笑出声来:“官家当妾是三岁小孩子吗?您扪心自问四郎和五郎在您心里头真的和其他皇子是一样的吗?”
德妃那带着杀气的眼睛让今上有些不敢与之相视:“他们都大了,而且也都封了亲王,老四的媳妇是大长公主的孙女,老五的媳妇是文相公的侄女,如今文氏故去,朕自会让皇后帮老五再张罗一门好亲事,你还有甚不满足的?”
“妾当然不满足,除非官家扶老五坐上太子宝座!”德妃的话可委是石破天惊。
哪怕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今上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德妃,你疯了!”
“官家就当妾疯了吧。若官家所册立的太子真的是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那妾无话可说。如今坐在东宫的赵元佑非嫡非长,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医女罢了。五郎哪一样不及赵元佑,为何官家要扶他上位,就因为他的身体里没有异族人的血吗?”德妃的步步紧逼让今上确定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圈套里头,而设计这个圈套的就是德妃和安王。
看德妃现在这强悍冷峻的样子哪里像个病人,之前的种种分明就是她在演戏而已。
可惜今上彻底反应过来已然太迟了。
今上朝德妃后退了两步,他面色凝重的开口道:“德妃,你既已知晓血统不纯正的皇子没有资格被册立为储君那就该私心,而不是怂恿五郎去争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朕册立三郎为储君不仅仅因为他血统比四郎五郎纯,更是因为他适合那个位置。”
德妃再次冷笑出声:“好一个适合那个位置,官家说谁适合那谁就适合。实不相瞒,妾已经在官家的身体里种下了蛊,适才您跟妾身体接触时感觉妾的身子冷若寒冰,那是因为妾的身体被蛊虫吸走了所有的阳气,蛊虫是靠吸收人身体里头的阳气存活。就在妾握住官家手的时候妾已经把那蛊虫种到您的身体里头了,若官家不相信可以看看您的手背,您的手背上有两条细细的黑线,那黑线和常见的虫子差不多长短。”
今上本能的垂下眼眸去看自己的手背,果然那上面有两条短短的瘦瘦的黑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德妃继续道:“妾之所以让官家抱了一会儿是要用您的阳气来补妾身体里缺失的阳气。官家的身体里种下的两只蛊虫跟妾身体里种下的蛊虫是母子,只要蛊虫种在了官家的身体里头,你我的身体只要接触妾身体里的蛊虫就会帮妾从官家的身体里吸收阳气。官家已经不在年轻了,您身体里的阳气不似从前那般盛了,不过把妾种下的那两只蛊虫养肥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两只蛊虫一旦被养肥的话官家必会过来求着妾给您解药的,妾愿意用解药来跟官家叫唤扶五郎入主东宫的机会,还有赵元佑的人头,官家意下如何?”
话音落德妃畅快的笑出声来,她的笑声透过薄薄的窗户纸传出去老远老远。
“你这个毒妇,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今上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肋下佩剑,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守在外头的安王闯了进来,他的手里同样握着一把剑:“父皇,你若动我母妃一根头发,我就要后宫所有女人付出代价!”
平常那个看着有些玩世不恭的安王这会儿却宛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
他面对的不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面前的这一幕何其熟悉?
让今上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几年前陈玲和寿王逼宫的情形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屡次遭后宫女人的算计。
一个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是他带为上宾的妃嫔。
当初拿剑指着自己的寿王那好歹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面前的安王呢?
哪怕他身体里有一半异族人的血,可他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哪怕被亲生儿子拿剑威胁今上也没有乱了阵脚:“五郎,你休要胡闹,你可知你这是在作甚?你母妃疯了难道你要和她一起发疯吗?”
安王不紧不慢的开口:“父皇,儿臣没有发疯,母妃也没有发疯。若是父皇不让儿臣和母妃如意的话想来过一阵子要发疯的人是您。儿臣可以放下手里的剑做四哥那样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不过父皇得答应儿臣一个条件!”
“朕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今上冷冷质问着面前这个让他倍感陌生的儿子。
安王微微轻笑道:“父皇是给了儿臣荣华富贵,但那不是儿臣想要的,儿臣想要的是一个女人,只要得到她,儿臣便此生无求。”
今上一听安王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失去理智他不免好奇起来:“朕到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儿为之发狂。”
当听到安王一字一顿的说出林妙音三个字时今上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五郎,你可知娉婷那是你的嫂嫂,亏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最起码的伦理纲常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安王并未因为自己惦记嫂夫人而有丝毫的愧色:“父皇,儿臣喜欢娉婷时她还不是儿臣的嫂嫂,就因为儿臣不得宠,那时年岁小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旁人,儿臣不甘心,儿臣若是得不到她那宁可毁了她!”
“孽障,孽障啊!”这一刻今上彻底的崩溃了,激动和愤怒让他浑身血脉喷张,紧接着便觉得眼前星星闪烁,再然后他就昏厥过去。
看到皇帝已经昏倒了德妃便命人把人抬回御书房去。
待皇帝被抬走了德妃那响亮的耳光才落在安王脸上:“赵元亮,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以为你愿意长进是真的有报复有野心,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一个残花败柳!”
一直以来德妃都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心里头竟然一直心里头装着一个早已经成了他嫂子的女人。
德妃出身苗寨,苗人和很多异族人一样伦理观念没那么强,小叔子娶嫂子甚至是继子娶继母也不是啥稀罕事儿,但前提是得在女人守寡以后。
德妃看的出来小儿子对林妙音不仅仅是简单的心悦之,而是爱到了骨子里。
若林妙音未嫁的话只要官家答应给他们赐婚,那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德妃就是要做大宋的太后,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这样她就能回到阔别二十余年的苗寨。
那里虽然不及宫里繁花似锦,锦衣玉食,但那是自己的根,是她这二十多年的魂牵梦萦。
回到苗寨她就可以继续自由自在的歌舞,不用受各种规矩礼制的束缚,自己所在苗寨部落就可以更可以得到朝廷的格外关照。
挨了一巴掌的安王双腿微微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上:“母妃,儿子知错了,但儿子会要您如愿以偿的。”
德妃冷冷道:“你父皇已经重了蛊毒,而且无药可医,他自然就是咱们手里的郫县木偶了,求生是人之本能,我就不信你的父皇会为了赵元佑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有手里的权柄。”
秦皇后得知今上是被人从德妃寝宫里头抬回福宁殿的她即刻吩咐张茂去东宫通知赵元佑,然后她便去往福宁殿。
秦皇后来到福宁殿时太医们已经赶过来了。
这会儿今上仍然昏迷不醒。
几位太医那都是国手,可是面对今上凌乱无章的脉象一个个是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几位爱卿也都为官家诊过脉了,难道还不知官家究竟龙体如何吗?”秦皇后一脸威严的询问道。
太医院的院政唐守仁诚惶诚恐道:“启奏娘娘,官家脉象凌乱,面色却与常人无异,臣等行医数年却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无序的脉象。”
“唐卿的意思是尔等对官家的病症无能为力是吗?”秦皇后的声音比适才提高了些许,与此同时她的容色也越发的寒气袭人。
“臣等无能!”
几位太医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请罪。
秦皇后身边的阑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不如把淑妃娘娘请过来给官家瞧瞧!”
李淑妃精通医术,阑珊这个时候提出把她请来秦皇后自然没有异议。
与此同时秦皇后传唤几位御前侍卫到近前:“官家是在德妃宫里出事的,尔等现在就去瑞清宫把德妃母子给本后押来,速去,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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