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驾着马车,出了宁荣街导左手,再又经过四个路口后,将马车一停,就见一高门大户近在眼前。
这府比宁荣儿府规格上看起来小点,门口两尊大白石狮子,两阶石阶上, 是一扇一丈半宽的大门,大门顶上,挂着块鎏金的牌匾,上书:敕造奋武伯府。
奋武伯府门口,站着两个门子,见来人后,忙跑上来问好。其中一个机灵, 上次见过贾蓉的面,记住了, 于是便磕头作揖,道:“原来是蓉大爷来了,我这就给蓉大爷开门。”
贾蓉甩了甩马鞭,道:“麻溜些。”
那两个门子又跑到大门前,一个推开大门,另一个忙搬了两块板子过来给垫上,如此以后,贾蓉便驾车进了奋武伯府。
入读,停放好马车,贾蓉便将周氏并黛玉、宝钗两个女儿迎了下来。
后面马车里,李自在也下了车,马夫搬着那箱子。
贾蓉马车进了府,便有婆子往里面传话了。
这奋武伯府,贾蓉是熟门熟路的, 便径直往里面去了。
待过了两道院门, 贾蓉他大舅母周钱氏便迎了出来。
“蓉哥儿来了,师晴也回来了, 这两个是?”周钱氏见了贾蓉他们,便开口问道。
贾蓉先道:“大舅母好。”说完,又道:“我刚上朝时,就听大舅舅说外公身子骨不太利索,于是下了朝,就过来看看。”
“这两个……都是我妹妹,她们听了,也想来瞧瞧。”
周氏也道:“大嫂子好。父亲这病了,大嫂子你也该给我传个消息来,我还是听蓉儿说才知道的这事。”
周钱氏听了,苦笑了声,道:“父亲什么脾气,妹妹该不知,左右有我和你儿嫂子照顾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叫你回来,你恐又要被父亲说嘴。”
一行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后院走去。
不多时, 贾蓉就见到了他大舅舅和二舅舅。
贾蓉和周氏上前见礼, 黛玉和宝钗自然也是跟着。
贾蓉大舅舅周孟武见了他们, 便开口道:“劳师动众的,怎一大家子都来了。”
贾蓉笑道:“外公病了,我这个当外孙的怎能不来。”说完又道:“外公现什么情况?”
周孟武眼神中有些无奈,道:“你随我进来看看吧。”
贾蓉领了李自在跟着周孟武进了屋,只见屋里点着蜡烛,他外公一身单衣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两个婆子在给扇着扇子。
周永林躺在床上,似眼神有些不好,见有人进来,便开口道:“谁又来了?”
贾蓉来到大乾,就只见过周永林一面。那时,他外公一身常服,头发半白半黑,精神抖擞,身上还有肉。可现在,他外公躺在床上,在晃悠的烛火下,显得又黑又瘦,整个人都比那时小了一大圈。
贾蓉只看着,眼睛就有些涩起来。从实话上讲,他其实对于周永林并没有太大情感,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见只有一面。可人是情感动物,虽只见了一面,贾蓉又如何不知道,这个老人对他是何等的爱护……
这种,一个疼爱自己的人患有重病,或许不久后便会离开,想来每一个有心的人,都是会难受的。
“外公……”贾蓉一开口,声音便带上了些哭腔,他道:“外公,蓉儿来看你了。”
周永林大睁着眼睛,可两颗眼珠子上一片灰暗,他看不见贾蓉,只听得到声音,便试探着,用手抓了起来。
那是一双干枯、黑瘦的手,上面的老人斑是那般的让人恐惧。
贾蓉已是泣不成声,忙上握住周永林的手,道:“外公,我在这。”
周永林的手被贾蓉握住,一瞬间便安心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他道:“我常听人说,人要死的时候,就会听到些不存在的声音。我现在看不见了,听见你叫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你这个龟儿子,吓死我了。”
听了周永林的话,贾蓉是又悲又喜,他道:“外公你都这样了,还说这玩笑话。蓉儿从扬州带回来了一个名医,定能治好外公你。”
周永林听了,点了点头,却又嘟囔道:“球囊的神医,来了好些个神医了都不行,你个鬼孙也想来折腾我。”说完,便撒了手,将头一偏,不说话了。
贾蓉无奈,转头看向周孟武,周孟武示意出去说,如此,三人便走出了屋。
到了外面,周氏正和贾蓉的大舅母、二舅母说话,见他们出来了,便问道:“父亲如何了,李老先生可有办法?”
贾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道:“还不知情况。”说完,又对周孟武道:“大舅舅,外公是什么病?”
周孟武有些苦涩的开口,道:“父亲去岁夏,眼睛便有些不好,有雾气,看不仔细东西。”
“我和二弟都怕,可父亲这人要强,干什么都喜欢自己来,我们给他寻了好几个婆子,结果都被他撵出来了。”
“父亲这其实不是病,是摔的。今岁七月份,父亲一个人在后院,那天下了雨,路滑,父亲一个不仔细便摔进了池塘里。”
周孟武说到这语气无奈起来,他道:“他也不声张,在池塘里泡了快半个时辰才被婆子看见,这才把他救上来,后面,人便不行了。”
一旁,贾蓉的二舅舅有些自责的道:“此事全赖我,那天我就在府里,若是早些去看一眼,父亲也不会……”
话说到这里,院落中的人都沉默了,周氏红了眼睛,忙问道:“后面可请了郎中大夫,他们可有说的?对了,父亲在五军都督府里,可请了太医来?”
贾蓉的二舅舅周亚文道:“都请了,说法也都一致。说父亲伤了椎骨,怕是以后不能走动了,又是炎炎夏日,父亲落了冰水,得了伤寒症。”
“父亲年纪大了,这又伤又病的难缠。他们都给开了药,父亲吃了半月,可是没有一点进益,反倒是把父亲胃吃的难受。”
“如此,父亲见好不了,就不再用药了。再后面,无论我们怎样说,他都不见医生,说是无用功。”
周亚文说完,贾蓉侧头看了眼李自在,道:“李老先生可有办法?”
李自在捋了捋胡子,道:“治病容易,治心病难啊!”
“长安城里的郎中医术都不错,何况还有宫里的太医来。”
“想来,若是你外公好好用药,这一个半月过去,不说椎骨伤,只伤寒症也应当也好个三四分了。”
“他现在这不吃药,就是神医,也束手无策啊。”
众人听了,都望向李自在。
片刻后,贾蓉开口道:“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外公相信,李老先生能治好他,如此以来,才有下文。”
众人听了,又看向贾蓉。
贾蓉冲着李自在道:“外公一生要强,他现在瘫在床上,心中悲哀,又有之前吃药无用的事,故而拒绝治疗。”
“李老先生,你观我外公,他这一身现可有能用些手段,便能立竿见影的毛病。”
李自在听了,仔细思索一番,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道:“有,他那椎骨,现许是疼的,我可用药让他不疼。”
“待到不疼后,再正骨用药,想来一月功夫便能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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