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箭射下,花子集中宛如人间炼狱。
这次埋伏,贾蓉足足安排了六千名弓手,要知道,边军中,一名弓手在短时间内差不多可以一口气射出七箭。
这还是最少的,只这样算,在这短短的盏茶的功夫里,花子集内便被射入了将近四万支箭。
居高临下,弓箭的穿透力和杀伤力自然不容置疑。
巾孛罗为了搬抬货物,所领瓦剌人都未曾着厚甲,外加上他们正在搬抬货物,又打着火把。
如此一来,贾蓉所领边军弓手站在山崖上,射杀瓦剌人,就如同射靶子一般轻松。
待到弓手射完,贾蓉取出千里镜往山下一看,便见到人马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
他又仔细提听了听响动,却只听见了些微弱的呻吟声和不清晰的马匹、畜生等的嘶吼。
见状,贾蓉嘴角扬起满足的笑容来。
他对左右侯着的参将道:“清理集口,刀盾手先行,里面瓦剌人一个不留。”
贾蓉说罢,便有一参将领了吩咐,往山下走了。
……
约摸两个时辰后,那参将派了一手下裨将回话给贾蓉。
言说花子集谷口已经被清理打开了,两千刀盾兵也已经进了谷内,想来要不了几时,谷中瓦剌人便会被消灭干净。
贾蓉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同那裨将道:“此地诸事,你家将军一手安排即可,待事毕,给我写个汇报便是。”
说罢,贾蓉便下了山,回固原镇了。
他不愿意去看那人间惨地,虽说,那惨地,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
三日后,贾蓉领着近百骑兵卒押送着于?回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门口,以往连停留都不许长久,现在却是一座又一座的各式各样的棚子。
这些,都是在那场南城大火中,丢失了自家住所的长安居民。
贾蓉看着这人间惨剧,心里面颇不是滋味,直想去寻于?的不自在。
于是乎,他打马来到于?囚车面前,问话道:“王爷办的好大事,这会怎不睁开眼看看?”
于?一路逃亡,到达固原后又被抓住,抓住后被关了半天再被装上囚车,贾蓉心里有气,也不曾让人给于?梳洗。
如此,于?此时是蓬头垢面、衣衫肮脏,早已不复当初的一身贵气。
于?听见贾蓉的话,他先睁开眼,而后眼神有些茫然看向贾蓉。
待他反应了会,明白过来贾蓉的意思后,于?环顾四周,开口道:“我看什么?看人间疾苦,看我纵火焚城?”
于?说罢,嘴角扬起扭曲的笑容,歇斯底里道:“我也想爱民如子,我也想天下太平,可我首先得是皇帝。”
“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一生下来便有了三六九等,为何一生下来,我便坐不得那位置。”
于?瞪着眼睛看向贾蓉。
他瞪了会,突又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道:“他们惨,起码还活着,如此,还不够。”
贾蓉听了于?的话,心里越发不得劲起来,他闭目沉吟片刻,而后讥讽道:“陛下原本也坐不得,多亏了?亲王你。”
说罢,贾蓉摇了摇头,打马离开,自顾自道:“人即使生处逆境,也应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只这一点,你便比不得陛下。”
贾蓉打马走了,于?听了贾蓉的话,琢磨了会后,嗤笑一声,而后仰头往囚车木架上一看,闭着眼睛,嘴里哼哼起一小调来。
待进了城门,沿着朱雀大街往大明宫走,贾蓉这才看到,那日的大火,究竟对南城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原本杂乱、拥挤却充满人气的南城,现在近乎于一半,都是黑漆漆的空地。
火是人间不讲情面的东西。
一旦烧起来,那便留不下什么东西了。
沉默着,贾蓉等人来到大明宫前。
待禁军通报了乾明帝后,贾蓉这才押解着于?进了宫门。
……
勤德殿中,乾明帝高坐龙椅,身旁,戴全恭敬站着。
贾蓉将于?带到,乾明帝见了,先让贾蓉坐下,而后甚吸了一口气,对着于?道:“你可知罪?”
于?斜眼看向乾明帝,哼了声,笑道:“我不认罪,只恨天时不至,事不成。”
说罢,于?又站起身来,向乾明帝啐了口,歇斯底里道:“我讨厌你们这幅姿态,当年父皇如此,于湎如此,现你也是如此。为何你等高高在上,我却要匍匐在地。”
乾明帝被于?的语气姿态生生气笑了,他头微低,呵呵笑了两声,头上的冕旒遮住了光,显得脸格外的阴沉。
贾蓉还是第一次见到乾明帝如此模样。
未几,乾明帝幽幽开口,道:“父皇想要我留你一命,我本着血肉亲情,本是要答应的。”
“只你现在这模样,我却是留不得你了。”
乾明帝说完,看向戴全,道:“拟旨,义礼亲王于?,罪大恶极,暗下血亲,提兵谋反,纵火焚城,致使百姓死伤惨重,千里哀鸣。”
“现,剥夺于?亲王爵位,并车裂而死。义礼亲王府一脉,满门抄斩。另,剥夺于渘二公主封号,贬为庶人,剥夺仁德义顺郡王爵位,贬为庶人……”
乾明帝这次是当真恼火了,不仅将于?车裂而死,而且只要是和于?能沾上点关系的,基本都被夺爵贬官。
待到乾明帝说完,他有些疲惫的看向贾蓉,而后道:“这次事,你在其中出大力了,不过朕今日没有心情,你有何奏禀的,递上来也行,明日早朝时再说也行。”
说完,乾明帝摆了摆手,示意贾蓉可以出宫了。
贾蓉点了点头,而后取出一早便写好的奏章,递给戴全,又朝乾明帝行了礼后,便起身出宫了。
……
贾蓉追于?,离京已有五六日功夫了。
最近出了太多大事,义礼亲王谋反、纵火焚城、瓦剌来犯,如此,贾蓉假死的事,就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的,已是被人遗忘了。
只不过,后面他还得去那日来府吊唁的各家一趟。
骗了人,总得赔罪吧。
贾蓉骑马回到宁府,那天宁府的一片素白早已经被撤下,换上了往日的色彩。
待到了宁国府门口,门前侯着的两个门子便忙不怠的打开府门。
贾蓉骑马进府,不多时候,周氏便领着一府人出来迎接了。
贾蓉望向众人,笑道:“事出紧急,来不及向府里传话,这一去五六日光景,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周氏走到贾蓉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只是脸上有些疲倦,便安下心来,道:“人无事便好,我听说你单人独骑去追叛逆,当真是担忧到吃不下饭,往后,莫要再行如此冒险事。”
周氏说罢,一边贾敏也没好气的道:“你做的好大事,又是假死,又是单骑闯天涯,你如何信不过我们,让我们所有人伤心流泪。”
这话贾蓉没法接,只呵呵笑了下,而后转移话题道:“且都去正院吧,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而且一路奔波,我也有些饿了。”
贾蓉说罢,众人点头,而后,他便领着一家子,往正院去了。
待到进了正院,众丫鬟婆子安放好桌椅板凳,又有婆子去往厨房传话,让厨子弄些吃食来。
一阵嘈杂,众人坐定,贾蓉便开口了。
他问道:“我出京后,长安里可还出了什么事。”
周氏道:“只王爷谋逆、南城失火,便是天大的事情了,还能有什么事。”
周氏说罢,贾敏接着话茬道:“我们都是妇人,一天就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问我们,却是白问了。”
贾蓉听罢,笑了笑,而后道:“敏姑婆说笑了。”
众人说了些闲话,而后厨房便端来了吃食。
众人又用了些,待到吃了个七七八八,周氏放下筷子,开口问道:“今个可要去荣府那边?”
贾蓉一听这话,眉头一皱便道:“去那边做什么,有前面那事在,现两府怕是面和心不合的,去了大家都不高兴。”
说罢,贾蓉又觉得周氏不是个没道理的人,便又加了句,道:“可是有什么事?”
周氏笑了笑,道:“今个是琏二媳妇的生辰。”
贾蓉闻言,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却发现今日已经是九月初二了,果真是王熙凤的生辰。
于是乎,他开口道:“母亲想去?”
周氏道:“自打她进了府,每年我都是去的,不过既然有了之前的事,再去,怎么也得问问你的意见。”
贾蓉摇了摇头,笑道:“我这人,好的坏的论人不论家,之前那档子事,左右琏二婶婶也没有过分的地方,既然母亲想去,那一会拿些礼,我同你一起去。”
说罢,贾蓉又冲着其他人道:“有想去的便一起,左右在府里,也就这些乐趣了。”
周氏说完了王熙凤生辰的事,便没再开口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安静。
贾蓉这会正在想事情,他发现,他母亲周氏好像同王熙凤走的很近。
当然,这也不是个什么坏事。
只不过,贾蓉仔细琢磨,却觉得周氏行事性子似乎和前世书中的秦可卿很像。
或许,这便是现在周氏同王熙凤极好,周氏殁了后,王熙凤又同秦可卿极好的原因吧。
贾蓉想完了这事,淡淡吃了口茶,而后心里一顿,突想起他这回来,还未曾同林黛玉说话,貌似有些冷落了林妹妹。
于是乎,他抬起头看向林黛玉,却见林黛玉果真有些不开心模样。
贾蓉笑了笑,而后冲着林黛玉眨了眨眼,笑道:“你在府里也憋闷了半个月了,以前是长安城里有些不安分的小鬼,是故我不曾带你出去玩。”
“现那些玩意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待明日下了朝,我便带你去广仁寺上香,那里传说是极其灵验的。”
贾蓉冲林黛玉眨眼时,林黛玉原来有些委屈的心情就已经变好了。
待到听了贾蓉的话,林黛玉心里越发开心起来。
于是乎,林黛玉低头甜甜笑了下,而后也眨巴眨巴了眼睛,揶揄道:“蓉哥哥要带我出去,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怕蓉哥哥贵人多事,赶明个,又去不成了。”
林黛玉说罢,桌旁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贾蓉闻言,想起他前面许的愿望似乎都没做成,一时间脸皮子有些臊。
他尴尬的咳嗽了声,而后一声哼哼,强打着威严,道:“赶明个,我上了早朝就跑,陛下也留不住,我说的。”
如此,众人又是一阵欢喜。
待用罢了饭,撤了桌子,周氏去吩咐下人备礼,贾蓉就和林黛玉和薛宝钗站在院落中说着闲话。
贾蓉道:“明个去上香,宝钗妹妹若是想去,一道就行。”
薛宝钗闻言,点了点头,而后道:“麻烦蓉大爷了。”
贾蓉和薛宝钗不怎么熟悉,现这说了一句话后,两人便没了交流。
待过了三五个呼吸,林黛玉见场面有些冷淡,便开口打起了氛围,她道:“蓉哥哥是如何抓住那?王爷的呢?你在外大发神威,回来却是舍不得和我们说。”
这自古以来,男人只要是说起自己的威风事,那向来是如涛涛江水不绝的。
林黛玉起了话头,贾蓉便说起了,他追击于?的事。
当然,过于血腥的地方他没有说,只挑了些彰显他威风的、还有一些女儿家爱听的固原那边风土人情,同林黛玉和薛宝钗讲了。
如此,又是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
待到贾蓉吹完了牛逼,听的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是心情不能自已,周氏那边,也把东西准备好了。
如此,贾蓉便领着一府人,熙熙攘攘的,往东路院,贾琏小院走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地方,贾蓉打头,走进贾琏院中,却见院中空无一人。
贾蓉笑了笑,而后道:“许是我们来错了地方,该去老祖宗那儿的。”
他话刚说完,便有平儿从房里走了出来。
平儿见宁府一大家子,忙不怠的行礼,道:“原来是蓉大爷来了。”
贾蓉看着平儿,笑道:“你家奶奶呢,今个她的生辰,怎如此冷清?”
平儿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道:“奶奶在房里呢,蓉大爷和诸位奶奶小姐且先进屋吧,我去给你们端茶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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