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云泽故意说这具身体是白光灿的女儿,却不说它是人造的躯体,其实是想从楚离月这里套出来这具身体和白光灿的关系,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是由白光灿制造出来的。
楚离月却没有随着桓云泽的思路继续,而是开始强调白光灿的想法十分荒谬。
她告诉桓左哲父子,白光灿居然想要通过这种转移神魂的方式,一次次的更换躯壳,永远活下去。
听了楚离月对于白光灿想法的描述,桓左哲父子的脸色都绷得紧紧的。
玉贵妃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贵妃说楚离月手中有一具“不死不朽的肉身”,也就是说只需要一次神魂转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从此就不再受到死亡的威胁。
可是如果连当初的白光灿也不过是想要通过不停更换肉身来长生的话,岂不是说明,这具身体根本不像玉贵妃说的那样永远不死?
到底是谁在撒谎?桓左哲的目光紧紧盯着楚离月,想要从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找到一些端倪。
至于白光灿的想法,不用楚离月解释,桓左哲也知道荒谬在什么地方。
肉身就像是杯子,神魂就像是杯子中的水。即使是修者神魂强大,也不可能无休止地转移神魂。把这个杯子里的水,倒到另一个杯子里,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但是如果不停地将水在各个杯子中倒进倒出,就能看出来,这些水越来越少。
神魂可比杯子里的水珍贵多了,也娇贵多了。这样的消耗对于神魂来说很可能就意味着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看着她们两个脸上的表情,楚离月再次说道:“除了不停转移神魂,可能遇到的各种不可知的危险之外,这种方法对于神魂与肉身的契合要求很高,并不是随便哪个人的神魂,都可以与人造肉身完美契合、融为一体的。”
否则当初血手他们就没有必要专门对伏海露下手,就算血手他们实力超强,也没有必要没事找事非要找靳天泊的亲戚下手。
他们抓走伏海露,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通过某种方式确认只有伏海露的神魂符合这具肉身的要求。
楚离月对着桓左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伯父,你知道我的朋友为什么时不时就会陷入沉睡之中吗?”
桓左哲有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回答道:“你不是说是因为她的神魂和肉身之间出现了问题吗?”
“没错。原本我的朋友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和死气得到了中和平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种沉重感和束缚感不断减弱,神魂和肉身之间的契合程度越来越高。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情况改变了。”
楚离月停下了叙述,看着桓左哲微微一笑。
桓云泽看着父亲目中透出隐隐的焦急,连忙说道:“离月别卖关子了,你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离月淡淡说道:“那天,我正和朋友说话,突然从她的嘴里传出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他说我朋友所说的话涉及到了一些他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所以必须让我朋友闭上嘴巴。从那之后,我的朋友就开始了时不时陷入沉睡的生活。”
桓云泽大惊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具肉身不仅仅只听你的朋友神魂的控制?还有别人能够控制这具身体?甚至还在你朋友的权限之上?”
这样可就真的太恐怖了。
“显然是这样的。归根结底,这具肉身并非真正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制作这具肉身的人。她不过是被强行塞入这种这具肉身之中进行试验的一个棋子而已。”
楚离月抬起头来,语气带着淡淡的感伤:“就算是我朋友的神魂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成了一体,我怀疑,如果到了需要的时候,当初制作这具肉身的人,还是随时可以用在这具肉身中提前埋下的手段,拿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朋友并没有真正得到这具肉身,她只是一个借住在这具肉身中的客人,能够借助多久、什么时候离开,完全都被主人控制着。”
这番话对桓左哲的打击太大了。这比刚才得知这具肉身不是不死不朽,更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这具身体真的能够长生,桓左哲也无法接受。他要的是绝对的自由,而不是成为某人的傀儡!
楚离月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和反应,已经完全确定桓左哲父子今夜微服前来,真的是为了探讨长生之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盯上伏海露这具肉身。
知道这具肉身秘密的人不多,白光灿肉身已死神魂逃脱,白仙姿已经送到了夙凉手下完全被控制了起来,血手应该不会告诉桓左哲,伏海露本人就更不用说了……会是谁把这具身体的异常告诉了桓左哲,而且还把长生不死和这具肉身联系在一起呢?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主动跳出来揭发自己的身份秘密,用长生不死来引诱桓左哲的玉贵妃了。只是玉贵妃怎么会知道伏海露这具肉身的呢?难道她也是暗族的眼线,是华歌远的人?
不管玉贵妃是什么人,她这样做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让她和桓左哲因为这具肉身发生冲突?
桓左哲如果真的确定这具肉身和长生有关,必然想要将这具肉身控制在自己手中;而楚离月因为伏海露,必然不会同意将这具肉身交给桓左哲。这样,楚离月和皇帝之间就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难道这就是华歌远的目的?
他想让桓左哲和楚离月之间产生矛盾,但是,产生矛盾之后呢?桓左哲又能把楚离月怎么样呢?楚离月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在桓左哲之下,她身后还站着清辉,桓左哲根本不敢贸然对付她。
不过,如果真的和皇帝闹翻了,楚家也很麻烦就是了。
所以,楚离月才不停地向桓左哲强调这具肉身的各种不可靠性,以及,即使得到这具肉身,对于长生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刚才楚离月所嘲笑的,名义上是白光灿,如果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桓左哲呢!
桓左哲父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些。但是对于强大的楚离月,就算是不能将她收为忠诚下属,也最好是不要把她逼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胸中产生的不满和怒火压制了下去。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离月你知道这具身体是什么人制作的吗?又是怎么制作的?”
楚离月微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白光灿当初的长春门驻地把这具身体抢回来的,当时以为这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就准备将它毁去。这个时候,这具身体开始和我说话,我才知道她是我失踪已久的一位朋友。”
“那离月你知道借助你朋友的嘴和你说话,让她从此闭嘴陷入沉睡之中的那个人,是谁吗?”
桓云泽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帮助自己的父亲去寻找线索。
楚离月说道:“那人自称是血手组织的老大。应该是你真的,因为我见过一次血手。”
“不过血手从头到脚蒙着黑袍,脸上带着一张画着滴血人手的面具,根本没有任何的线索。”
桓左哲父子自然也是知道这座大陆上最大的杀手组织血手的。
血手的老大是什么样子,羽林郎的资料中也不过只有寥寥数据,楚离月的描述和羽林郎的记录中并无任何不同。
想要找到血手并不容易,不过去找血手组织的话,并不难。桓左哲在心中想道,他是不是应该联系血手组织,看看能不能定制一具这样的肉身以供研究呢?
虽然对于这具肉身还有一些恋恋不舍,可是桓左哲知道楚离月已经表明了态度,她绝对不会把这具身体交给他。
他显然也不可能在楚离月家里,对这具肉身和神魂做一些实验,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用最大的自制力将心中的不舍和渴望压制下去,桓左哲叹了口气问道:“离月会不会觉得伯父的念头十分荒谬可笑啊?”
他虽然没有说明是什么念头,但是两人却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对于长生的渴望。
楚离月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相信有所得,必有所失。所得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越大。我从来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天上掉下的馅饼多半都伴随着脚下的陷阱。”
桓左哲哈哈大笑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这个馅饼太诱人了,他又觉得自己的实力够强,很有可能躲得过陷阱;或者,即使是落入陷阱之中,他所损失的也远不如馅饼价值更高。
换句话说,如果让他放弃帝位能够换来长生不死,桓左哲绝对毫不犹豫接受这样的交易。
只要有了永恒的生命,其他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和任何人说。
再次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少女,桓左哲起身而去。
夜色已深,观天柱顶层最高的摘星台上,桓左哲背负双手,一只眼睛中闪烁着金黄的光芒,望向楚家领地的方向。
在那里,一头华彩流光的火焰凤凰,正懒洋洋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她身上的火焰将周围缭绕的白色云气和黑色雾气全部燃烧一空,整个天空都被她照得一片通红,凤眼开合之间,锐利的光芒似乎能够照穿黑暗和时空。
桓左哲长长地叹了口气:“气运如此宏大,天道真是令人敬畏啊!”
想要逆天而行,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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